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义,何春丽
(1.西南财经大学 经济学院,四川 成都 611130;2.西华师范大学 商学院,四川 南充 637009)
● 区域发展
空间相关、地区市场潜能与收入不平衡
张泽义1,何春丽2
(1.西南财经大学 经济学院,四川 成都 611130;2.西华师范大学 商学院,四川 南充 637009)
文章以新经济地理学模型为基础,从空间依赖和空间异质的角度出发,构建空间面板计量模型,以1998-2015年我国省际面板数据为样本,实证分析了市场潜能对区域间整体性收入不平衡及区域内结构性收入不平衡产生的影响。研究发现,市场潜能的空间分布在较大程度上解释了东中西之间的收入差距,因循环累积造成的路径依赖,市场潜能拉大了区域间收入差距;而市场潜能和区域内城乡收入差距之间存在非线性的U形关系,超过拐点的北京、天津、上海、江苏,由于制度性障碍和市场潜能聚集效应的固化累积,其市场潜能的提升阻滞了城乡差距的缩小,其余省份仍可通过增强市场潜能、促进城乡要素流动来缩小其收入差距。
市场潜能;空间分布;区域间整体收入差距;区域内结构收入差距
改革开放后我国经济进入了高速增长和收入分配差距显著扩大并存的时代[1]。自2002年以来,我国城乡收入比一直维持在3以上,2009年扩大到改革开放以来最高水平的3.33,2014年虽有所回落,但仍维持在高位。
经济地理学家Krugman(1991)[2]构建的名义工资方程为研究工资或收入差异提供了微观基础,Harris(1954)[3]认为一定区域的需求取决于与其他区域的距离。Hanson(1998)[4]明确将一个地区所生产的产品和服务的潜在需求规模即市场潜能看作区域发展的因素,大量学者在实证研究中采用了这一源于新经济地理学模型的衡量市场潜能的方法,Combes(2011)[5]、Combes等(2008)[6]、Head和Mayer(2004)[7]以及Redding(2010)[8]都做了这方面的大量研究。对市场潜能的分析通常都假设收益率在各个区域均等化,但是收益率是通过本地就业、生产、工资等的变化进行不断调整的。大量的文献都集中于工资的变动引起收益率变化的机制研究,如Davis和Weinstein(2003)[9]、Head 和 Ries(2001)[10]、Hanson 和 Xiang(2004)[11],同时也有少量的文献提及了失业和生产调整机制。第一次对工资调整机制的研究是以Red⁃ding和Venables(2004)[12]的研究为基础的,他把生产和消费的空间分布视为给定的。距离市场较远的企业在销售产品时就会产生较高的贸易成本,这降低了生产要素的增加值,其中对劳动力的影响最大,一个地区的工资和收入水平受到其市场区位的影响。但是劳动力不流动这一假设在一定程度上不具有说服力。Hanson(2005)[13]遵循Helpman的方法,放松劳动力不可跨区域流动的假设,同时引入了另一个分散力(不可贸易品房产),假设名义工资是市场潜能、房屋存量的函数,以美国的面板数据为研究对象,发现名义工资和增强的市场潜能之间的正向关系。Breinlich(2006)[14]、Head 和 Mayer(2006)[15]运用 Red⁃ding和Venables的方法解释了欧洲人均产出和工资之间的关系。Brakman 等(2004)[16]、Mion(2004)[17]运用Hanson的方法分别研究了德国和意大利,说明了接近需求地的重要性。有部分学者将研究对象集中于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Bosker和Garretsen(2012)[18]认为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国家的人均GDP和市场潜能之间的关系相比发达国家要弱,这可能是因为在欠发达的非洲地区制造业还比较落后。Fally等(2010)[19]通过对巴西的研究发现了工资和市场潜能的关系,Amiti和Cameron(2007)[20]对印度尼西亚的研究和Hering和Poncet(2010)[21]对中国的研究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虽然关于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的研究都得出了市场潜能的系数是显著的,但是得出的市场潜能效应比Redding和Venables得出的结果要低。关于这一现象的解释,其中一个原因是最近的研究均是使用企业或工人层面的数据。这样控制变量与市场潜能变量之间就可能出现相关关系。另外,这些研究都是集中于区域的工资差异,同时劳动力的流动会促进区域工资均等化。
