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赴内蒙古自治区特派记者 李司坤
它如同雄鸡脊背上的脊梁一般,贯穿北京、河北、山西、内蒙古、甘肃及新疆;它穿越草原、森林、沙漠、戈壁、冰川等10种自然风光,其间500公里是无人区——今年7月,随着内蒙古境内临河至白疙瘩段顺利通车,有“最美高速公路”之称、全长2768公里的京新高速全线贯通,从北京到新疆的里程一下子缩短1300多公里。10月底,《环球时报》记者参加环球网与国务院国资委新闻中心、中国交通建设股份有限公司主办,长安汽车协办的“走进新国企·当代中国奇迹之旅”,用3天时间探访了中国交建承建的京新高速临白三标,该路段长358公里,是全线最艰苦、自然环境最恶劣的标段。
深入不毛之地
“我已经快两年没回家啦,上一次回家还是2016年春节”,京新高速临白三标五、六分部总工程师李树海对《环球时报》记者吐露心声。2015年春节前夕京新高速临白段开工后,像李树海这样因业务繁忙而疏于陪伴家人的情况在施工人员中非常普遍。据京新高速临白三标项目综合部负责人张宝玉介绍,由于工地位于内蒙古西部广袤的戈壁滩,在施工前期连手机信号都没有,工程人员一旦进入工地,就跟家人“失联”了,短则一二十天,长则一两个月。
除了无信号,在茫茫戈壁滩上,还存在无路、无水、无电、无人烟等困难。由于风太大,必须在戈壁上挖出大坑,把帐篷架在里面,才能驻扎下来;戈壁滩碎石遍布,旱生植物梭梭和骆驼刺能把车胎都扎爆,一旦遇到情况,真是求救都无门。据记者了解,在工程前期,大半夜出去找人这种情况在好多项目部都发生过。
对于这种在茫茫戈壁滩中与外界失去联系的无助和恐惧感,《环球时报》记者此次体会到了一二。行程中,记者驾驶一辆越野车与其他人一道朝着戈壁深处一头扎去。在铺满碎石的戈壁滩上“蒙眼狂奔”的快感虽然非常难得,但随着车辆愈发深入,记者很快生出“渺沧海之一粟”、脊背发凉的感觉。
戈壁滩广阔无垠,人类个体面对它实在渺小,而这更凸显从无人区里延伸出来的这条公路的伟大。或者说,工程人员宛如戈壁滩里的胡杨,为这片不毛之地播撒下种子与希望,给它打上了人类文明的烙印。“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环球时报》记者不禁想起刘慈欣的《三体》里的这句话。
人心换人心
根登是一名蒙古族土尔扈特牧民,生活在内蒙古额济纳旗的蒙克图嘎查村。“我有1500亩哈密瓜田,京新高速通车后,光哈密瓜田承包收入就增加了80万到100万元!”根登老人自豪地说。
然而,根登老人及其他150户牧民,并不是一开始就大开欢迎之门。用根登老人的话讲,这条路把他家的地“割开”后,“我的哈密瓜怎么种?我的骆驼怎么回家?”正所谓人心换人心,在工程人员锲而不舍的“温情攻势”下,根登老人被感动、被说服,他甚至和他们一道去做其他人的工作。
牧民们的理解与支持得到了回报。额济纳旗副旗长兼宣传部长谭志刚向《环球时报》记者介绍说,京新高速通车以后,来额济纳胡杨节旅游的人数从去年的180万增至今年的480万,旅游收入翻了一倍多。谭志刚说,公路开通后,额济纳旗和内地的经济、信息、物资交流都通了,这对额济纳旗发展的深远意义,怎样评价都不为过。
对于根登老人来说,起码几个方面的收入增加了:旅游者多了,来收购农产品和畜牧产品的人多了,农畜产品的价格随之提高了。“我们村农牧民的人均收入从过去的4000多元涨到8000多元,马上就能突破一万元”,他说。
200多年前,作为土尔扈特部落回归清朝的先遣队,一支500人的队伍从伏尔加草原东归,最终移牧额济纳河流域。尽管根登老人在兴高采烈地“炫耀”他的千亩瓜田、成群牛羊,但这分兴高采烈背后,多了一层悲怆的色彩。他们就像戈壁滩里“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的胡杨,在这片土地上充实、巩固着祖国的边疆。一条公路能带给他们这么多改善,记者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
不过,记者在几天的交流中,了解到很多牧民的下一代纷纷进入城镇,包括根登老人的子女,在茫茫戈壁滩上进行耕种、放牧与守边的后备力量面临逐渐萎缩的隐患。这个问题也为谭志刚副旗长所承认。他说,政府部门还要加大力度来做一些事,给农牧民们以更高待遇,将他们留下来。
对于这个问题,根登老人倒是很自信:“等他们退休了,一定会回来的!”
