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战纪
男主人公章建中说:“31年过去了,我让自己的妻子成了别人的新娘。我想离开,是为了让这个新娘过得更加幸福。”女主人公章银贞说:“我嫁给别人,是为了更好地靠近他,或许他会因为我的靠近而感到难受,但他真的离不开我。”在浙江上虞区崧厦镇,有这样两个特殊的家庭,他们之间复杂而又曲折的关系,蕴藏着一份跨越亲情、友情和爱情的感情。这段特殊的“三角恋”,在周围人的眼里是暖暖的。2017年6月,男主人公章建中登上了“上虞最美全家福”榜单。
“废人”丈夫
“逼”着妻子改嫁
章建中说:“这辈子与我特别有关联的人一共有6个,他们全都姓章,这是巧合,也是缘,我们原本可能就是一家子呢。”
1986年春节大年初八,23岁的章建中和同村比他小一岁的章银贞结婚。次年5月,儿子章坪出生。
但幸福的日子刚刚开始,厄运降临。1987年5月20日傍晚6点多,章建中在给别人家刷墙时从二楼摔到一楼水泥地上,经医院检查,他脊椎骨断裂多处,伤势严重,医院马上进行手术。之后,章建中又转到上海治疗。医生说:“他这辈子不会走了,除非出现奇迹。”
章建中高位瘫痪后,章银贞虽很痛苦,但她擦干眼泪对丈夫说:“建中,我没读过几年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一夜夫妻百日恩,说什么我也不会离开你的,我们的儿子这么可爱,以后我在镇上做点小生意,你在家管儿子,咱们的日子不会比别人差。”章建中听了,紧紧地拉着妻子的手,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由于一条腿肿得比两条腿还粗,再加上适应不了整天躺在床上的“废人”生活,章建中的脾气变得非常暴躁。只要够得着的东西,他抓起来就往地上摔,台灯、杯子、药罐,几乎都被他砸破,但每次妻子都一声不吭,把东西捡起来,能修的修,不能修的換新的。为了减轻章建中的痛苦,章银贞每天坚持熬中药,端到丈夫病床前。“你干什么,施舍啊!”好几次章建中都把妻子熬了几个小时的药无情地打翻,一次、两次、三次……她每一次都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好,再熬一碗端过来。终于有一天,当她再次把药端到章建中面前时,章建中握住了妻子粗糙的手:“银贞,你受苦了。”章银贞摇了摇头,两个人泪如雨下……
章银贞包下了屋里屋外所有的活,她白天卷起袖子,去农贸市场批发点带鱼到镇里的集市里卖,还要不时地回家,看儿子,给丈夫翻身,帮他大小便。每到夜里,夫妻俩就把儿子放在床中间,逗逗儿子玩会,说说暖心的话,这是他们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
1992年10月的一天夜里,章建中摸着妻子的头发:“银贞,你太苦了,你还这么年轻,跟着我这样一个的废人……”章银贞用手轻轻地捂住丈夫的嘴,“你是我丈夫,孩子他爸,我永远不会离开你。”说完,章银贞感觉到手上湿湿的,那是丈夫流下来的泪。
章银贞本以为那天夜里丈夫的话只是一时“冲动”,没想到,章建中已“蓄谋”已久。从那天起,他时不时地就会在妻子耳边说“你去嫁一个人吧,别管我了。”有时章银贞逼急了,也会朝章建中喊上几句:“好的呀!天底下哪有丈夫逼着妻子去嫁给别人的,说出去笑掉大牙。”“只要你能幸福,我被别人怎么看都行。”章建中的嘴里天天嚷嚷着要妻子嫁人,他的的决心一天比一天坚定。