国内学者对市场潜能与工资之间关系的研究更加偏向实证,得出的结论都是一致的,即市场潜能对工资有促进作用。陈博(2012)[22]运用176个地级市面板数据研究发现临近高市场潜能的地区,工资水平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提高,但这种影响在地理范围上比较有限。陈建军等(2016)[23]对长三角、长江中游和成渝城市群进行了实证分析,市场潜能对工资收入的促进作用存在地区差异和行业异质性特征。范剑勇等(2008)[24]基于投入产出表发现工资和市场潜能之间的弹性在0.18~0.22之间。国内部分学者还研究了市场潜能与聚集的关系,赵增耀、夏斌(2012)[25]分析了不同市场潜能类型对工业聚集的影响,国内市场潜能对工业聚集存在门槛效应,只有跨越了门槛值,工业聚集才能实现;国外市场潜能对工业聚集存在双门槛效应。李国璋、戚磊(2011)[26]认为市场潜能同时产生了聚集效应和逆聚集效应,但是聚集效应对工资水平的提高作用更大。众多学者通过省级、地级数据甚至行业数据讨论了市场潜能对经济增长、工资或收入的影响,但是很少考察其对区域间收入差距甚至区域内部城乡差距的影响,分析方法上都是面板数据,缺乏空间因素的分析。因此本文在分析市场潜能对区域间收入差距的同时,兼顾了其对区域内城乡结构性收入差距的影响。
关于城乡收入差距的成因,大量学者从不同的角度给予了解释。James等(1977)[27]以美国的截面数据为样本,实证分析得出城市规模和收入差距是正相关关系。程开明(2011)[28]以我国的地级以上城市为研究对象,却得出了城乡收入差距随城市规模增大而表现出U型关系,且不同规模等级城市的影响效应存在较大差异。从制度方面研究城乡收入差距,主要集中于收入分配制度和国家的城市偏向制度方面,Hussain等(1994)[29]运用我国的家庭调查数据,研究发现收入分配制度扩大了城乡收入差距。武 小 龙 和 刘 祖 云(2013)[30]、陈 斌 开 和 林 毅 夫(2013)[31]认为国家的发展战略和城市偏向性政策是城乡收入差距扩大的原因。还有部分学者从产业集聚的角度分析了城乡收入差距的原因,蔡武和陈望远(2012)[32]的实证结果显示非农产业的集聚规模加剧了城乡收入差距,而刘军等(2015)[33]却得出了相反的结论,即产业集聚有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从城乡收入差距的研究来看,鲜有学者以新经济地理学理论为背景,从地区市场潜能来探索区域内城乡收入差距的来源。
借鉴Crozet和Koenig(2005)[34],假设一国由R个区域构成,每个区域的代表性消费者有相同的效用函数,并采用不变替代弹性效用函数(CES)的形式,其设定如下:
其中ci表示代表性消费者对商品i的消费量,n表示商品的数量,σ表示商品间的替代弹性(σ>1)。令地区j的消费者总支出为Ej,那么最优化消费者效用函数可以得到地区j对地区k商品的需求量xkj,即
其中pkj是地区k的商品运到地区j的到岸价格,总体价格指数,n是地区企业的数量。假定区域间商品的运输遵循冰山运输成本,pk是地区k的商品的出厂价,dkj为两地的距离,τ是单位产品单位距离的运输成本,则地区k的商品运到地区j的到岸价格为:
进一步假设各地区企业在垄断竞争的市场结构下生产差异化的产品,因此每个企业只生产一种产品,因此可以将(2)式加总,并将(2)式代入整理得到地区k的商品的总需求:
在规模报酬递增的情况下,每个企业只生产一种产品,且投入唯一的生产要素劳动L,固定投入为F,且每单位产出需要的边际可变投入为β,劳动力的工资为w,则地区k的企业的利润函数为:
根据企业利润最大化的一阶条件,得到产品的价格为:
行业的自由进入意味着企业均衡利润为0,即πk=0,可以得到均衡产量:
最后依据市场出清的条件xk=qk,将(4)式、(6)式、(7)式代入整理得:
(一)计量模型建立和数据来源
从理论模型可知,(9)式就能反映区域的市场潜能对经济发展和居民生活水平的影响,由于α1>0,因此地区市场潜能会促进居民工资或收入水平的提高。一个地区积极的对外开放,能吸引大量的外商直接投资,这对该地区的经济增长和收入提高有促进作用。新古典经济增长理论将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纳入其模型中去解释经济增长的原因,而居民收入又受到经济增长的影响。同时被Romer、Lucas视为内生经济增长动力的人力资本是经济增速的重要因素,人力资本的投入能产生收益递增,影响劳动者的创新和研发能力,提高劳动者的技能和素质,从而增加其收入水平。因此引入外商直接投资(FDI)、物质资本(K)和人力资本(H)作为控制变量。为了研究市场潜能对于地区收入水平的影响,故在上述理论模型分析的基础上,构建如下的面板计量模型:
