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娇娇/著
穿过那条斑驳的青石板小路,若是雨天不小心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便会有浑浊的污水从地底溅起,似乎是抱怨,又似乎是出人头地的喜悦。巷子两边的旧式楼房在附近是很常见的,大约是上世纪末的老房子。传统的木窗,一眼便能看到几扇没了玻璃却也捂得严严实实、花花绿绿的窗口。向左拐进小巷的另一端,进一个旧旧的楼道,没有感应灯,微弱的光亮在这样一个阴雨天匍匐瑟缩着,显得凄怆又黯淡。楼道的每个角落都堆满了杂物,甚至一瞥眼就能看到正在冒烟的煤炉和女人褪色变形的内衣,它们都生机勃勃地在散发着自己作为一个物件的光芒,冷或暖,明或暗。扶着冰冷的水泥护栏,掌心的茧似乎会磨损到它日积月累的光滑。上楼需要爬四十三级台阶,三楼到四楼拐角的高处有一扇窗户,但没有玻璃,只是生硬地在墙上掏出了一个不太规则的正方形。轻轻叩响那扇红漆木门,其实早已看不清红色,只是从那些顽强附着的干枯表皮上隐约还可以瞥见一种近似于瘀血的暗红。木门上的红色对联一层覆盖着一层,斑驳而喜庆的字迹拥挤堆叠在一起。
那张熟悉的面孔并没有如约出现,这样的情况很少。上一次还是一年前,她生病去医院吊水,回来因为坐反了公交车而耽误了工夫,那些因为多花了两块钱的闲言碎语还像干瘪的玉米粒一样,铺洒在某个角落里。此刻五月就站在门口,裤腿上血迹斑驳,干涸的红色印在蓝色校服上,他自己却似乎看不到,依然执着地拍打着那扇木门,眉头紧锁。我就蹲在角落里,环顾四周,五月看都不看我,我想说,“别敲了,没有用的,根本没有人能听见”。可是这种宣告性的话语无异于判刑,这仅靠一口气支撑着的躯体没法力挽狂澜,这个夜晚,离开就是结局,我又何必让一切清晰起来。
我是五月,他也是五月。他不承认现在的自己我也没有办法,就这么耗着,我只能等他恍然大悟。他还在敲门,甚至捶打起来,那种软绵绵的声响回荡在我的耳边,楼道里的安静一点也没受干扰。不一会儿,有脚步声传来,我几乎受不了这种清脆的响声,太过沉重。
“听说楼上那家的孩子出事了,应该能赔不少钱。”
“管人家的闲事干吗,还不如想想,明天去哪个菜市场买菜,看看今天这一小把蒜苗,差不多十块钱。”
……
五月应该是听到了的,只是那软绵绵的敲门声一刻也没有停歇。他突然回过头看了看我,那眼神像是盯着一个仇人,瞳孔里火光漫天。
“你走开,别跟着我。”
他就是这么没有礼貌,口腔里像是塞满了冰块,颐指气使的语气让我差点想说一百遍“死”字,想想还是算了,天亮了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我又何必滋生他的怨气呢。走就走,待在这里被密密麻麻的敲门声折磨,还不如去医院看看。那是市区的一个小医院,当时救护车过来的时候,司机佯装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揪着自己头顶不多的几根头发,我差点没笑出来。一个眼睛小小的护士摸了一下五月的脸,接下来就是两根细细的手指放在了他的鼻孔下,心脏处隔着血肉与骨骼,一只耳朵贴了过来,微微移动后停留片刻,留下一句“不行了”。敲门的五月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溜出去的,我怕他找不到回去的路,便跟上了。
刚跨进医院,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透明的塑胶门帘微微泛着淡黄色,人声鼎沸的是住院部,那热闹还充满了烟火气。我喜欢在这个地方游荡,那些佝偻蹒跚的老人,咳嗽起来震颤着的身体我都没来得及经历,还有化疗过的年轻人,顶着光秃秃的脑袋躺在病床上,抱着新生儿的护士比贴在五月心口的那个护士看起来美丽得多。不过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我,我与这里唯一的联系是那辆救护车和一个被称为太平间的地方。名字听起来倒是祥和,但那个角落的凄凉阴森连我都受不了。植物覆盖的角落阴影都深重了几分,绿色的铁门像两只闪烁的大眼睛,透着室内若隐若现的光亮。
推门进去,那一条长长的走廊笔直地铺展开来,屋顶上挂着细长的日光灯,白色的光铺洒在每一个角落里。一个眼眶红肿的中年女人怔怔地呆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两只手放在大腿处不停地揉搓着,散乱的头发向四周跳跃。走廊尽头处蹲着正在抽烟的中年男人,那张黑瘦的脸颊上沟壑万千,耸立的颧骨衬得眼窝更深了,那一缕缕的烟从他的鼻孔、口腔里一点点冒出来,连成一片。我惊异于他们突如其来的衰老,突然有那么一点理解敲门的五月了,他的执着也许与那句“不行了”无关。可是眼前的这两个人在我的眼里显得那么陌生又遥远。
“明天早上进行火化,你们还可以进去看看。”护士来回搓着双手小声对蹲在地上的中年男子说道。等了许久,男子熄灭手中的烟头,愣愣地点了点头。右脚的那只黑色工地专用胶鞋上突然潮湿了一小块。护士松了一口气,快步离开。“回去给孩子找套像样的衣服换上吧,那身衣服旧得不像样了。”女人的语气里有种虚张声势的冷静,她盯着虚幻的远处,双手扶在腰上,声音平和,没有丝毫波澜。男人点点头,起身时双脚似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险些倒下。女人走过去,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还是沉默了。她走在前面,男人跟在后面。
