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飞跃
非洲热风吹皱我的心湖
蔡飞跃
一不小心,非洲跌入我1984年开放的脑海。非洲比大山沉雄,溅起高出海面的记忆,辽阔如天空,绚烂赛霓虹。
慷慨的黑人,腾出一块地供我们扎寨。厂房我们盖,产权归他们。这块地任凭我们放歌、玩牌,黑人与我们同乐。
锋利如斧的河流,劈开西非成熟的荒原,流归大西洋。黑人逐水草而居,一拨人驻扎下来,又有一拨人向前追逐。临水的茅屋,横亘无数风雨季节,梵歌般生动。
黑人疼爱土地,种地不用犁耙,刀耕火种,过着简单生活。入乡随俗,我们种点小菜,植点瓜果,消化非洲风情。
款款走来的黑人女子,下身长布紧裹,上身不挂一丝。我们偷偷读着胸前的故事,她们不恼不嗔。清晨向我们说“绷暑”(早安),黄昏向我们道“绷耍”(晚安)。
激情燃烧的夜歌,烛照着非洲的暮霭。朝着歌声的光亮奔跑,马儿在路边反刍草香,回味生活。能歌善舞的黑人,三人扎堆,五人一伙,歌声催眠朗月,舞步唤醒朝阳,简单便是幸福。
黑人总是快乐不知愁。我的助手“奔西泥”,年初刚刚圆了房。小伙子肤若焦炭,齿皓如贝。我对着仪器测高度,他扶着标尺画红线。我依着图纸放大样,他沿着灰线钉木楔。我们打“太极”,他学着走猴步。黑人说了又说,中国人都是李小龙。
非洲的母马也会下驹,非洲的公鸡也会打鸣。非洲的许多事物和中国相同,非洲的许多习俗和中国两样。坦荡的非洲风,火热如情爱,吹密了我的两圈年轮,吹皱了我的心湖,涟漪潋滟,一层又一层。
(选自《中国散文诗90年》
河南文艺出版社2008年1月出版)
[陈志泽 赏析]
蔡飞跃先生在写了许多散文佳作同时也写了不少优秀的散文诗。我一直记得他的一篇《非洲热风吹皱我的心湖》,印象很好。
这是一篇抒写他作为中国建筑工程技术人员援非生活体验的散文诗,题材非常新鲜。在散文诗坛,写域外题材的散文诗并非少见,但写出散文诗美学特征的不是太多。《非洲热风吹皱我的心湖》绝无吊书袋之嫌而是惊人的简洁,且不削弱诗意。更难得的是作者将幽默融入篇幅短小的作品中,达到浑然一体的艺术效果。
偌大一个非洲如何下手?大家并不陌生的黑人如何刻画?作品开头一句“一不小心”出人意料切入,随意而奇特,省去了许多过程的交代“直奔主题”,实在妙。紧接着“非洲跌入我1984年开放的脑海”一语交代了时间、地点、人物等背景。紧接着作品通过简略的点缀,从各个侧面表现非洲黑人的方方面面并与之互动,这样的“复调结构”为他营造出格外生动活泼的繁富图景,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们来往下细读——
“黑人逐水草而居,一拨人驻扎下来,又有一拨人向前追逐”,片言只语表现的是黑人的生活。
“黑人疼爱土地,种地不用犁耙,刀耕火种”,表现的是黑人的劳动。
“款款走来的黑人女子,下身长布紧裹,上身不挂一丝”,表现的是非洲的风情。“我们偷偷读着胸前的故事”将面对独特景象的好奇的情趣表现得含蓄而幽默有味。
“能歌善舞的黑人,三人扎堆,五人一伙,歌声催眠朗月,舞步唤醒朝阳,简单便是幸福”,表现了是黑人的娱乐。
“溅起高出海面的记忆”,则用诗的语言表现印象的五彩斑斓与难忘。
还有比较集中的叙事段落。
“黑人总是快乐不知愁。我的助手‘奔西泥’,年初刚刚圆了房。小伙子肤若焦炭,齿皓如贝。我对着仪器测高度,他扶着标尺画红线。我依着图纸放大样,他沿着灰线钉木楔。我们打‘太极’,他学着走猴步。”互动的描写表现中国工程技术人员与非洲人民的亲密无间。
作品多用白描的概括语也相当突出。“黑人与我们同乐”“黑人逐水草而居”“黑人疼爱土地”“黑人总是快乐不知愁”等等将黑人的性格、形象表现得鲜明、动人。
幽默功能的运用也为作品增色不少。例如“非洲的母马也会下驹,非洲的公鸡也会打鸣。非洲的许多事物和中国相同,非洲的许多习俗和中国两样”,独特的句式与幽默、诙谐,将非洲特点突显出来。
读这篇散文诗,我明显感觉,为了达到简洁的效果,作者凝练与跳跃的表达非常出色。
“坦荡的非洲风,火热如情爱,吹密了我的两圈年轮,吹皱了我的心湖,涟漪潋滟,一层又一层”概括性的结尾是可信和富有诗意的,将非洲的生活体验上升到一个高度,让没有到过非洲的人神游了一趟非洲。
笔者以为像这样的散文诗,可以看作是对于过分诗化造成的空泛、审美疲劳与雷同的反拨。据我所知,对于纪实性较强的散文诗带来的较大容量与风格的坚挺,不但得到许多散文诗作家、读者的欢迎,也得到一些理论家(如刘再复、孙绍振等)的肯定,值得我们思考与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