其中i代表省份,t代表年份,uit是随机误差项,α0、α1、α2、α3、α4是相应解释变量的待估参数。
传统经济计量分析都是建立在相邻近两地区之间的经济现象或变量不存在相关性,然而任何事物之间都是相互联系的,地区与地区之间更是如此,比如区域间的人口流动、资金流动等,特别地邻近的地区之间比距离较远的地区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这正如地理学第一定律所表明的那样。同时新经济地理学也指出,区域的发展不仅仅依赖于自身所拥有的资源,而且一定程度上还依赖于与周围区域的空间相关性。空间计量经济学打破了传统计量经济学的基本假设,将区域间的相互作用纳入计量模型。因此本文在此基础上对传统面板数据计量模型进行改进,在(10)式中引入空间因素,构建空间面板计量模型,其主要包括两种形式,即空间面板滞后模型(SPLM)和空间面板误差模型(SPEM),空间面板滞后模型(SPLM)设定如下:
空间面板误差模型(SPEM)设定如下:
其中,Wij是N×N空间权重矩阵W中第i行、第j列元素,δ和λ分别是空间滞后系数和空间误差系数,主要用来说明空间效应的大小。其他变量名称同上。
因西藏自治区统计数据的缺失,本文选取30个省市自治区1998-2015年的相关数据作为样本。由于缺乏城乡统一的居民收入指标,无法获得各省份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数据,本文通过公式wit=situ witu+sitv witv计算得到各省份的人均收入数据,其中wit表示第t年省份i的人均可支配收入,witu、witv分别表示第t年省份i的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situ、sitv分别表示第t年省份i的城镇人口比重和农村人口比重。关于市场潜能指标的衡量,有两种比较流行的计算方法,一是Harris(1954)[36]提出的以距离为权重的各地区购买力加权和的市场潜能函数,二是Redding and Venables(2004)[12]提出的以地区或国家间双边贸易数据为基的地区生产总值(单位亿元),dij表示两地区间的距离(单位千米),用省会之间的距离来衡量,利用Google Maps根据省会城市的经纬度测算得到,当i=j时dii表示内部距离,借鉴Nitsch(2000)[37]、Crozet(2004)[38]础的Ma指标和Sa指标,但是由于缺乏我国省份之间的双边贸易数据,故本文采用Harris提出的市场潜能积(单位:平方千米)。外商直接投资FDI利用各省份的外商直接投资额来表示,并按当年汇率换算成人民币(单位亿元)。物质资本K用各省份的资本形成总额来表示(单位亿元)。人力资本H用高等学校在校学生数来衡量(单位人)。以上数据来自于1998-2015年《中国统计年鉴》、各省份的统计年鉴、《中国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
空间权重矩阵W是进行空间统计分析和空间计量分析的前提和基础。空间权重矩阵的构建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传统的0~1邻接权重矩阵,二是基于地理距离、经济距离、交通距离的距离权重矩阵,这一方法符合区域的空间关联规律和地理学第一定律,即地区间距离越近,相关程度和相互联系越强,且随着距离的增加表现出递减的趋势。本文采用地理距离的标准来构建权重矩阵,既克服邻接权重矩阵的缺陷,又能消除经济距离、交通距离带来的内生性问题。故本文用两个省份距离即省会之间距离的倒数来构建权重矩阵,当i≠j时,Wij=1/dij;当i=j时,Wij=0。
(二)我国区域收入水平的空间关联性测度
