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兰芳与“朱古拉”的传奇

◇ 文·图 / 张珏

赵兰芳与“朱古拉”的传奇

◇ 文·图 / 张珏

8月下旬的一个午后，“天鸽”过境，暴雨席卷了昆明。我约到了采访对象赵兰芳。一进门，她就给我来了杯手冲咖啡。咖啡入口，一扫阴雨带来的烦闷。我俩喝着咖啡，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了这次访谈。

一家咖啡馆

咖啡源于非洲，当咖啡豆从埃塞俄比亚走向世界之时，人们低估了这颗小豆子对人类社会的影响。16世纪中叶，咖啡成为阿拉伯世界普遍的饮品，一次偶然的接触勾动了西方世界对咖啡的好奇心。历经一个多世纪，西方世界对这颗神秘豆子展开了探寻、追逐、争论，最后接受了它。18世纪，欧洲兴起了咖啡风潮，咖啡馆也随之出现。在西方文明中，咖啡馆的出现代表着公共场域的形成，并引领了当时的时尚，体现出阶层的生活品位，因为一间出色的咖啡馆除了一杯好咖啡，还需要具备发自内心的人文气质。

2007年，Gogo café诞生在大理古城繁华的人民路上，历经十年，已经成为人民路上最大的一家咖啡馆。Gogo café 的创办，源于赵兰芳的文艺情怀。恐怕每一个女孩都有一个开咖啡馆的梦想吧！只是芳姐初创咖啡馆时，已经是一个男孩的妈妈了。当理想变成现实之后，人们往往会发现其中也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就像赵兰芳一样，真正开始做咖啡馆，才发现其中各种艰难。然而，在聊天中，她恬淡且乐观的言谈，从未放大过往的那些艰难。反而，让人感受到她随心而动的执着。

Gogo café在她的打理下，逐渐小有名气。两层小楼，古香古色。内外精心布置，充满了文艺气息。没有好餐的文艺集聚地就不是一家好咖啡馆。因此，除了用心做咖啡，Gogo café的餐食也是一流的。凭着格调与餐食，Gogo café吸引了各国游客，也集聚了许多有趣的人。芳姐告诉我，在大理流传着一句话：“最好看的是云，最有趣的是人。”在大理做了那么多年咖啡店，遇到了很多人。一个坐在你对面，看上去不起眼的人，很可能在某个领域特别牛，特别厉害。大理最吸引人的地方，除了自然环境，就是她的国际化，让人能有机会与各色各样的人对话。就像芳姐请了一位清华数学系毕业的朋友给孩子讲国学，竟然比其他人讲得通透精深。

2015年，Gogo café有了中文名：朱古拉。咖啡馆的墙上多了几块古朴的文字介绍，专门讲述了一种叫做“朱苦拉”的咖啡。咖啡馆不仅主打单品朱苦拉咖啡，还把这种咖啡做成挂耳咖啡售卖。这些单纯的举动，让文艺的Gogo café又增添了一份厚重的历史文化气息。用赵兰芳的话说，这里成了朱苦拉咖啡的宣传基地。

女强人的转身

朱古拉（Gogo café）的老板赵兰芳，白族，大理人。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脱口而出叫了一声“赵老师”。后来，芳姐告诉我，很多人都会把她误认为是老师。我想大概是她温婉的外貌和恬淡的性格给人的错觉吧。

实际上，在开咖啡馆之前，她是叱咤IT行业的女强人。先后服务于联想、IBM等知名IT公司。回忆起在IBM做大客户的那段日子，赵兰芳用了四个字“风生水起”来形容，生活每天满满当当，整个人铆足了劲往前冲。在2003年的时候，她拿到手的基本工资回大理可以请到二十个工人。经济上的富足并没有给她带来幸福感，过度的辛劳让她对当时的生活充满了厌倦感。她清楚地记得压倒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某天她回大理，正巧手机欠费。到营业厅一查，欠了2860块。当时异地缴费只能用充值卡，营业厅里只有五十元面值的卡，她买了将近六十张卡。等把这一堆充值卡充完以后，她开始怀疑自己人生的意义。她说：“就在那一刻，我决定离开，回大理过一种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生一个孩子，慢慢地陪他长大。”

烘焙咖啡豆

咖啡馆一角

离职的消息传到了IBM中国区副总裁那里，副总裁专门打电话挽留她。去意已决的赵兰芳还是选择了急流勇退。她走的时候，领导、部门同事，西南区总代理，云南的经销商都来送她，并且专门去大理为她开了一个告别party。这个善意的安排，给芳姐留下了美好的回忆。而她回归“田园”的举动也被传为IT江湖的一段佳话。

