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怀华
位于焉耆县四十里城子镇的相思湖,是一个具有江南风光的渔乡。看见它就让人想起京剧《沙家浜》和机警过人的阿庆嫂。前些年我还专程到过沙家浜,我沿着景区线路,领略了现代商家充满智慧、精心策划的商业风情,却没能体验到原始、自然的渔乡风情。只能把那份韵味留在了想象之中。
据说相思湖源于焉耆国公主与渔夫坚贞凄美的爱情传说。焉耆县是全国为数不多的回族自治县,这里的回民多是明清及民国时期从西宁、固原等地区因避战乱、逃灾荒遷徙而来的,也有一部分是清朝屯兵的后代。他们留恋这里的良田沃土、水域鱼香,便扎下了根,繁衍生息。谁又能说,这相思湖不是他们思乡之情的直白表露呢!?
相思湖集沙滩、水域、芦苇、水鸟为一体,约有15 800亩的面积,芦苇约占去了70%。在这里泛舟,穿行于芦苇荡中,渔舟唱晚的意境让人忘却了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中跋涉的艰辛,享受着清新空气、满眼绿色、碧水蓝天的美色。
相思湖的深秋依然葱郁,碧水涟涟,水波荡漾,苇湖深处不时有野鸭、水鸟的啾鸣声,远近不同地在耳边响起。很想拍一张“夕阳中碧水蓝天和金黄的芦花随风飘荡”的照片,它应如梦如幻般的静谧,仿佛能听到微风吹抚苇丛的沙沙轻唱,三两只水鸟掠过水面,激起层层涟漪,如果再有一只小船泊在水边就再好不过了,但是,今天不可能实现这个愿望。相思湖的芦苇变黄是在10月底到11月初的几天时间里,初雪来临前的一场浓霜,萧杀之气在一夜之间便使芦苇黄的如金。那时的湖水将要结冰,想要拍出期望的照片,把握时机是关键。当然,还得有理想的天气,地利与天时相合才能成就好时机,把握住好时机也存在着许多自己无法掌握的变数。由此可见,创作出理想的自然风光摄影作品,实在不易,有时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在20世纪90年代末的一个盛夏,我来过相思湖,记得接待我们的是一位30来岁的维吾尔族青年木沙,他黝黑壮实,风趣健谈,午饭时朋友们就喝了不少酒,饭后坐船游湖时,木沙怀里又揣了两瓶伊犁特曲,偌大的湖里只有我们乘坐的机船突突行进。在船上我们一半沉浸在如画的水乡里,一半沉浸在烈酒的刺激中,在飘荡的船上,木沙端着酒杯挨个儿敬酒,吃不消的朋友被他从船头撵到船尾,又从船尾撵到船头。不知是谁开了头,大家在摇曳的船中放声高歌,那歌声惊起了水鸟,它们扑扑楞楞地飞起四处逃窜。穿行苇荡,水波激荡着,芦苇好像也在水面上飘荡似的。记得还有成片盛开的荷花、睡莲。就因为那船上的酒,记住了讲着流利汉语、带着京腔的木沙。
今天,坐在船上,忽然又想起了英俊的木沙。问开船的小伙子,他竟然认识木沙。他说,那时他父亲就是看湖人,船也是他父亲开的,前几年父亲干不动了,自己就接了班。他说他自己喜欢这湖,喜欢用手机拍照,他打开手机,里面果真存了许多照片,最得意的几张里就有我所期望拍到的画面。我说:“咋不买个照相机,拍出来发表?”他笑着说:“相机太贵,用手机拍,发微信给朋友,宣传一下相思湖就可以了嘛。”是啊,这里是他的家乡,相思湖与他朝夕相伴,千姿百态的相思湖早已刻在了他的脑海里,停泊在他的心田中,相片里凝固的景象哪能比得了现实中的相思湖鲜活。看到他快乐的样子,真让人羡慕。
说到木沙时,他不无遗憾的说:“他死掉了,心梗。”算起来,木沙也就50岁左右的年纪,英年早逝!唉!世事难料,曾经那么强壮的小伙子,说没就没了。有时觉得人活着很苦,与死去的人相比,苦似乎又不算什么了。眼前又浮现木沙英俊黝黑的模样,就站在不远处的芦苇丛旁,随着水波起伏跌宕。
拍不成片,朋友便让船家将船开到湖心岛,上面有他的帐篷,朋友戏称这儿是他的“钓鱼岛”。他说每当心烦或太过疲劳时,就在岛上住一两宿,钓一钓鱼,放松身心。钓上来的鱼在锅里清水煮了,味道鲜美无比。我们上岸后,朋友拉出挂在锚杆上的鱼篓,果真有四五条活蹦乱跳的鲤鱼。朋友说自己曾钓到一条与自己同高的大鱼,为拉它上岸,差一点被鱼拖进湖里。看着朋友发白的双鬓,忽然有股莫名的惆怅。他从故乡到这里,翻山越岭,远隔千里,与妻儿离别,有多少寂寞和苦闷需要排解,有多少难题需要独自解决,“钓鱼岛”使他暂时离开世俗的纷扰。这样想,又觉得木沙一了百了,彻底摆脱了人生的苦恼。
希望是人生最强的动力。但愿每个人梦醒时,希望还在。
游湖竟游出了这样的心绪来,莫不是相思湖这名字,最能撩拨人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