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芯片一样，提供金融服务

周欣

马金瑜在青海贵德县经营一家微店，主要卖蜂蜜、牛羊肉等藏区特产，进货渠道来自当地牧民。牧民居无定所，习惯现金交易，也不像其他供应商一样支持赊账。对马金瑜来说，资金周转压力非常之大。

“当地都是黑社会经营的高利贷，我不敢跟他们打交道”，以前遇到这种难关时，马金瑜都会找同事和朋友借款。但这次，她需要10万元以上的周转金额。如果找银行借款，她需要提供房、车等资产证明，除自身“经济基础薄弱”的原因以外，银行两到三周的审批流程，也使她望而却步。

几天以后，微店上线了小微贷款，在业务人员的帮助下，她很快申请到了一笔借款。“小微贷款让我知道自己也是有信用的。”马金瑜不无骄傲地说道。

小微借贷功能是由微店与企业读秒合作开发。读秒是Pintec旗下智能信贷业务提供商，除小微企业外，也为个人、互联网公司及金融机构提供服务。迄今为止，读秒已经合作了上百家互联网公司和20多家金融机构，服务C端用户超过1200万，15分钟内可反馈审批结果，当天完成自动放款。

Pin英文原意是半导体处理器上的针脚，起连接作用。Pintec定位自己是一家“端对端”技术金融服务提供商，为企业及机构提供金融技术解决方案，使金融服务更加平等，旗下有读秒、璇玑、虹点基金、麦芬保险四家子公司，前两者是业务重点。通过向B端客户收取服务费用，集团已实现整体盈利。

它们切入的是金融这样一个万亿级的市场，行业痛点非常之多。坏账率提升等问题，使以存贷息差为主要业务的传统金融机构，不得不开始考虑业务转型—比如推出面向个人的信用贷款或财富管理服务。但问题是，它们并没有这方面的基因。从内部操作流程来看，立项需要业务部门调研可行性，技术部门做评估。除内部协调问题外，这件事还牵扯到预算。合规安全的要求使银行在技术的运用上偏保守，长周期、高成本的特点也让很多中小银行放弃了尝试的念头。

魏伟此前在IT行业沉浸了10多年之久。“看不到终点”，他形容自己的状态。无论是在华为、飞利浦，还是自己后来创立的银诺威，一直以来，魏伟的工作都是为银行、政府等客户提供工具性质的服务。因为很难深入到对方的业务环节，模式逐渐变成甲方提需求，做设计，乙方做开发。“工具是比较无脑的，做完一单之后，团队没有任何积累。”魏伟说道。

再一次创业，他希望利用IT技术深入到金融的业务环节，解决行业痛点。可能是路径依赖的原因，其最早尝试的企乐汇项目—帮银行客户分析贷款申请人的数据，做尽职调查，仍覆盖不了整个业务流。

方向很明确，路径却比较模糊。企乐汇之外，这群人又先后尝试了P2P平台积木盒子、智能信贷读秒、智能投顾璇玑等产品。积木盒子后来成为业内知名度很高的金融产品，甚至一度成为这家公司的代名词。

2015年年底，公司考虑向综合性财富管理平台转型，甚至为此申请了基金及保险两张销售牌照。结果“824新规”上线，P2P业务被规定不能混业经营。为响应政策，半年以后，这家公司将以读秒、璇玑为代表的金融技术业务，与以积木盒子为代表的P2P业务拆分开来。积木依旧由董骏担任CEO，金融技术业务则由技术出身的魏伟负责。

在魏伟看来，分拆的更大意义在于对业务的梳理。在中欧商学院写毕业论文时，魏伟等人规划的路线是从数据到交易，再到技术输出。回过头看，他认为企乐汇提供纯粹的IT服务，是1.0产品；积木盒子上升到交易层面；最后，以读秒、璇玑业务为代表的Pintec集团，是技术输出的逻辑。

传统信贷业务偏线下，流程长、成本高，从收集资料到最终审核通过，通常需要7至15天。现在，读秒信贷将这一时间缩短至15分钟，当天就能完成放款。

读秒最早上线的是个人业务：用户通过App或微信公号填写资料，即可申请贷款。其逻辑与智能投顾类似，都是先通过C端积累经验，重点则在B端。但由于不限场景，这款产品所面临的欺诈环境非常恶劣，早期每天只有几十笔放款，到2016年年初，业务量才真正开始大幅增长。

据数据科学家任然介绍，其数据主要来自用户自填信息、同盾等第三方数据源及平台自身业务数据。其中最有价值的就是业务数据，比如产品为100万人提供了贷款，有1万人每月不还，系统就可以根据这1万人的申请特征，去回馈、优化模型。

早期无场景业务的个人业务使魏伟意识到，如果不从流量端控制欺诈人群比例，后期风控的压力会非常之大。魏伟认为，现在很多人理解的风控偏狭义。广义的风控应该是从获客、产品设计、数据建模，到提供資金、还款、贷后催收的一整套服务。“它其实是一种思考问题的方式，一定会出现在所有环节。”

2015年10月左右，读秒开始与互联网公司合作，尝试交易场景内的消费分期业务。去哪儿是它合作的第一家客户。之所以选择旅游领域，是因为欺诈风险较低。“买一张机票，除非你跟机票代理商勾结，否则很难套现。”与个人业务不同，消费分期业务一开始就呈现非常陡峭的增势，不到半年时间，每天完成交易量上万。目前在商旅分期领域，读秒占将近50%的市场份额。