在进行空间面板计量分析之前,需对被解释变量人均可支配收入w进行空间相关性检验,本文主要通过测算全局和局部Moran’sI指数来揭示其空间关联性特征。首先计算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全局Moran’sI指数,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人均可支配收入的Moran’sI指数通过显著性检验,结果如图1所示,其值均大于0,在0.2上下浮动,虽然2011年开始有小幅下降,但总体上呈现上升趋势。这一结果表明我国人均可支配收入存在显著的空间关联性,一个地区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会受到周围距离较近地区的显著影响。
图1 人均可支配收入的Moran’s I指数
为了更加具体地分析局部地区的空间相关性,进行局部Moran’sI分析,绘制Moran散点图,图2和图3给出了1998年和2015年局部Moran散点图。从两个图可看出绝大多数省份位于第一、三象限,即高—高、低—低的类型,同时位于第二、四象限的地区(非典型观测值的地区)从1988年到2015年发生了变化,1998年有13个地区是非典型观测值,2015年则减少到10个,说明我国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局部空间相关性越来越强,人均可支配收入高的地区被同样高的人均收入的地区所包围,人均收入低的地区被同样低的人均收入的地区所包围。图2中位于第一象限的省份有北京、天津、山东、上海、江苏、浙江,均是东部发达地区,位于第三象限的是内蒙古、重庆、陕西、宁夏、四川、吉林、甘肃、贵州、青海、云南、黑龙江、海南、新疆,大部分都是西部欠发达地区,表明人均收入表现出高高、低低聚集的空间分布态势,明显体现出人均收入在东部和西部的地区差异。
图2 1998年人均收入散点
根据全局和局部Moran’sI指数分析(见图3)知,人均可支配收入表现出显著地空间依赖特征,说明采用将空间因素纳入模型的空间计量方法是符合我国的实际情况的。
图3 2015年人均收入散点
(三)市场潜能与区域间收入差距的空间面板计量分析
为了分析市场潜能与区域间收入差距的关系,不仅需要从全国层面对数据样本进行分析,而且还就东中西三大经济区分别进行估计。在估计之前需要对模型形式进行选择,运用Hausman检验来选择固定效应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利用拉格朗日乘数检验法(LM)进行空间面板滞后模型(SPLM)和空间面板误差模型(SPEM)的选择。OLS估计要求解释变量严格外生,且空间面板模型包含的空间依赖特征会导致估计结果出现偏差,故本文采用极大似然法(ML)进行估计。估计结果见表1所列。
表1 市场潜能与区域间收入差距回归结果
由表1可看出,模型的拟合度较高,各系数总体上显著。
第一,在主要解释变量市场潜能方面,其系数在全国层面上显著异于0,说明市场潜能对我国各地区人均收入的增长起了较大的作用:市场潜能增长1%,人均收入增长率提高0.67%。这一结果与大多数学者的研究一致,也符合新经济地理学的理论预期。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由于本地市场效应和市场规模效应,厂商更愿意在大的市场区域进行生产,因此一个具有较高市场接近度的地区将获得较高的经济增长,从而该区域的居民有高的收入水平。在某些情况下,市场潜能对工资或收入的影响被视为一种技术溢出效应(Duranton和Puga,2004[39];Red⁃ding,2010[40])。通过比较市场潜能与其他控制变量的系数可进一步看出,市场潜能的系数远远大于其他控制变量的系数,表明市场潜能扩大效应对收入增加的影响已经超过了对外开放的效应、物质资本投资效应和人力资本投资效应。
第二,从三大经济区的数据来看,市场潜能对东中西的收入都有显著正向影响,但是这一影响具有区域异质性,东中西部市场潜力的弹性系数分别为0.745 2、0.696 5和0.165 5,其中东部与西部的系数值相差很大,这一数据表明市场潜能的空间分布在较大程度上解释了东中西部特别是东西部地区之间的收入差距。2015年东部地区人均可支配收入28 223.3元,西部地区只有16 868.1元,东部是西部的1.7倍①。并且北京、上海的人均可支配收入突破4万元大关,而西部地区除了内蒙古外其余省份均为1万多元。地区之间整体收入差距的扩大源于我国非均衡发展战略和对外开放战略,改革开放后提出的以沿海发达地区的优先发展作为撬动国家经济大发展的杠杆,积极的对外开放引致的出口导向型战略,加上本身市场潜能的巨大,使得劳动力、资本等要素向东部沿海地区流动,形成企业的集聚,从而进一步提高了东部地区的市场潜能,由于货币外部性,在循环累积机制的带动下,进一步引致要素流入东部地区,形成东西部的“核心—外围”格局,虽然20世纪90年代的均衡发展战略起到了缓解作用,但是由于这种循环累积机制所导致的聚集效应以“路径依赖”的形式存在,使得市场潜能对区域间收入差距的扩大具有锁定效应,东部地区省份自身规模巨大和毗邻省份支撑是其市场潜能的主要来源,而西部地区自身经济发展滞后,且来自东部的市场获得份额也较少,其市场潜能就很少,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拉大了东西部之间的收入差距。