一晃眼十数年，当赵兰芳再遇到前上司时，他问起后不后悔当年的决定，错过了一番事业，去经营一个小咖啡馆？并且诚挚地邀请她再次加入IBM。芳姐扪心自问，发现自己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她告诉我，那个时候并不是自己有多棒，而是公司的职位给了自己一个光环。在那个位置上确实会得到更多的尊敬，可那是因为公司的荣誉。自己看上去似乎很重要，其实只是因为那个职位。时至今日，她依然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想要的就是每天能做做咖啡，陪着自己的孩子慢慢长大。

朱苦拉村的秘密

朱苦拉村，地处大理宾川县平川镇的大山深处，是楚雄、大理、丽江三州市的交界地，被金沙江支流渔泡江环绕。由于交通不便，朱苦拉几乎与世隔绝，曾经这里人迹罕至，是一个鲜为人知的彝族山寨。“朱苦拉”在彝语里是弯弯曲曲的山路之意，这是一个要走“九十九道弯，八十八道坎”才能到达的地方。

最近几年，朱苦拉村忽然热闹起来。不少人带着朝圣的心理来到这里，商人们也趋之若鹜，争相带走这里的“黑金”——朱苦拉咖啡豆。

1892年，法国传教士田德能神父到朱苦拉村传教。他在村里修建了教堂，并在教堂边上种下了第一棵咖啡树。从此，咖啡树就在教堂周边生长起来。村里，至今仍完好地保留着13亩1134棵堪称“咖啡活化石”的中国最古老的咖啡树，其中有24株树龄上百年的古咖啡树。这些古咖啡树属于云南独有的小粒咖啡品种，十分稀有，且品质优异。

这就是朱苦拉村的秘密。可以说，朱苦拉咖啡对中国咖啡的历史进程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田神父肯定不会想到，百余年后的今天，他的传教事业早已夭折，他引种的咖啡却火了。

朱苦拉村的村民们早已养成了喝咖啡的习惯，他们用质朴的方式处理咖啡。用杵臼给豆子脱皮，用铁锅炒咖啡豆，再用石磨把咖啡磨成细粉。要喝的时候，将咖啡粉放到茶壶里，用柴火催煮。煮好后就这样一杯一杯地倒出来喝。无论日常生活，还是宴席请客，咖啡都是少不了的饮品。咖啡豆的豆皮是甜的，在村里豆皮也成了孩子们的糖果。

2015年前后，赵兰芳接触到了朱苦拉咖啡。她说人们知道云南的小粒咖啡，也知道云南咖啡的主要产地是普洱、保山、西双版纳等地。却鲜有人知道大理朱苦拉村的咖啡，更不知道它是中国咖啡的起源。作为一个做咖啡的人，她用心去探寻中国咖啡的起源。作为一个大理人，她更有责任把古老的朱苦拉咖啡介绍给更多人。因此，她注册了“朱古拉”，开始把自己的咖啡店打造成朱苦拉咖啡的对外窗口。让人们走进朱古拉咖啡馆，喝一杯朱苦拉咖啡，形象而生动地体味中国古老咖啡的香醇。

朱苦拉百年古咖啡

不过，在赵兰芳看来，朱苦拉咖啡虽然有它自带的光环，可要把它打造成精品咖啡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当地的村民们虽然种咖啡，喝咖啡，但实际上他们对咖啡并不了解。譬如，当地人用铁锅炒咖啡豆，一锅豆子有些可能炒焦了，有些还没有炒熟。这样煮出来的咖啡，混杂着焦味、苦味、生味，口感复杂。当地人习惯这样的口味，外面的人未必喜欢。另外，在咖啡的种植过程中，人工干预少，咖啡豆品质难保证。每次他们买回来的咖啡豆都需要一颗一颗地筛选，差不多有一半的咖啡豆被丢掉。这样一来提高了成本，算下来一样的价格在国际上可以拿到顶级的咖啡豆。

为了宣传朱苦拉咖啡，赚不到钱赵兰芳还是坚持去做。她认为咖啡不挣钱，可以从其他地方来找补。但只要客人愿意喝单品咖啡，她就一定会推荐他们喝朱苦拉咖啡。

为了做好咖啡，赵兰芳还专门去普洱考察精品咖啡的种植与生产。回来后她感叹不已！精品咖啡的种植与生产是一个系列的流程，从改良土壤和种植环境，到选果烘焙都讲求精细化。她给朱苦拉村的村支书建议，让他们也去那边看看，学习学习精品咖啡的种植，为朱苦拉咖啡做品质升级。