经过两个月的“内战”,章银贞终于在丈夫面前表示“妥协”,她问丈夫“我去嫁他人,我能嫁给谁啊?”章建中一时语塞。章银贞说:“那这样,我想想,既然你这么坚决,那这事你得听我的!”章银贞选择了他们家隔壁比她大10岁的章敬民,当年38岁的章敬民,一直没结婚,为人老实忠厚,巧的是,他也姓章。章银贞答应丈夫去嫁人,她心里是有打算的,嫁给章敬民,一是章敬民人老实,更主要的是,章敬民家就在建中的隔壁,中间隔着一条小弄堂,一分钟不到的路,再怎么样她不想离开她与章建中生活过的地方。实际上她不会离开章建中,嫁到章敬民家就是为了能就近照顾到他。
1992年12月7日,一纸离婚书将章建中和章银贞变成了两个法律上无任何关系的“陌生人”。因为怕对方哭,所以两个人都没敢掉一滴眼泪。“以后跟着阿民要好好过日子啦。”听着前夫的这句话,章银贞的心都碎了。她暗暗下决心:照顾建中是我一生的责任,他离不开我。
离婚后没几天,章银贞和章敬民结婚了。那一夜,章建中抱着只有5岁大的儿子默默地流了一夜的泪。
在嫁给章敬民前,章银贞早把婚后要照顾章建中的事跟章敬民说了,章敬民很善解人意,支持妻子的想法和行动,有时间他也会过去陪陪建中。不过嘴上说归说,章敬民毕竟也是个男人,结婚后,他看着妻子每天忙忙碌碌地在家里和章建中家转来转去,把建中的饮食起居照顾得井井有条,偶尔心里也会咯噔一下,稍有点不舒服。说到底,让自己的妻子去照顾前夫,这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做得到的,需要很大勇气。章敬民最后还是做到了理解,他从来都没阻止过妻子与前夫的这种“往来”。
那“最熟悉的陌生人”
一直在身边
章银贞嫁给章敬民后,章建中每天都能听到“妻子”银贞在那边烧火、砍柴、洗衣的声音。“她应该过得很好。”章建中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使命”,于是,他想到了死。
为了死,他采用了两种办法,一种是触电,一种是绝食。但两种办法都没能让自己死成。他说:“为什么,我身强力壮时,上天要安排我摔下楼瘫痪,而我想死了,上天又一次次地挽留住了我?”一天深夜里,他把儿子安顿好,自己顽强地从床上翻到地上,他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拿来早已准备好的台灯,他卸下了灯炮,手指伸进那灯芯里面,一阵电麻,从手指传到了手臂,他痛得昏死过去。等到第二天早上,他听到儿子趴在他身上,轻轻地叫唤着:“爸爸,你怎么睡到地上去了啊,爸爸,你冷吗?”他这才感觉到自己居然还活着!于是,家里来了很多人,他们家一共有8个姐妹,他最小,他上面5个姐姐两个哥哥,他们共同对准了他,狠狠地一顿批。兄弟姐妹们一致认为,他这样做太伤大家的心了,尤其是伤了银贞的心。endprint
第二次死,他采取的是绝食,在差不多10天时间里,他只是一个劲地抽烟,不吃饭,他把章银贞送来的饭,偷偷地倒进了床下的一个木桶里,人饿得已不成样。比他大20岁的大姐来了,大姐抱住他的头哭了好长时间。他想通了,大姐说的话是对的。“你可以死,但你的儿子怎么办?你这个当爸爸的太不负责任了,还有那个一直深爱着你的女人银贞。”
章银贞得知建中要自杀的事后,悲痛欲绝。“你死了,你这不是在短我的寿吗?我一辈子也不会安宁的!”“你逼着我嫁人,我嫁了,你倒好,来个一死了之,你还让不让人活了!你死了我怎么办?儿子章坪怎么办!”