第三,空间滞后系数δ和空间误差系数λ均为正且通过5%的显著性水平检验,从而再次说明了空间因素对人均可支配收入有显著影响,并进一步表明一个地区人均收入水平的增加不仅受到本地区经济增长要素的影响,而且还会受到周围地区不断提高的人均收入及其随机冲击的影响,即我国各省域之间存在空间依赖。从控制变量来,外商直接投资和物质资本投入对人均收入的增长有明显的促进作用。从系数大小来看,两者均是导致收入差距的因素,但是对东中西促进作用的差异性比市场潜能要小。人力资本对东中部的人均收入来说是正向作用,但是对西部来说是显著的负影响,东中西部地区人力资本存量的差异性也是拉大区域收入差距的因素之一。
市场潜能的计算考虑了各地区的本地市场需求,而地区收入水平越高,其本地市场需求就越大,从而导致市场潜能与地区收入水平之间存在联立内生性问题。并且考虑到数据可得性,计量模型可能遗漏变量,导致市场潜能与误差项之间存在相关性,从而导致内生性偏误。因此本文借鉴Hanson(1998)[4]的方法,对上述实证结果进行稳健性检验,计算市场潜能时,用各省份的人均地区生产总值作为地区购买力的衡量指标。稳健性检验的实证结果如表1所示。市场潜能的系数仍为正,且东部市场潜力的弹性系数最大,西部最小,中部次之。同时大部分控制变量的系数也显著,其结论没有出现较大变化或反转。说明稳健性分析的结果与前述结果较为一致,实证结果比较稳健。
(一)计量模型的建立
各省份内部的城乡差距是我国收入不平衡的表现和重要因素之一(Kanbur and Zhang,2005)[41],这在我国二元经济背景下表现得更为明显。由于我国过去的工农产品价格“剪刀差”和严格的户籍制度,长期积累而造就了城乡二元结构,在区域经济的内部分工中,城市一直发挥着增长极的作用,而农村地区以典型的小农经济为主,发展相对滞后。由理论模型知,区域市场潜能的增强会带来区域居民整体收入水平的提高,那么在区域内部城乡明显分工格局的背景下,市场潜能能否缩小地区内城乡收入差距呢?将理论模型中(4)、(6)式带入(5)式,并根据市场出清的条件xk=qk,得到地区k代表性企业的净利润:
根据(13)式知∂πk∂MPk>0,说明企业的利润是地区市场潜能的增函数,而企业的目标是利润最大化,那么一个地区的市场潜能越大,工业企业就会向该地区聚集。城市作为经济活动聚集中心的功能是不可替代的。从工业企业的角度来看,相比农村,城市在基础设施、人才知识、信息和国家政策偏向等诸多方面都具有优势,被大多数企业所青睐,工业向城市的集聚从未停止过,并逐步形成城市总部经济。因此,区域市场潜能的提高引致企业向区域内的城市集中,从而影响城乡居民的收入水平。
(1)市场潜能的聚集效应通过城乡人口流动,导致城乡收入差距缩小。地区市场潜能的增加会吸引大量企业集中,作为第二、三产业为主的城市,企业集聚会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促使农村劳动力向城市流动,进入城市的农村劳动力在保持农村土地收入的同时增加了额外收入,同时这些资金回流到农村用于农业生产和建设,增加了农村居民的家庭收入,进而缩小了城乡收入差距,这正是要素均等化理论所预期的。
(2)包括户籍制度在内的现有制度性障碍的存在扭曲了市场潜能的作用,导致了市场潜能提高引致的劳动力流动不能相应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城市的农民工在经济上和社会上存在一定程度上的被边缘化的现象,包括进城务工人员在寻找工作时,遇到行业进入和岗位获得歧视;就算他们能进入岗位,他们在工资待遇、社会保障和工作条件等方面都会受到歧视。目前我国还没有形成统一的城市劳动力市场,城市的本地劳动力和外来劳动力之间既有互补的分层关系,又有替代的竞争关系,城市正规的、收入高的岗位被本地劳动力所占据,而进城农民工只能从事低端的、非正规的工作,进而形成主要劳动力市场和次要劳动力市场的双元结构,这一现象在城乡二元结构向城市蔓延、形成城市内部新二元结构的背景下愈发强化,从而扩大了地区内城乡居民的收入差距。
