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宇明
在与汪伪政权打交道的女性中,有两个人影响最大。她们一个出生于马来西亚槟榔屿乔治市的富商家庭,父亲经营橡胶业,家里的钱多得像太平洋的沙子一样。此人从小喜欢阅读进步书籍,有浓厚的民主自由思想,15岁从当地的华侨小学毕业,随后进入当地的璧如女校读书。为了提高子女的国文水平,其父亲甚至还从国内专门请老师为孩子上课。当年孙中山由日本来到马来西亚槟城开展革命活动,小小年纪的她就加入了同盟会。回国后,她又与所爱的人一起参加暗杀团,谋刺清廷高官。
另一个呢,家境也不错,父亲做过知县,但囿于中国传统观念,从小没有进过学堂,好在父亲还算开明,虽然没有送她上学,却鼓励她在操持家务之余识字读书,她因此擅长诗词,不过,也仅此而已。
行文至此,假若有人问你:这两位女性,谁最有可能识大体、顾大局,谁最在乎民族气节?估计你会回答:前一个。
然而,生活恰恰开了一个让人意料不到的玩笑。
第一个女性是陈璧君。还在20世纪20年代,她的丈夫汪精卫就以国民党左派领袖自居,主持武汉国民政府,与蒋介石互不服输,争权夺利。1927年七·一五政变之后,两人虽然表面上走到了一起,实际上依然暗暗较劲。1929年,国民党召开第三次代表大会,大佬们事先决定,会议代表由中央常委会圈定,汪系人员组成的“改组派”不干,他们以“反独裁、反圈定代表”的名义,与蒋系势力进行斗争,实际上是捞取政治资本。3月14日,在“改组派”策动下,南京市国民党党员代表会议召开,推举倾向“改组派”的中央政治学校训育主任谷正纲为会议主席。谷在开幕词中提出“反独裁、反圈定代表”后,闻讯而来的蒋系军校学生及CC分子冲进了会场,双方大打出手,以致多人受伤。1929年冬季,汪精卫操纵的改组派甚至计划举行暴动,将参加中央政治会议的蒋介石等一干要员炸死。汪精卫的所作所为,背后都有陈璧君的影子。汪精卫其人虽然老奸巨猾,但办事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而陈璧君则作风泼辣,做事果断,撞了南墙也不后悔。汪精卫在政治上遇到难题,喜欢回家后与陈璧君探讨,而陈璧君也乐于为他出主意。时间一长,陈璧君变被动为主动,大事小事都爱插手。汉奸陈公博说过这样的话:“汪先生离开陈璧君干不了大事,但没有陈璧君,也坏不了大事。”
1935年11月1日,国民党在南京丁家桥中央党部召开四届六中全会,大会由汪精卫主持。开幕式结束后,全体中央委员来到会议厅门口合影,汪精卫、阎锡山、张学良、林森等人站在前排。照完相,正当大家准备返回会堂继续开会时,孙凤鸣从摄影记者中冒了出来,对准汪精卫呯呯就是三枪,汪精卫当时就倒在血泊里。孙凤鸣最初是想刺杀蒋介石的,蒋没来,就将枪指向汪了。陈璧君不知内幕,一直以为是蒋介石策划的,当面兴师问罪,对蒋更加怀恨在心。
1938年,国民政府迁往重庆,此时的陈璧君心思完全不在抗战上,而只是日里夜里做着“第一夫人”的梦。她先是怂恿汪精卫从越南河内逃往上海,后来又支持汪精卫成立南京伪政权,干了大量丧权辱国的事情。抗战胜利后,被国民政府以汉奸罪判处无期徒刑。
第二位女性是万冰如。万冰如的丈夫陶希圣最初是上了汪精卫的贼船的,还曾成为汪伪政权的宣传部长。为了将已经落水的丈夫救出迷途,她毅然决定带着5个儿女从香港来到上海,以方便丈夫尋找借口搬出汪公馆。1939年12月26日,也就是万冰如来到上海13天后,汪伪政权与日本侵略者“和平谈判”基本结束,双方约定12月30日签字。26日晚,陶希圣回到家里,万冰如严厉警告他说:“我把全家的生命带来住在上海替你,你走。如果走不出去,我夫妇一同死在这里。如果你签字,我就打死你。”结果,一向敬重夫人的陶希圣称病不起,打电话给汪公馆告假,躲过了签字仪式。1940年1月3日,在杜月笙、万墨林的周密安排下,陶希圣逃离上海,并于1月5日抵达香港。陶希圣在船上发一电报向万冰如报平安。万冰如随即按照约定,将陶希圣写给汪精卫、周佛海的信寄了出去。后来经过一番波折,一家人分两批安全地离开上海。万冰如全家抵达香港后,1月22日,在高宗武、陶希圣的运作下,《日支新关系调整要纲》原稿及附件,高宗武、陶希圣《致大公报函》在香港大公报和国内的报刊公开见报,将汪伪的无耻一一揭露了出来。接着,陶希圣、高宗武又联名致电汪精卫等人,希望他们悬崖勒马,“放弃此于己无益于国有害之运动。”
同样是女人,一样是面对铸成大错的丈夫,陈璧君与万冰如的选择迥然相异,正是因为这种选择,她们一个作为汉奸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一个作为爱国者流芳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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