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闻云海逝世,悲痛难言。唯愿兄弟一路走好!
5月16日我要赴美,14日左右我去医院看因骨伤而难以行走的他。虽然行动要靠轮椅,但他的精神还好。我们相约等8月2日我回国后再聚。而我到美国不久,他还专门告诉我,我回来时,他要和刘全刚、刘惠、赵福玉、宋晓等一起给我接风。在美国得闲时想想,那一份承诺总有别样的温暖。岂料事繁时少,回国一再延期,也没有与他再互通消息,我一直乐观地认为他可能已经出院,在8月28日那天还给他发去了我新近创作的相声《网中婚》,哪知他27号就已经离开了我们。斯人已逝,无以遣怀,仅以此文聊表我对老朋友的怀念。
一、白莲齐心搞创作
我与白云海的合作是从1991年开始的。我自1989年始暂停创作相声,主要活动是学车,看书,此外也写电视剧剧本,解闷之余权当练手。1991年北京台春晚想请我写几个语言类的作品。老朋友李贵义当时是北京台的一位制片主任,相当执着,几番电话邀请都被我婉拒,最后直接打上门来“质问”我,是不是看不起北京小台不屑于合作?这句话的杀伤力可太大了,胆小的我当时就跟着他开路了。
老朋友倾力邀请,我再不努力就说不过去了。去了不久就完成了两个作品,一般晚会上一个作者写两个作品已经可以了。但李贵义不同意,还让我继续写。我实在没有办法,就给他们介绍了一位能够代替我的高手,这个人就是白云海。北京台的领导说可以,但有一个附加条件,我不能走。这不不讲理吗?我那时住在和平宾馆,白云海背着一个书包来找我,一进门给我鞠一躬,说话非常幽默:“廉老师感谢您看得起我,我就是一个矿,需要什么您就开吧。”从那一天开始,我们就以白莲的名号开始合作。
那一场北京台春节晚会,我们基本承包了所有语言类节目。质量也得到了剧组导演、制片方面的认同。白莲的名字也开始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创作的节目也越来越多,其中一些我至今记忆犹新。
有一次我们为中央台“中国质量万里行”的晚会写了两个作品,一个是由侯耀华和王平表演的小品,内容是一个灯泡厂的厂长,一上台就吹自家灯泡如何如何的好,说这个舞台就有我们厂生产的灯泡。可滑稽地是侯耀华扮演的厂长指哪个灯哪个灯就灭,最后吓得不敢指了,舞台效果非常好。另一个节目是个群口相声,叫《真假李逵》。这个相声说的是社会上的假名牌要比真名牌多得多。是侯耀文带领十几个相声演员表演的,其中有许多名演员参加这个群活,包括著名演员“吃嘛嘛香”的李嘉存。排这个节目的是人艺著名话剧导演林兆华。林兆华从来不排小品,这也是他职业生涯中第一个可能也是最后一个小品。
那台晚会还有个小段子,侯耀华和王平在那天晚上还要在《综艺大观》上表演我们编的小品《钓鱼》。但两台晚会的时间发生了冲突,地点又不近。为了保障他们不误场,我和白云海一起去帮忙。白莲两人走了,那些群口相声演员,就让李嘉存牵头。李嘉存长得胖头胖脸,当时有人就说看见没有,白莲(白鲢)走了,把胖头留这了!
二、生活学习二三事
好朋友的标准我觉得应该有这么两条,有事则共相损益,平时则互换心腹。搞创作的时候白莲的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平时呢,聊天谈“心”,吃饭饱“腹”,这是打交道的不二法门。
白云海和我都爱吃涮羊肉,白云海更是到了有瘾的程度。怎么吃都不腻,哪一顿缺了都不行。有一次我们俩写节目写到早晨五点,白云海拉着我去吃涮羊肉。早晨五点哪有卖涮羊肉的呀?可白云海早侦查好了,最后我俩在和平宾馆附近一个24小时营业涮肉馆吃了早餐。还有一次相声演员刘惠拉着我们俩去吃饭,说好不吃火锅,可绕来绕去最后还是没能离开火锅。
有一年年底,白云海非要请我吃龙虾。龙虾什么时候都不便宜。我领了那份情,但没接这个邀请。两人为这事还争执了一会,还是没吃成。最后气得白云海带着满脑瓜子龙虾回了家。其实吃不吃龙虾是件小事,但从中我能看到白云海身上的一种品质,他关心朋友,愿意和朋友分享美好的事物。1994年有段時间我得了咽炎,有时候嗓子疼得厉害就很难言语,有时勉强说几句就哑了。所以,我有时跟人家说话,白云海就替我着急,看我说话说多了,就在一边喊,别说了,话多了!