(3)市场潜能聚集效应的固化累积会加剧城乡二元结构。城乡收入差距不仅受劳动力流动的影响,还受到其他因素(城乡经济发展差异、城乡劳动生产率差异等)的影响,市场潜能提高使得企业向城市集聚,各生产要素向城市集中,城市的产业集聚、知识溢出、基础设施的规模经济会不断强化,从而加强了城乡二元结构的根源即城市规模报酬递增,城市和农村在经济发展水平和劳动生产率的差距会扩大,相应地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也会扩大。
基于此,本文进一步分析市场潜能对区域内结构性收入不平衡的影响。以城乡收入差距为被解释变量,市场潜能为主要解释变量,与前面分析类似将外商直接投资(FDI)、物质资本(K)和人力资本(H)作为控制变量。城乡收入差距的指标衡量方面,本文采用城乡居民收入比w͂(城镇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农村人均纯收入之比)这一指标(Wan等,2006[42];陈安平,2009[43]),其他变量的数据衡量如前所述。对相应的空间面板数据模型进行估计得到市场潜能有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结果见表2),但是这与我国的实际情况不符合,以市场潜能较大的上海市为例,1998年城乡居民收入比为1.622,2014年扩大到2.304,说明市场潜能的增加并没有缩小其城乡收入差距。同时基于市场潜能影响城乡收入分配的机制提出市场潜能与城乡收入差距之间是非线性关系这一假说,为了验证和研究两者的具体关系,引入市场潜能的二次项,构建以下空间面板计量模型,空间面板滞后模型(SPLM)设定如下:
空间面板误差模型(SPEM)设定如下:
表2 市场潜能与区域内城乡收入差距回归结果
(二)城乡收入差距的空间相关性检验
在分析市场潜能与城乡收入差距的关系之前,采用Moran’sI指数对城乡收入差距的空间相关性进行检验,检验结果如图4所示。从图4可知,1998-2015年我国城乡收入差距的Moran’sI指数均大于0,从Moran’sI指数的趋势来看,在0.14~0.16间微幅度波动,1999-2004间出现小幅下降,降至0.15,2004年之后呈现增强趋势,一直保持在0.16以上,意味着城乡收入差距的空间聚集存在较强的马太效应。
图4 城乡收入差距的Moran’s I指数
(三)市场潜能与区域内部收入差距的空间面板计量分析
运用极大似然估计法(ML)对(14)(15)计量模型进行估计,从Hausman检验来看,固定效应要显著优于随机效应,SPLM模型的拟合优度、对数似然值和似然比率均高于SPEM模型,估计结果见表2所列。
从表2模型10的回归结果,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空间滞后系数δ大于0且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了城乡收入差距具有明显的溢出效应,周围地区内部的收入差距会对本地区内部的收入差距产生较大影响,具有空间关联效应。外商直接投资的系数显著为负,说明FDI有利于缩小地区城乡差距,这一结论得到了大多数学者的支持(Kevin Sylwster,2005[44])。物质资本投资的系数大于且显著,表明物质资本投资会拉大城乡收入差距,这与我国的投资结构有关,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主要集中于二、三产业,而城市以第二、三产业为主,乡村以第一产业为主,我国的这种产业结构和投资结构的格局造成了城乡差距持续扩大。人力资本的系数显著为正,说明人力资本对扩大城乡差距有显著影响。人力资本的二元性即城市对人力资本的投入大于农村,造成农村地区限于人力资本的低水平只能从事技术含量低的产业,同时城市因高工资产生的拉力使得农村稀缺的具有较高技能的劳动力流向城市,这样就使得农村地区人力资本水平维持在较低水平,人力资本存量在城市和农村产生较大反差,导致城乡收入差距越来越大。
第二,从市场潜能一次项和二次项系数的符号可以看出,市场潜能和城乡收入差距之间存在U形关系,这说明在市场自发规律运行下区域内部收入差距即城乡收入差距会出现由缩小逐渐到扩大的过程。在U形关系的左侧时,市场潜能引致的集聚效应占主导,有利于城乡收入差距的缩小;在右侧时,制度性障碍和集聚的固化累积导致不利影响占主导,会扩大城乡收入差距。更进一步来看,市场潜能与城乡收入差距之间关系的拐点出现在7.374 6处。根据前面计算出来的2015年各省份的市场潜能数值,我们发现,大于7.374 6的省份只有北京、天津、上海、江苏,其他省份均处在U形抛物线的左侧。这一结果说明对于超过拐点值的五个省份来说,市场潜能逐渐增长对城乡差距的缩小产生了消极作用,而其余省份仍能从市场潜能的增强中获益,同时也表明相比东部地区而言,中部和西部地区的城乡收入差距并不能归因于市场潜能,而造成其较大差距的原因是吸引外商投资的能力较弱以及城乡不合理的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投资结构。