胡杨与守边战士
从京新高速额济纳旗境内路段向北约80公里,是位于中蒙边境的策克口岸边防检查站,在这里,一名武警战士已经进入驻守的第六个年头。
“在我们边检站,战士们来自五湖四海,最远的来自湖南”,由于身份的敏感性,这名战士要求不公开其姓名。他对《环球时报》记者说,策克口岸边检站武警官兵的主要任务,就是对出入境人员及车辆进行检查,严防枪支弹药及涉恐物品等违禁品入境。
就在该战士对记者介绍时,一辆从蒙古国方向开来的面包车驶入口岸,几名边检站官兵迅速上前从不同角度对该车进行严格检查。据这名战士说,守护国门的生活是单调的,额济纳旗是离他们最近的“城市”。额济纳旗远谈不上热闹与繁华,即使这样,官兵们也几乎没有机会“进城”。他们俨然是一株株顽强生存的胡杨,像英雄一般守护在边关。如果说边检站的官兵们在中蒙边境的国门守护着国土安全,京新高速的开通则从更宏大的角度维护着国家安全和利益。记者了解到,京新高速通车后,将构筑一条从祖国北部进入新疆最快最便捷的大通道,开辟从新疆霍尔果斯口岸到天津港北部沿边最快捷的出海通道,打造天津港至荷兰鹿特丹最快捷的亚欧大陆桥,成为通往欧洲的最短路程。它同时是一条穿越中国边境地区的高速公路,是“西部大开发”与“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通道,对维护西北地区战略安全有着重要意义。
同济大学铁道与城市交通研究院教授孙章告诉《环球时报》记者,根据著名地缘政治学家麦金德的“世界岛”理论,大陆交通的互联互通具有全球性意义,京新高速不仅直接缩短从北京到新疆的距离,还能充分发挥欧亚大陆的“世界岛”优势,与更多国家互联互通。
它在改变中国
从无人机航拍的照片可以看出,京新高速犹如一条巨龙,在沙漠戈壁滩里穿行。一些外媒也注意到了这条“超级公路”。
英国《镜报》7月17日的一篇报道用不无羡慕的语气描述道:连接6省市自治区的京新高速在完成最后3个穿越戈壁的路段后开始运营,“它比从伦敦到西班牙阳光海岸的马贝拉的距离还要长。”报道下面,有网友写道:难以置信,2000多公里的高速仅花费20亿英镑(174亿元人民币)上下。在英国,2011年格拉斯哥M74公路一段延长路段,仅8公里就花了6.92亿英镑。这么看来,20亿英镑在英国也就够修24公里路。
“高速公路确实在改变中国”,交通部办公厅主任徐成光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说,“很多人会算一笔经济账,说这条高速公路没人跑,或那条高速公路被闲置了。实际上,高速公路本身更多的是社会价值。它实现了对生产力布局的调整,对资源配置的优化,它把原先散落闲置的资源都给激活了,这是它的社会价值。”
徐成光还说,高速公路对于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不仅显现在当代,更会在以后的时期显现出来。“美国的强盛与美国当年的艾森豪威尔公路(正式名称为艾森豪威尔全国州际及国防公路系统)密切相关,而我们国家在这方面的基础设施建设上,现在才刚刚成网。”
尽管中国的高速公路建设起步晚,但发展势头不可谓不猛。目前,全国高速公路通车里程已达13.1万公里,位居世界第一。像京新高速,它的编号为G7,作为首都放射线中最后一条放射线,是国家高速公路网的重要组成部分。根据国务院批准通过的《国家公路网规划(2013年—2030年)》,国家高速公路网由7条首都放射线、11条南北纵线、18条东西横线,共36条主线,以及地区环线、并行线、联络线等组成。
在这个工程建设飞速发展的大时代,随着桥梁、高铁等一个个成为亮丽的“中国名片”,相信我们也会见证更多“最美高速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