医院外面的街道两旁路灯温柔地亮着,它们的白那么圆润,在夜色里明晃晃地温暖着夜空。两个长长的身影偶尔交错,拉扯出成片密密麻麻的阴影,偶尔投射过来的光照耀的地方总是方枘圆凿地突兀着。一样的路,青石板扑哧扑哧地响着,那些污水在那双黑色胶鞋上游荡片刻后又躲藏在另一块青石板之下。我默默跟在后面,女人始终低着头,加紧步子。进了巷子之后,突然一片漆黑,这条巷子一直是没有路灯的。吵了几年,也没有弄成。他进了巷子就熟稔地靠着右边的墙壁加快步伐跟上她,厚厚的工衣摩擦着斑驳的墙壁伴着沉重的脚步声惊醒了坐在楼道里浅浅睡去的他。不知什么时候,五月停止了敲门,他机警地睁开眼后冷冷地看着慢慢走近的两个身影,那种显而易见的陌生与不适让我松了一口气,原来不只是我胆怯。女人从他身边走过,没有抬头。男人跟在后面拖着一双大胶鞋,脚步声冗长拖沓得有几分刺耳。他盯着男人的右眼又迅速低下头,默默跟在他们身后,谁知门在他的左脚刚准备踏入时沉沉地关上了。直到此刻,他才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我,那双黑色的眸子里一瞬间生出了数不清的惊恐,他的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我猜他想问我去了哪里,而我只是希望他明白,他进不了那扇门。
突然,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那扇门再次被打开了。女人的手里拿着一套崭新的运动服,男人锁上门便跟在女人身后下楼了,他们颤颤巍巍的身影在窄窄的楼梯上移动时像是两条相互依偎的老狗。五月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眼神里的惊恐已经不需要月光照亮了,他张开又闭合的嘴只发出了两个轻轻的音节,可是男人跟女人却听不见那声爸妈。我看到五月眼角的泪水划出了一截不那么好看的弧线,又瞬间滴落在一个我看不清的角落。其实我没看懂那滴泪,月光的清冷透着几丝寒意,此刻就连我自己都心事重重。除了我急于道出的真相,那些过往的片段也不停地在我的脑海里蹿来蹿去,我抓抓头皮,想把它们拽出来,却怎么也理不出一丝一毫头绪。
“五月啊,你的午饭我用饭盒给你装好放桌上了,你记得带上。”
“带饭盒?妈,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带饭盒啊。”
女人站在洗碗池前,握着抹布的手怔了片刻。她将手放在胸前的围裙上来回擦着,上面的油渍清晰可见。每次她这样擦手时,五月都会撇嘴说不卫生。五月的脸是什么时候长出那样的表情呢?女人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开窗户,提前想好的理由不那么顺溜地从口腔深处蹦出:“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干净,最近的新闻老是播呢。”
“我们学校食堂很正规的,我都吃一个多月了,也没见有什么不舒服啊。再说了,妈,你不是从来不看新闻吗?”五月极力争辩着,他无法想象同桌看到那个不锈钢饭盒时的表情。说着这话的时候,五月下意识地瞥了瞥母亲放在自己书包旁边的饭盒。那是父亲在工地用的饭盒之一,以往父亲总是带两个饭盒,一个装饭,一个装菜。他一直很困惑的是与那个盛饭的饭盒相比装着极少菜的饭盒用处究竟是什么。后来看到父亲从工地回来时带的两饭盒满满的饭菜时他才知道原来是备不时之需。父亲所在的工地并不管伙食,只在工头心情好的时候会请大伙儿吃顿大锅饭,而父亲的另一个饭盒就是为了捡一个月一两次甚至没有的“便宜”。母亲还总是想借此给五月加餐,除了几片白得扎眼的肥肉片之外,五月实在联想不到加餐二字。如今,五月倒是希望有这样的加餐了,起码这个饭盒不会被用在他身上。他不知道的是,也许没有这个饭盒,母亲会腾挪出其他的东西让他带饭。
女人来来回回地推动着窗户,年代久远的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甚至散落一些陈腐的木屑。那块彩色塑料布似乎是去年才换的,今天却又钻出了一个洞,女人皱了皱眉头,努力回想在哪里还能找一块一样的塑料布来补上,夏天的雨总是说来就来的。想着想着,她似乎暂时忘了身后等着她回答的五月,于是转过身准备去杂物箱里找找看。却看见五月坚定地迈出家门,而那个饭盒则无辜地被放到了洗碗池里,里面的几块鱼肉此刻在垃圾桶的顶端一声不吭。
女人来回搓着双手,她忘记了要找塑料布的事,也忘记了没有给五月午餐钱。一天就这么悄悄地过去了,五月没吃午饭,女人忘了换掉有洞的塑料布,天没有下雨。只是,男人少了一只眼睛。
男人是半夜回来的,右眼缠着的纱布殷红一片。女人开门时倒吸了一口气,吞下了一声尖叫。
回到房间,男人面带笑容说:“五月上大学的学费不用愁了,我总算可以缓一口气了。”
女人的手捂着嘴巴和鼻子,她能闻到掌心洗衣粉和油烟混杂着的味道,她小声却又惊恐地问:“你眼睛到底怎么了?”