本文进一步根据前文的法对市场潜能与区域城乡收入不平衡的关系进行稳健性检验。检验结果见表2模型12-13。从两次稳健性检验的结果可以看出,核心解释变量市场潜能及其二次项系数仍显著且变化不大,市场潜能与区域内城乡收入差距的U形关系仍显著。说明了市场潜能与区域内城乡收入差距之间的关系是稳健可信的。
Fujita,Head和Maye等人构建的新经济地理学模型,为区域经济增长规律和收入差距的形成与原因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本文以其空间工资理论为基础建立空间面板计量模型,以我国1998-2015年的省级数据为样本实证研究了市场潜能对区域间收入差距及区域内城乡收入差距产生的影响,实证结果表明:①区域间收入水平表现出显著地空间集群特征,市场潜能的空间分布在较大程度上解释了东中西部特别是东西部地区之间的收入差距,我国非均衡发展战略在累积循环机制的作用下导致产业在东部地区的路径锁定,从而形成典型的“核心—外围”的经济空间结构,使得市场潜能拉大了区域间的收入差距。外商直接投资、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也是区域间差距扩大的影响因素,但是比市场潜能的作用要小。②市场潜能和区域内城乡收入差距之间存在非线性的U形关系,对于超过其拐点的北京、天津、上海、江苏和浙江而言,由于制度性障碍和市场潜能集聚效应的固化累积,其市场潜能的提升不利于城乡差距的缩小,其余省份仍可利用市场潜能的增强通过城乡要素流动来缩小其收入差距。外商直接投资有利于缩小地区城乡差距,物质资本投资和人力资本投资的二元性拉大了地区内部的城乡收入差距。
因此,应在尊重市场配置资源的作用下,提高中西部地区的市场潜能,政府等外部力量介入积极引导资源、产业向中西部地区流动和转移,克服因循环累积机制造成的路径依赖效应,以长江经济带发展为引领,形成东中西互动合作的协调格局,使中西部地区最大限度地分享到东部地区市场潜能的溢出,同时有效提升内陆省份的市场潜能,不仅可以缩小区域间收入差距,同时还可以利用市场潜能缩小区域内城乡差距,从而缩小中西部地区的城乡收入差距。西部地区市场潜能的提高不仅要依靠和东部的合作,更取决于自身潜能的开发。在西部地区培养增长极,比如以重庆、成都为中心的成渝经济区,以西安为中心的关中经济区等,还要加强增长极之间的空间组织网络建设,以成都、重庆、西安、昆明、贵阳为点,以交通线路、信息通道等为轴,加大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加强增长极之间以及中心城市与周围区域的空间联系和依赖,避免增长极的孤岛现象。合理利用好市场潜能对缩小城乡差距的促进效应,同时要调控和规避其阻滞效应。城市和农村人力资本水平的差异,使得就业格局累积固化,拉大了城乡收入差距。因此,需要通过培训和职业教育提高进城务工劳动者的技能水平,完善农民工就业体系,建立平等竞争的劳动力市场,提高其工资标准,以破除劳动力市场的二元现象。打破城乡二元结构,消融市场潜能聚集效应的固化累积。加大农业和农村投入比重,大力投资农村人力资本,化解农村进城务工人员的就业固化模式,避免出现城市新二元结构,既能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又能缓解市场潜能增加对北京、天津、上海、江苏城乡收入差距的放大效应。进一步发挥外商投资对东部地区工资收入的拉动作用,重点提升中西地区对外商的吸引力,改善其投资环境,为外商企业提供更多的优惠政策,在缩小同东部差距的同时,缩小中西部内部的城乡差距。
注 释:
①数据来源于2016年中国统计年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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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tial Correlation,Regional M arket Potential and Income Inequality