店长阿玲的烘焙店

阿玲是赵兰芳的侄女。在朱古拉（Gogo café）做了五年的店长。今年6月底，阿玲自己的烘培店开张了。

还在大学期间，阿玲假期就会来咖啡馆帮忙。那个时候芳姐就发现阿玲有做食物的天分。大学毕业，学英语的她回到了大理，在朱古拉（Gogo café）做店长。每天店里店外忙前忙后，一干就是五年。阿玲把咖啡馆管理得井井有条，可年轻的心总是向往外面的世界，辞别了芳姐，她踏上旅途。一年的时间，阿玲在外面闯荡，看了不少风景，也结识了一些人。最后，她选择在昆明落脚，跟随从英国回来的西点老师，做他的助理。一年后，阿玲自己开起了烘焙店。

在芳姐的规划中，今后咖啡店里的西点都由阿玲的烘焙店提供。将来阿玲回归朱古拉（Gogo café），就由她负责后厨的培训、巡店及最重要的品控。她对我说：“阿玲对食材有天生的敏感度。她能做出好吃的东西，有创造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阿玲的天赋是做西点，而芳姐的天赋是知人善任，这也是她的咖啡馆运营出色的原因。

曾经赵兰芳萌发了学习烘焙咖啡豆的想法。一杯好咖啡，60%来自于生豆本身，30%来自于烘焙师，10%来自于冲泡人的水平。她希望自己能掌握那30%。试过之后，她发现不如把咖啡豆交给专业的烘焙师。从此，朱古拉咖啡就由“2010年topper杯烘焙大师赛”云南赛区的冠军负责烘焙。

而现在运营良好的朱古拉（Gogo café）则是交给了有多年管理经验的专业店长打理。

朱古拉的新扩展

2017年，赵兰芳的孩子到昆明读书。为了更好地陪伴，她也打算转战昆明。以前很多朋友到大理，都喜欢去她的朱古拉（Gogo café）吃饭。席间，朋友们总是会问什么时候把店开到昆明去，他们要来入股。不知不觉，芳姐答应了很多朋友，等孩子去昆明读书就在昆明开分店。

今年，这个承诺终于要实现了，开分店的事已经提上了日程。芳姐的设想是采取公司化的营运方式，股东们负责入股，她负责经营管理，对股东们负责。预期朱古拉（Gogo café）将在昆明开多家店，但不盲目扩张。一家一家慢慢做，做好一家再开第二家。芳姐说，做这个事感觉都是朋友们推着我前行，他们信任我，我也不能辜负他们。

朱古拉（Gogo café）依然会继续保持美美的文艺风貌，以咖啡为名片，依然保留做餐的传统。实际上，一家咖啡馆仅靠咖啡活下去的几率只有5%。因此，朱古拉（Gogo café）的定位不会改变：咖啡专业，餐食好吃。朱古拉的美味佳肴已经获得众多食客的肯定。为了保持口感，他们甚至做到把每个菜品的口味固定下来。就像冲咖啡一样，每一冲都按照精确的标准来做，以追求味道的一致。朱古拉（Gogo café）的菜品也有一套精确的口味标准。为了保证菜品的口味不变，在厨师的选用上，咖啡馆宁愿选中餐厨师，然后，再教他按照朱古拉（Gogo café）口味标准做餐。因为他们发现如果用西餐厨师，厨师自由发挥的空间会把朱古拉经典的味道做变了。

在芳姐的设想里，昆明的朱古拉（Gogo café）要上自己的烘焙，这样咖啡的口感会更好；而对于菜品也会不断更新，每月上新品，以此来满足本地食客的好奇心。

后 记

在采访之初，赵兰芳谦虚地说我只是开了一个小咖啡馆，没什么精彩的。在她波澜起伏，又渐趋平淡的人生里，我分明看到了一种人生的坚持。有多少人能想明白自己要什么？又有多少人想明白后能坚持走下去？看别人创业的故事，总会觉得上天眷顾幸运儿。而我们却容易忽略，他们比常人多出的韧劲。

采访结束时，我对赵兰芳说，我很崇拜随心而动的人，你们一定能成功！芳姐认真地告诉我，随心而动是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听着自己的心声走。而做什么都能成功，是一次次努力和坚持的结果。

（责任编辑 王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