“没了,瞎了呗。亏了不能治,不然我还没法儿跟工头私了呢。”说着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盒烟,男人几乎不抽烟,准确说是不买烟。本来别人给他还接,后来工地的人见他只进不出便旁敲侧击地说些难听的话,他便真的不抽了。偶尔实在忍不住便随便找张旧报纸卷个长条吸两口,那个味道就像阴雨天在灶台下点火一样,熏得他直咳嗽。“瞧,这也是工头给的。”男人面带喜色地给女人看了看烟盒,又慢慢地转身放到屋角柜子的抽屉里。嘴里的那根烟只是叼着,也没见吸,直到燃尽的一截落在手上,男人才意识到,于是赶忙大口大口吸起来。
“那你这眼睛就真……不治了?”女人嗫嚅地说道。其实,她本来想问,“那你的眼睛就真的瞎了?”但她改口了,尽管她和男人一样,也隐隐约约有一种奇怪的喜悦。像是买菜的时候,摊贩错把她给的十块看成了五十一般。但作为妻子,此刻应该关心的是他的眼睛,而不是赔偿费的数额,可她的本能反应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已经被她生生地吞了下去。她不安地坐在床边,揉着那床洗得褪了色的被单,她害怕被看穿,只是男人似乎此刻没有心情看她,他只顾着吸那只已经到尾部的烟头了。他吞云吐雾,像是置身仙境一样,女人突然想到多年以前他们结婚的时候喝过的那杯白酒,辛辣呛鼻的滋味她至今记得,其实她的心里一直惦记着那种遥远的滋味,只是生活总是孜孜不倦地要同她抗衡,柴米油盐都在磨损消耗她。有时候,她自己待在这间四十几平米的房子里,会被突然到来的清闲与空旷击倒,她记不清自己如何走到这一步,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是五月的母亲,是男人的妻子,还能是谁呢?是菜市场的顾客,是小卖部讨价还价的陌生女人,是医生冷言以对的病人之一。她甚至想大醉一场,但每次都只是打开酒瓶,闻一闻那种劣质呛鼻的酒精味。此时她很想也去吸一口男人嘴里的烟,看着那些瘦弱的烟圈散发着迷人的香味,盘旋在小小的房间里,她甚至咽了下口水,继续搓着已经皱得不像样的被单。
男人再说话的时候,女人已经开始不停地抚平被单上被她揉出的褶皱了。“治什么治,治了它,我们还得倒贴,哪有那个闲钱。”说这话的时候,男人厌恶地指了指自己的右眼,又盯着手里已经光秃秃的烟,在手里把玩了片刻。继续说道:“那十五万我想好了,还了咱们欠的两万块钱,再交个一年的房租,其他的都存起来给五月上大学的时候交学费。”男人一脸骄傲地笑了笑,扔了手里的烟头,又有几分怜爱地捂了下自己的右眼,接着说道,“多亏了它啊,不然我哪能一天挣到十五万啊。”
女人又开始搓那块被单了,她不知道怎么打断男人的话,只默默地听着,连呼吸声都小得近乎听不到。
男人像个英雄一样亢奋地说着今天在工地上发生的那一幕,“那根细钢筋不知怎么就弹到我眼前了,我正准备抬头喊老李给水泥加点水,就看到那东西嗖地向我眼前射过来,我也没躲。你还记得去年那个七十多岁的江老头吗,就那个瘦得跟猴似的还整天啃馒头的那个。他不就被一砖头砸了脑门然后痴呆了嘛,工头赔了十万,他儿子领了钱没多久就买了房,就在前面那小区。他现在也不用干活了,就待在养老院,一天到晚乐呵呵的,多好,省了干多少活的工夫。”说到小区,男人的声音似乎弱了几分,不过马上又提高嗓门说道,“我当时就想,横竖就是一只眼睛,少了一只也照样能看见,我一咬牙,那小东西就刺了过来。”
女人的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手心微微湿热。她站起来说,“我给你烧水洗个澡。”
“哦,对了,明天工头给放天假休息休息。”他摸了摸后脑勺,看着那包烟,笑了笑。
