穆德远：一个军用水壶，开启电影人生

■独家采访 本刊记者 彭立昭

穆德远：一个军用水壶，开启电影人生

■独家采访 本刊记者 彭立昭

他偶然踏入电影界，拍过中国最恐怖的电影，61岁创办了中国第一所互联网电影学院……

今年10月28日，爱好电影让我成了一名CSC电影学院（中国第一所互联网电影学院）的学员，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电影人世界。第一期专业课程共10门课，第一门课《电影制作概论》（亦称《一位电影人的必修课》）主讲老师竟是穆德远教授。穆德远老师的身份似乎一直在摄影师、导演、编剧之间转换。不知不觉中,今年是穆德远在北京电影学院任教的第35年。而此次，他牵头成立了CSC电影学院，上线至今，已有几千人在平台学习。他用镜头观察，用胶片勾勒，以光线书写，以色彩着墨，不断地追寻属于自己的独特光影之美，构建属于自己的影像造型语言体系，给人们留下了许多斑斓各异的影像记忆……

“第一部戏就是这么重要”

记者第一次见到穆德远老师是在央视《流金岁月》栏目电影《青春祭》相聚拍摄现场。《青春祭》是导演张暖忻根据张曼菱小说《有一个美丽的地方》改编。在现场，我看到了他特意给节目组带来的四张珍贵的过往工作照，其中一幅，他扛着摄影机，全身躺在泥泞里，那种玩命工作的情形，至今让我难以忘却。

时间回到1984年。从北京电影学院毕业后，穆德远老师留在摄影系任教。学院为了扶持年轻老师，安排他进入张暖忻导演的《青春祭》剧组担任摄影师。这是他第一次拍摄长片，尤其是跟他搭档的是著名的张暖忻导演，心里压力巨大。一开始，他还不敢跟张导搭话，是啊，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成吗？好在他用认真和责任心换取了张导的信任和尊重。

拍片之前，穆德远在北京图书馆泡了7天7夜。他回忆说，“拿一个军用水壶，揣几个馒头，早上开馆我就去，一直到晚上都不出来。我把关于云南的地理、文化的介绍书全部看了。找那些县里头的地图看，环境、公路、距离等等。我把云南的地图几乎给背下来了。”这样，从北京去云南的路上，他主动跟导演聊天，聊到云南什么地方好，穆德远细数出外景的特点，还把自己从书上看到的重要景点拍成照片洗出来交给导演参考，以至于导演还以为他去过云南呢，导演特别高兴。

回北京之后，第一稿剧本没能通过学院的审核，理由是“看不到主人公北京知青李纯的成长”。如何改，怎么改，让张导大为苦恼。穆德远觉得电影得带有强烈的知觉主观和心理主观，对主人公的成长有他自己的想法和理解，便毛遂自荐，写了几场戏，剧本竟通过了。装订完剧本之后，张导累病了，在家休息了7天。而穆德远也7天没出门，他在剧本的一侧画完了所有的分镜头。在现场，我见到了那本珍贵的“分镜头剧本”，共400多幅图，太珍贵了。拍戏要画图，自此成了他的好习惯。

在拍摄中，在表现自然光线时，穆德远尽可能地大量利用固有光源，重视光线变化下人与环境的关系。在夜景戏中，他直接采用现场参与画面叙事的蜡烛、炭火、火把等进行照明。以蜡烛光作为故事主人公的主光，光影效果层次丰富。有一场夜戏，穆德远拍了一本胶片，长达十分钟，导演看完样片都快哭了，因为那个时代，胶片珍贵，他答应导演自己能剪出五分钟的优秀素材，说：“我上部戏跟郑国恩老师到新疆去拍一个戏，我是副摄影，我们没事儿干的时候，我就跟当时的剪辑老师学剪辑，他所有的怎么刻号，怎么做板，怎么做的这个，怎么对的拉球单的，这些助理的活全是我干的。最后我亲自剪他在边上看着，这个程序我会弄得特别清楚。”后来穆德远果然剪出了5分钟的优质素材，导演特别欣慰。《青春祭》给穆德远的收获非常非常大，“这部戏的所有细节我几乎全记着，真的第一部戏就是这么重要，它会让你一生都记得。”