对场景型用户而言，它们的困扰在流量变现。金融作为变现效率最高的一种途径，对企业有很强吸引力。而对提供金融服务的机构来说，它们也需要更多的流量入口。而读秒的作用就在于连接两端，“我们追求的是端到端的能力。”魏伟说道。

两端需要保持平衡。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读秒就尝试与金融机构合作。最早，拆分出去的积木作为合作伙伴，给它们提供了很多资源，到现在，它们也接入了越来越多的资金方，比如新网银行、华瑞银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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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的难度在于综合能力。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可能导致交易失败。比如还款阶段，Pintec需要在用户、支付公司和银行三者之间配对。每家支付公司都有自己的限制，收费0.1%的公司，如果要求每单保底超过1元，而用户每次平均还款是100元，那么Pintec就会处于亏损状态。考虑到每家公司的额度限制，价格限制，Pintec需要通过排列组合，找到最合理的支付方式。目前，Pintec接入的支付公司有二三十家，加上不同的限制条件，对应不同的产品、银行，路径的排列组合高达上万种。

7×24小时的业务对团队反应能力提出了很高要求。数据方突然中断或支付公司系统突然卡顿，都有可能为Pintec的业务带来挑战。他们因此在系统中设置了“数以千计”的熔断线。只要出现反常情况，“先停再说”。比如福州每天的业务申请量应该是1000人次，结果一小时就达到了这一数字，系统就会去观察这1000人的IP地址等特征。在内部，他们还有一个专门的故障群。出现问题时，相关人员会收到预警提醒，业务方的产品经理会将系统切换到稳定水平。

郑毓栋此前在花旗、渣打等银行有十多年财富管理工作经验。2015年9月，他受邀请加入这家公司，现在担任璇玑CEO。虹点基金和麦芬保险所持有的销售牌照，是璇玑业务能顺利进行的前提。尽管基金和保险也有独立面向C端的产品，但魏伟认为，这些产品更多起展示作用，即“样板间”，用来吸引机构使用读秒、璇玑服务。

但是为了积累客户经验，了解业务形态，郑毓栋等人还是用一年时间做出了面向C端的“璇玑智投”产品，其底层接入的产品主要来自虹点基金。目前国内90多家基金公司，虹点接入了70多家。

智能投顾的特点是利用大数据等技术手段，帮助用户推荐基金组合。传统方式通常是用户通过问卷提交个人收入及风险偏好等信息，客户经理帮助推荐理财产品，整个流程都是线下纸质操作，时间较长。智能投顾则倾向于从线上获取数据、控制风险。—相当于客户经理变成机器人，大大降低了机构的人力成本。

2016年8月，璇玑智投正式运行。郑毓栋等人也积极参加论坛，拓展客户。“机构客户比个人客户的识别度更高。”一个月以后，他们和民生证券达成了合作意向。

在合作过程中，郑毓栋发现很多有趣的现象。比如一家机构为营造出私人银行的感觉，强调只有在客户经理陪同的情况下，用户才能上网登录账户。还有一家银行，最大的资源在于线下网点，却想做成纯线上方式。

“我们前期扮演了很多咨询公司的角色。”郑认为，业务形态决定产品形态，对很多机构来说，其核心竞争力就在于线下客户经理与用户长期积累的信任度，纯线上模式有时不一定适合它们。“金融从来不是零和一。”在为客户服务时，他会劝大家保留现有优势。

通过公开数据及用户行为偏好数据，璇玑可以为用户画像。画像越精准，理财产品的推荐越高效。技术当然是核心门槛之一，但更重要的还是对业务的理解。和美国市场不同，由于资本管制原因，国内可投资的市场本来就不多。“如果你不做到全球配置，做出来的还是一个跟中国市场高度相关的产品，就失去了智能投顾存在的意义。”郑毓栋认为，只要把钱放到美国、欧洲等各个领域，就天然不会出现剧烈损失。现在，包括股债、货币在内，璇玑筛选出了国内12个可以投资的大市场，覆盖了国内80%以上的全域基金。

与同类产品相比，璇玑的策略“偏保守”。“投顾就是根据一个人的情况，去追求适合这个人情况下的回报，而不是极高的回报。”按照郑毓栋的说法，只要坚持一个经济周期，自然会有资本回报。“大波动其实是客户亏损的重要原因，大部分人不会在亏5%的时候止损，亏到40%、50%的时候才可能割肉，这是行为金融學上的问题。”而璇玑需要做的是，让用户在任意两个时间点投入投出时，亏损能保持在5%以内。

Pintec强调深入业务环节，提供“端到端的解决方案”。信贷和智能投顾产品的落地为它积累了诸多经验。最近几个月，它甚至开始为基金公司做流量运营。“基金公司一开始给我们提供底层资产，现在我们反过来为它们做互联网营销。”郑毓栋说。从技术角度来看，他认为这些事情的本质并无差别，重点在于切入机构的业务环节，找到最佳应用场景。他认为，未来单个产品的推荐会逐渐消亡。取而代之的是对客户理解加深后的一系列产品推荐。

在“智能投顾”概念特别火的时候，魏伟给“璇玑”下了一个非常拗口的定义“数字化资产配置解决方案”。“你说得越复杂，它越像你，你越给它贴标签，它越似是而非。整个行业，浮躁和投机还没彻底清除掉，大家叫得多的，就躲远一点。”魏说道。

目前，Pintec仍在摸索包含保险在内的其他业务模式。“我们不会离开金融行业。”魏伟说道。后期，他们将加大技术投入，做强产品能力。未来，他们想能成为像高通一样的芯片公司，去“赋能”整个行业。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