那浑浊的笑声缠绕在女人耳边。
女人站在厨房的窗户前,月光照着她的脸颊,额前那几缕头发散乱地搭在右眼上,她伸出手准备拨开,却又突然捂住右眼四处张望。女人的眼里噙着泪水,她清晰地感受到掌心在慢慢升温甚至湿热,她扭着脑袋慢慢挪着身子看了一圈,结束时她咬着手指,不敢出声。
水烧开了,她回房间叫男人洗澡,却发现男人已经捂着一只眼倒在床上睡着了,闷闷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女人关了房间的灯,开了床头的小灯,她看着男人右眼上缠着的纱布,想到五月的未来,她轻轻地抚摸了那块纱布,将男人的左手轻轻放下来。
五月第二天早上看到男人缠着纱布的眼睛,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皱了皱眉,继续上他的学。高一下学期开始,家长会上再也没有看到男人的身影,五月松了一口气,男人也没有过问这件事。
日子让越来越多的青石板探头透气,让五月的唇上长出了微微发黑的绒毛,也让男人习惯了用一只眼生活。
五月开始带盒饭了,同桌竟然一脸羡慕,五月却觉得那是讽刺,“爱心便当”经常会在梦里让他无言以对。他的成绩越来越差了,五月害怕看到父亲那只像是堵着一层塑料膜的眼睛,更怕母亲的那个围裙挂在他的书包旁边,他的胃口越来越小。同桌说:“你怎么吃爱心便当越吃越瘦啊,我妈要是给我做个便当,我铁定吃得胖。”五月不想搭理他,后来五月知道他爸爸妈妈早就离婚了,他的妈妈在国外,很多年不回来了,回来的只是一沓沓红兮兮的钞票。那个红字从那个男生口里蹦出的时候,五月听成了“可怜兮兮”。
五月高三了,母亲终于允许他不再带盒饭了,并且每天给他双倍的钱吃午饭,可是五月似乎对食堂也不那么热衷了。
那天中午,他悄悄地溜出学校想透透气。父亲每天问他想考什么大学,这个问题遥远得让他连触摸的念头都没有。阳光下,五月越走越慢,手里攥着这几个月来攒下的午饭钱,那些零碎的纸钞沉甸甸地压着他的步伐。过人行道的时候,五月突然飞了起来,又重重地落到了地上,他手里的钱也凑热闹似的飞到几米外的地方,他准备去捡,却被车轮碾过。
“这车真狠。”五月闭上眼睛的时候只想到了这些。那时候我就蹲在那些钱的旁边,后来我在五月的日记本里看到了他的秘密,他想给父亲买个新的大饭盒,省去他带两个饭盒的麻烦。他日记本的那一页有泪渍流下的痕迹,那天五月和母亲吵着要买名牌运动服,母亲一气之下说出父亲那只眼睛背后的真相。
可是,五月却死了,死在五月的人行道上,死在离高考只有三十七天的日子。五月擅自离校,校方没有给予任何赔偿。司机是个聪明人,知道撞死一个人远比撞伤一个人划算,但他没有想到的“幸运”是五月是个外地人。于是,他前前后后花了十四万便了事了。
五月如愿穿上了崭新的运动服,蓝色的校服一点点褪去,那些血渍干涸得呈现出一些细密的裂缝。我看着男人和女人盖上白布,看到五月站在我的身后,他的喉管微微颤动,他将头转向我,眼神洒向我,他说:“我还没有买饭盒。”我点点头,想说,这并不重要,可是我开不了口,我只能和五月一起,坐到天亮。
巷子里的人开始议论男人和女人的财产,在他们眼里这对夫妻无疑是发了,但他们最常说的是:“五月的一条命还抵不上他爸的一只眼睛值钱。”甚至会有人在巷子口张望,看看那对夫妻是否会搬离这里,却迟迟没有等到这一天,后来住在巷子里的一个姓李的中年男人买彩票中了一百万,人们便纷纷选择以此作为饭后谈资。
那笔和一百万相差甚远的赔偿费便被人们抛诸脑后,它们进了银行,之后也许被用来炒房价,也许被投入股市,谁知道呢,巷子里的人已经不关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