白云海是个穷大手,兜里有存不住钱。不过这钱大多不是给自己花,而是花在朋友身上。平时吃饭、出行、住宿就不用说了,有一年春节他给我孩子压岁钱。我拗不过他就出了主意,让他给自己的孩子五百块,就说是我给的;我这边也照此办理。他说这样挺好,后来我们每年都这么办。
朋友之间相处的时间长了,某些方面可能会同化。有个朋友请他帮忙润色一篇论文。白云海义不容辞,中午不睡觉就开工了,哪知道写了一半就开始打瞌睡。正好我午睡后起床,见猎心喜,没等白云海同意就接着写了一部分。白云海醒来后楞没看出那部分是我续笔,边写还边纳闷:“哎?我没写怎么出来的呀?”这文章简直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完美合作。据说这篇论文还得到了北京电影学院老师的夸奖。那时候没有电脑,全凭手写,老师根本就没看出是两个人写的。
三、一加一不等于二
有人说亲兄弟都得明算账,人与人相处久了,难免会有或大或小的利益冲突。但我觉得,说这话的人可能还是没有遇到一个真正贴心的朋友。朋友之间相处,就应该像两个齿轮一样能互相咬合,互补长短,严丝合缝的转动。我的长处白云海没有,白云海的长处我也没有,在实际创作中,语言节目我负责多一些,而他在歌词、诗朗诵以及新型式上都很有创意。我们能互补长短,创作出更多更精彩的作品,这就是白廉。有白就有廉,有廉就有白。我们两个人就是一个势力,比一个人强大得多。
为庆祝北京西站建成,相关部门搞了一台晚会。我写了一个《老蔫进京》的小品。人物原型是是赵本山小品中的赵老蔫。但那时请赵本山不现实,我就找了一个赵本山的模仿秀演员,名叫潘岳。潘岳长得像赵本山,声音更像。我写了一段二人转,词曲都由我来写。中间有一段摇滚,就是白云海写的,使这个节目内容更加丰富。
香港回归之前,中央电视台和地方台经常搞一些香港回归方面的节目。有一次中央台专题部导演李欣请我们写了一段相声和一段歌词。相声是著名相声演员高英培和他的徒弟孟凡贵说的《找猫》。说的是一位香港人来到北京,由于语言不通出了许多笑话。香港人的“找”发“吻”的音。找一找,说吻一吻。这个香港人的一只猫让高英培的爱人抱走了,他来找猫,普通话说我来找你老婆啦,他说成我来吻你老婆啦!本来是我早晨找晚上找找了一天你老婆,他说成我早晨吻晚上吻,吻了一天你老婆。这是个南腔北调的语言包袱,效果相当的好。白云海给晚会的舞蹈写的歌词也相当不错,是一个载歌载舞的节目,由著名舞蹈演员陶金主演。歌词是粤语,也真难为白云海能把大多数国人听起来都费劲的粤语写得清爽。
朋友合作的久了其实也有一个坏处,就是一个人“坑”另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一点心理负担。有一年全国政协选出了新一届委员,要组织一台晚会庆祝。导演想要一段相声,白云海就推荐了我。大家都知道,政协怎么写相声啊?可不写又不行,白云海都把我吹出去了。害得我在宾馆关了一礼拜,每天抱着那本政协委员名单发愣。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点子,在政协委员名字做文章,说政协里都是能人,比如谁最高,谁最大,谁最聪明,谁最漂亮都能在在政协的名字里找到,例如,乙:谁最热?甲:夏天!(政协委员里有一位电影演员叫夏天)乙:谁最美?甲:阿沛·阿旺晋美。(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当时政协主席李瑞环在台下开怀大笑。
白云海写过一句歌词:“我就是一棵清清白白的葱,你就是把我剁碎了,我也要炝一回锅!”这是一种做人的原则,也是一种做事的态度。人的一生要经历的人和事如恒沙入海,但总有三五颗光辉闪亮的宝石让人难于忘怀。白云海虽已不在,但他“炝”出来的作品依然长久地留在观众的心间,留在廉春明的心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