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盈盈彧
寂寞掩柴扉
文/盈盈彧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唐·王维《鹿柴》
似乎沾了“宀”字边的词,大都有些寂寞。昔日若市的门庭,换作此刻久叩不开的柴扉,将所有凡尘琐事都关在了门外。本该清静怡然才是,然而明月高悬之时却怅然若失。伊人不再,夙愿遁逃,山歌唱了几遍,连山石都动了恻隐之心,报以回响。
月色沉降,充斥在胸中的情绪仿若夜晚的繁花,芬芳莞尔却难见姿色。待到晨风清冷,又化作白日里的星辰,清辉不减长夜,却掩盖在日光之下,被人遗忘。
寂寞如斯,好比花开总有时节,秋来夏花凋零,而一旦春至,寒梅也终将无法再和白雪争一段幽香。所以李清照才会独守窗前,黄昏听雨,见大雁飞过便泛起伤情;岳飞也会在寒蛩梦醒之时,抚琴直到弦断,只是期待一个懂他的人。
素有诗佛之称的王维在写下这首《鹿柴》时,一定也是寂寞的。空山无人,却闻人语,岂不是盼了太久才有的草木皆兵?当诗人返还山林,只有皑皑月光映照在青苔上,一时间只觉天地苍茫。寂寞就这样绽放在心中,让人猝不及防。
只有经历过命途跌宕的人,才更懂得寂寞的甘洌。“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年轻时的王维也曾和其他少年一样,意气风发,想要为他心中的盛唐再添一抹颜色,曾向当时的宰相张九龄献诗求荐,渴望建功立业。后来,这个才气卓绝的年轻人果真如愿,官至右拾遗。为官期间,他曾一度奔赴河西,有机会接触塞外,天地一下子开阔起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该是何等气魄!
然而盛唐气象悄无声息地露出衰微之势,王维钦佩的张九龄受到了李林甫等人的排挤,中正之臣日不如意。于是,已至不惑之年的王维定居辋川,过起了田园生活。
“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不得不说,王维是幸运的,在母亲的影响下,他很早便皈依佛法,为心灵开辟了休养生息的后花园。所以在空灵的诗意中,寂寞如木末芙蓉花,自开自落,有淡淡的香味,不为凡尘所扰,愈发素雅,仿佛一坛历久弥香的老酒。
最动人的还要数“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每当读到此处,我总会想起赵师秀的“闲敲棋子落灯花”,约客不至,依旧怡然自得。或许这便是寂寞的最高境界。
静定的独处远比喧嚣来得简单、真实。在纷扰红尘中,我想安静地读一本书,掬一捧月,抑或独山水,听听内心深处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