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乡村诗在中国现代诗发展中的作用与地位

2017-11-15 06:28乔延凤
星星·散文诗 2017年26期
关键词:现代诗意蕴汉字

乔延凤

当代乡村诗在中国现代诗发展中的作用与地位

乔延凤

今天,乡村诗,已成为中国现代诗发展的一个重要和主要的方面军。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进入农耕文明的国家之一;不仅历史悠久,而且文化传统极其深厚。

中国诗歌史上,留下了农耕文明时代的许多不朽诗章:

《击壤歌》、《候人歌》、《七月》、《硕鼠》、《伐檀》、《芣苢》、《陌上桑》、《木兰辞》、、《归园田居》、《卖炭翁》、《观刈麦》、《悯农诗》……,一直到五四以来的《卖布谣》、《黄河谣》、《叫卖》、《红旗歌谣》、《王贵与李香香》、《漳河水》、《老马》、《故园六咏》……,真是灿若星斗。

这些宝贵的艺术珍品,无不脍炙人口,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它们都可以归入我国乡村诗的范畴。

新时期以来,有更多的新诗人、诗爱者,投身到了乡村诗的写作之中,并且取得了不菲的实绩;他们用自己的文字、心血,为中国现代诗的繁荣和发展,不懈努力,增光溢彩。

由于工作的关系,四十多年来,我接触过几代致力于乡村诗写作的诗人:骆文、那沙、苗得雨、流沙河、晓雪、张长、青勃、丁芒、李根红、刘章、尧山壁、王绶青、董耀章、陈所巨、梁如云、苏辑黎、李苏卿、梅绍静、饶庆年、李小雨、江堤、冉庄、谢克强、叶延滨、吉狄马加、刘小放等等,与他们有过或深或浅的创作交流,而且,我主持《诗歌报》工作期间,每年皆编有《诗歌报》的“乡土诗专号”,在广大的青年诗人、诗爱者、诗歌界、社会上,产生过广泛的影响。

中国新诗发展至今天,广为流传的、经受住了时间和诗歌审美检验的作品中,优秀的乡村诗占了很大比重。

除了上文提到的之外,艾青《我爱这土地》、骆文《三套黄牛一套马》、贺敬之《桂林山水歌》、鲁藜《泥土》、闻捷《吐鲁番情歌》、苏金伞《野火与柔情》、余光中《乡愁》、沙白《水乡行》……,无不如此。

新时期以来,新诗人创作的作品中,梅绍静《她就是那个梅》、于坚《避雨之树》、张子选《在伤心牧场上》、海子《五月麦地》、张群《打樱桃》、逸西《卖唱女》、苦杏子《苦杏子》、丁可《南瓜花儿开》……,同样也属此类,它们以新的视角、新的体验,引领新的风骚。

这些新诗人的作品,除直接继承《诗经》、《楚辞》以来中国的优秀诗歌传统外,许多还从外国现代诗和多姿多彩的民间歌谣中,汲取了丰富的营养,创作出了新的诗篇。

在发展中国乡村诗上,许多诗人都付出了艰苦的努力,推出不少有影响的乡村诗选本,苗得雨编选的《中国百家乡土诗选》(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就是这样一部有代表性的选本;湖南江堤、彭国梁、陈惠芳主编的《新乡土派作品选》(湖南文艺出版社),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谢克强《巴山情歌》,从民歌中汲取养料和形式,进行艺术创造,写得真切、动人,取得了收获。

从地域上来看,河南、湖南、湖北、四川、陕西、宁夏、山东、江苏……这些本来乡村诗就繁荣的省份,新的乡村诗都继续发展、壮大着;而随着大批务工者流入京、上、广、津、渝及广东、江浙等发达地区,乡村诗的内容、形式产生了一些新的变化,他们写的新乡村诗,往往带有淡淡的乡愁和浓郁的现实感,对命运的关注,更多一些。

四川诗人杨然的《麦色青青》(作家出版社),属于新乡村诗,他作品的题材广泛,表现上融入了现代技法;同样是四川的乡村教师崔德荣,最近以一部乡村诗集《逆光行走》(黄河出版社),引起了诗坛的关注。

以北漂族为代表的一批青年,涌现出了不少诗坛新秀,王长征就是其中的一位有潜力的作者。他以一部新诗集《漂在北京》,吸引住诗坛众多人的目光。这部新诗集同样属于新乡村诗,在诗的题材、语言、表现手法上,他继承了我国源远流长的优秀的诗歌传统,同时学习民间歌谣,又有自己新的追求,表现手法多样,勇于创新,深得中华文化真髓。

当代乡村诗的不断发展,让我看到了中国现代诗发展的光辉未来。

作为中国现代诗发展的一个重要的和主要的方面,当代乡村诗写作所起的作用是很大的,值得有志于中国现代诗建设的人们重视,并花大气力去认真实践、认真研究的。

但是,毋庸讳言,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随着现代诗兴起,相当长的一段时期,我国诗歌界存在着一些诗人、评论工作者,将中国现代诗发展的视角,只放在了外国翻译诗上,放在了表现自我上,对我国的乡村诗歌,采取了轻视、忽视的态度,重视的程度是远远不够的。