从中学美术教师到爱上电影

“电影这一行特别有意思，当你学进去的时候，你会真的爱上它。”他说。与大多数50后出生的导演一样，穆德远的电影生涯始于偶然。

高中毕业后，穆德远在一所中学教美术。到了寒假，为了补贴家用，他就帮助母亲画灯笼，也自己靠画鸭蛋挣钱，那时画一个鸭蛋一毛五，他一天能画十几个鸭蛋，这样一个月他就能挣到七十块钱。父亲看到了他的绘画天赋，说，“你别老画这个，我给你找老师正经学画，人必须有一技之长。”“于是，从那以后他就让我哥哥学外语，让我学画画。”父亲给穆德远找来的一位最棒的美术老师，中国史学泰斗翁独健的三女儿——翁如兰。后来翁如兰调离北京，走之前，给穆德远介绍了一位水平更高的美术老师，这个人，就是中央美院的教授广军。

恢复高考时，穆德远报考了南工的建筑学，但落选了。半年以后，艺术院校开始招生。这一次，穆德远报考了中央工艺美院油画系。报完名出来的时候，他看到门口贴着北京电影学院的招生简章。“我以前都没有听说过有电影学院。但是‘电影’这两个字好玩啊！”于是，他决定报考电影学院的摄影系。“因为只有摄影系要考数理化和绘画，我有优势嘛。”

初试完，工艺美院通知就来了。“当时其实有学上是最重要的，不是说你真爱什么，好，放弃工艺美院，把宝押在这儿。果然就押中了。”进入电影学院以后，穆德远才知道电影是怎么回事，与他同年考入电影学院摄影系的，还有张艺谋、顾长卫、张会军等人。面对来之不易的大学机会，他和同学都非常努力。

“最终比拼的是总体修为”

大三的时候，穆德远和顾长卫、霍建起、潘元亮等同学拍摄了一部名为《田野》的联合作业，这部戏拍完后，穆德远信心大增，他坚信自己能成为最优秀的摄影师。“事实证明在以后的拍摄当中，不管遇到多困难的问题，我都可以瞬间把它解决。”

1988年，穆德远第一次自编自导长片《黑楼孤魂》，该片被誉为中国影史上恐怖片的巅峰，该片上映后引起了巨大轰动。1995年，邵氏答应给吴天明500万拍《变脸》，吴天明导演找到穆德远担任摄影。为了拍出四川那种“油腻腻、湿漉漉”的影像质感，他提出来要“惜光如金”。拍完《变脸》以后，他才认为自己把“曝光控制”的问题解决了，在光影中传递出真与美的价值。

穆德远认为，摄影师是一个非常全面的工作，最终比拼的是总体修为。前几天他这样告诫学员，他说，“摄影师，你很难不被美所诱惑。没经历十几年创作，你很难理解。为什么说很难不被美所诱惑，首先你追求美，但只有玩过那种漂亮的光线，你才不被它诱惑。如果你从来都没做过，偶然曾打出漂亮光线来，你能不兴奋吗？我们都是人，会忘乎所以，觉得这是自己最大的进步。只有掌握了以后，你再回头看，才知道其实这没什么。要知道，我们一切目的是为了剧情，服务一个戏，而不是为了一个画面。很多事情是需要投入时间成本的，没有捷径可走。作为艺术家最重要的是信念，摄影师也是艺术家，我们需要的是什么？核心第一点就是信念……我们想通过CSC电影学院的课程体系，在中国网络课程当中，通过互动、各种各样的方式建立信念的训练。你知道的技巧越多，你发挥的可能性就越大。总之，电影它是个整体，我们知道如何跟演员合作，如何跟美术合作，如何跟录音合作，如何后期合作，方方面面才起来。”

图：拍摄《青春祭》时工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