ZHANG Ze-yi1,HE Chun-li2
(1.School of Economics,Southwestern University of Financeand Economics,Chengdu 611130,China;2.Business College,China West Normal University,Nanchong 637009,China)
This paper,based on the new economic geography model,establishes a spatial panel econometric model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patial dependence and spatial heterogeneity.The paper employs the inter-provincial panel data in China from 1998 to 2015 to empirically analyze the effect of market potential on inter-regional overall and intra-regional structural in⁃come gaps.The study shows that:The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market potential explains the income gap between the east and the west to a greater extent.The market potential enlarges inter-regional income gap due to the path dependence caused by cycle accumulation;Whereas the relationship of market potential and intra-regional 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is nonlinear U-shape.The market potential in Beijing,Tianjin,Shanghai,Jiangsu,Zhejiang exceeds the inflection point and hinders the narrowing of 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because of institutional barriers and accumulation of ag⁃glomeration effect.Other provinces’market potential can still narrow the 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through factor flow.
market potential;spatial distribution;inter-regional overall income gap;intra-regional structural income gap
F061.5;F126.2
A
1007-5097(2017)10-0060-10
[责任编辑:欧世平]
10.3969/j.issn.1007-5097.2017.10.009
2017-03-13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4XJL012);四川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十二五”规划重点项目(SC14A003);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JBK120506)
张泽义(1989-),男,四川泸州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区域经济,宏观经济;
何春丽(1979-),女,四川泸州人,副教授,经济学博士,研究方向:宏观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