由于这个原因,新诗在语言的表达上,逐渐离开了重视新鲜活泼、形象生动的人民语言的正确途径,被人们称为“翻译体”的语言,在一定程度上流行起来,一些青年争相去效仿,不能不说,这是一个认识上的错误。

诗歌是一种最具有民族性的文学样式,它的表达形式,它的发展,和一切艺术一样,有其自身、内在的规律,如果违反了这一客观规律,就必然会遭受挫折和失败,失去读者,被广大民众所抛弃,被边缘化。

诗歌除了音韵上的要求还有意蕴上的要求。

意蕴是内藏的,看上去作者并没有写,或并没有完全写,读者却从中领会到了,甚至领会到了的比作者想要表达的还要多。有了意蕴,诗作才充满诗意,充满意味。诗的意蕴,是诗人个性的活生生的体现,它有时并不确定,具有多指向性、模糊性,作者本人都未必能说得清。它与作者本人的气质、个性,精神气度密切相关,是作者个性的直接现实。

我们所使用的汉字,是一种音义文字,它对意蕴的表达,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音义文字的汉字,和外国的拼音文字也是不一样的,它与外国的拼音文字相比,表达上,具有很大的优势。

中国从《诗经》、《楚辞》以来的诗歌,意蕴之所以十分丰富,与汉字表达是密不可分的,一个汉字,往往就有好几种、十几种甚至更多的解读,他们组合出来的含义,怎么能不丰富?

同时,由于地理、气候、自然环境、人文环境不同,各个民族的风俗、习惯和心理,也是不相同的,如捷克人把喜鹊喻为小偷,中国人把喜鹊看作喜庆,我们的“抬头见鹊喜”,他们就翻译不好。《沁园春·长沙》中“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书生”二字,与中国长期存在的科举制度相关,英文就译不出那个味儿来。“鱼雁”两个字,每个字都有故事,它和中国人的生活、感情方式紧紧融合,中国人心领神会,翻译成外文,还要保留住诗意、韵味,就太难了。同样,外国人的表达,也有他们的特点,改用汉语,也会遇到类似的问题。

“翻译体”语言,缺少的正是民族语言中活生生的富于个性的部分。

汉语言的结构方式、表达习惯,和国外拼音文字,都不一样,人称并不完全相对应。

作为孤立语的汉语,与黏着语的英语、俄语等,表达上有这样多区别,而诗歌恰恰又是与语言、民族心理、民族风俗、习惯等密切联系的。

这些,就决定了诗歌是最具有民族特点的一种文学样式。

由此可见诗歌的民族性、民族形式、民族风格多么重要、多么自然、多么合理。

汉字还是一种组块文字,读汉字是组块思维。

汉字能打字谜,就是因为它是组块的,“谜”和诗有着相通之处;对于一个患了失忆症的人来说,阅读汉字,是恢复他记忆的最好的方式。汉字给人以复杂的思维、给人以想象和联想的空间。

我们一定要好好地珍惜我们的汉语、汉字,好好地发挥汉语、汉字的优势,提高我们的文化自信,提高我们的民族自信,继承优秀的中华文化传统,写好我们的中国诗歌。

乡村诗在这方面,体现出的自身优点,是极为明显、突出的。

今年春节,中央电视台的《中国诗词大会》播出后,产生了相当大的社会反响,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问题。

明白了这些,我们对中国乡村诗的写作,就会有更多新的认识了:

乡村诗,应该是与乡村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与我们的民族血肉相连的,与中国诗歌的传统一脉相承的。

发展乡村诗,可以为中国现代诗的发展,展示出更美好的前景,起到有力的推动作用,具有很现实的意义。

如何发展我们当代的乡村诗呢?

从内容上来说,我们要坚持乡村诗的当代性,它和现实的乡村生活、和我们的自然环境、人文环境,是紧密地相连的。我们的乡村诗,应该深深地植根于民众之中,植根于我们民族的土壤之中。

这符合《诗经》、《楚辞》以来我国诗歌的优良传统,我们的中国诗歌就是这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这是事物发展的内在规律。

从形式上说,中国自古流传下来的诗歌本身,就为我们乡村诗的发展,提供了极其丰富多彩的表达形式,我们要好好地继承、学习、运用,在这方面,过去由于我们认识不够,所花的气力还不够。

那些流传下来的脍炙人口的作品,无不具有生动、新颖、活泼的艺术表达形式;我们还要向人民群众学习语言,学习他们新鲜的语言和表达形式,人民群众具有无限的创造力,他们生动活泼的语言、不断创新的表达形式,是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

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之上,我们还要更多地吸纳各种新的艺术形式,包括学习和借鉴外国现代派的艺术形式,以创造出我们中国现代诗的更多、更新颖、更丰富多彩的艺术形式来。

从上面的论述中,我们已经看到了在这方面新乡村诗所取得的实绩,相信在不断地探索、创新中,我们会做得越来越好,越来越成熟。

乔延凤,江苏句容人,1944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诗歌报》原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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