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

毕 明

十字路口

毕 明

彤彤大半夜起床，刚刚把窗子打开一个小缝，又猛地关上，彤彤像受了惊吓一样跑回卧室。

彤彤看到了在七层楼下的十字路口，有一个跟她穿同款羽绒服的女孩，正在向路边堆满积雪的绿化带中插一束鲜花。尽管这个十字路口地处新落成小区的核心地带，但入住率偏低加上雪夜，此时的路面上除了那个女孩，并没有其他人。

此时此刻，彤彤最想打电话的不是男朋友，而是近一个月来一直给她送外卖的那个小餐馆的外卖小哥，没有打通。彤彤愣愣地看着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1点15分。

几个月前，彤彤搬到这里。彤彤男友出差快一个月了，出差第二天彤彤就感冒发烧了，昏沉沉的一觉睡到大中午。醒来订了一份南瓜粥。她怕对方嫌少不给送，便用手机在外卖备注中写道：妹纸发烧中，只想喝粥，希望你们能送，好喝就在你们家订一个月的外卖，不送肯定给差评！

敲门送外卖的小哥很年轻，彤彤强打精神站起来，透过猫眼看见了小哥瘦瘦的小白脸，还有头上那顶滑稽可爱的粉色头盔。开了门，外卖小哥将餐盒递给彤彤，彤彤伸手去接的时候，猛然咳嗽起来，装着粥碗的塑料袋没有接住。外卖小哥掏出自带的餐巾纸，擦拭着地板上的黄灿灿的粥渍。彤彤说卫生间有墩布，小哥拿出来将地板彻底擦拭。之后小哥再次道歉，执意要给彤彤赔一碗粥，说完就快步下楼去了。彤彤瞟了一眼茶几上的粉色头盔，小哥落下了。头盔的一侧潦草地写着黑色的“非凡”二字，字旁边还有一个笑脸的表情图。

“非凡，非凡，你真的是非常烦啊！”彤彤拿起头盔碎碎念着。她走到窗台，眼盯着小哥的电动摩托车消失在十字路口的拐角。

再次来送粥的外卖小哥的头发被风吹得“非凡”般地站立起来，这次他不但送来了粥，还有两个大鸭梨。他对彤彤说，“实在对不起，看到备注留言，知道你发烧了，送你两个大鸭梨，听说鸭梨最润肺去火了。”

“非凡，你的头盔这颜色也够非凡的。”消了气的彤彤试着叫着外卖小哥的名字，把粉色头盔还给了他。

“张……我叫张非凡，头盔是老板娘的……”非凡的小白脸刷地羞红起来。

自此以后，彤彤就经常在非凡打工的小饭馆订外卖，总要留下这样一句话——请粉色头盔小哥送餐，否则拒收并差评。而每次张非凡必到，有时还有水果相送。彤彤经常打趣他，从饭馆后厨顺的吧？非凡不是一句“怎么可能”，就是笑而不语。

后来，非凡的粉色头盔换成了白色的，很漂亮。老板娘就问是女朋友送的，非凡答道，哪有？！老板娘又问，那人家直接给你快递到店里？非凡又答，自己买的。“鬼才信”——老板娘嘴里最后甩出这三个字。

直到今天晚上，给彤彤送餐的换了一个新的外卖小哥。彤彤给非凡打了很多次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熬过了这一夜，彤彤清早去上班，走过楼下十字路口，旁边的电线杆上贴了一份雪白刺眼的警方协查通告：寻找目击证人。

“某年某月某日12时许，在本十字路口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一辆卡车撞倒一名骑电动车戴白色头盔的送外卖男青年，致该青年当场死亡，现警方………”

彤彤脑子瞬间变成空白，呆呆地伫立在电线杆前。她又想起了昨晚在十字路口送花的女孩，她很害怕，害怕得想哭。

突然手机铃声大作，男朋友打来的，她没有接。

彤彤直接拨通了协查通告上的警方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