1998年9月,章银贞突发高烧至昏迷。章建中知道后,心里非常难过,他想爬过去看看,短短的几十米路,他从床上滚到了地上,慢慢地向前爬着,可是一双不争气的腿让他无能为力前行。“我知道她就躺在我的隔壁,可我却没有办法爬过去看看她,照顾她……”章建中心痛得握住拳头,狠命地捶着自己胸口。
为了儿子章坪的将来,更为了让章银贞不再为自己伤心,章建中决定把“瘫痪”了的日子重新撑起来,但他面对的是章银贞临走前留给他的84元卖棉花的钱和为了看病还欠着的2000元债务。于是,他开始“踩”着他那辆残疾车去镇上载客。5元、10元,他省吃俭用,将钱一点一点存起来,一边还债,一边供儿子读书。
1993年底,章建中积攒了点钱,开了家小杂货店,院子里还摆了几张台球桌。与其他小店不同的是,他的床就是“收银台”,前来买东西的顾客会自觉地走到他床前,把钱给他,他会告诉顾客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后来,章银贞跟着章敬民搬了家,章敬民的新家距离建中的家不远,还是在一个镇上。章银贞依然坚持每天都过来,帮他翻身,看儿子,做饭洗衣,有时陪他说会话。
2003年,儿子章坪迷上了网络,好几次趁父亲不注意,偷偷摸摸地跑去镇上的网吧整夜整夜地上网。章建中知道后,叫了几个朋友,终于在一家网吧里找到章坪。“啪——”他给了儿子一耳光,“你太没出息了,都是我的错,我没把你教育好,我对不起你妈。”他打完儿子,又“啪”的一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爸,你不要这样,我以后不敢了。”章坪扑上去,抓住了父亲的手。
2005年,在镇里干部和朋友们的帮助下,章建中帮儿子开了一家摩托车修理店,地点选择在镇里的一條路边上,父子俩共同扛起了这个家。
两个大男人都是“爱妻号”
1999年秋天,35岁的章银贞和45岁的章敬民有了一个儿子,取名章少锋,如今已有18岁。那些年,章敬民经常跑上海的工地,很忙。但章敬民和章建中两家人像一家人一样。少锋小小年纪见到章建中很亲热,在他眼里这个大多时候躺在床上的爸爸很亲切,会讲故事,会变小魔术。
有一天小少锋突然对妈妈讲:“妈,我要叫建中爸爸一声亲爸爸!”章银贞听了激动得热泪盈眶。章敬民回家,他听到儿子的这个叫法也很开心,“亲爸爸就亲爸爸,你亲爸爸身边不能断人,你小子有时间就要去看他,别让亲爸爸一个人冷清了。”章银贞说,对小孩子教育,其实最好的就是拿实际行动做给他看,她和章敬民都没太多的文化水平,但他们的实际行动做得很到位,他们待人热情、有礼貌,小孩子看在眼里,学着他们做,在学校和邻里之间,一直被人夸。
2004年,章建中生命里出现了第二个姓章的女人——他未来的儿媳妇章琳芬。这个漂亮女孩的家就住在附近的一个镇上,女孩家人非常清楚章建中家的实际情况,但他们没有反对她和建中儿子章坪来往。建中为这事也多次问过章银贞:“女孩家不嫌弃我这个废人,为什么?”章银贞回答得不含糊,她说:“因为你章建中人品好,还有我也人做得好,人家家里就放心我们,说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在一起,女儿嫁进我们家,他们一百个安心。”
现在,这个懂事的女孩早已早成为他们家的媳妇,女孩和章坪也有了个儿子。2017年9岁,章建中被孙子一口一个“爷爷”的叫着,心里乐开花。看着儿媳每天和“婆婆”章银贞抢着忙家务活,烧饭、做菜、拖地。章建中说:“幸亏我没死,否则这么好的儿媳妇我就看不到了。”
章建中说,现在最让他欣慰的事情就是章敬民,这位“妻子”的丈夫,他现在对待章银贞比他还要热情周到细心。“仿佛是约好似的,每到章银贞生日那天,敬民人都在家,他会过来对我讲‘今年我们这个饭你看怎么吃,是在你这还是在我这?有时敬民他人在上海,他也会电话过来,这天一定要打,问题只有一个,不要忘记了给银贞过生日,给她过好。”章建中笑着说道:“镇上已有人这样形容我和敬民,这两个大男人,都是‘爱妻号啊!”章建中和章敬民对这番美誉,心里都很快乐!章银贞默默接受,她内心里也对两个伟大男人,这一种别样无私的爱和宽容,充满了深深的感激!
编辑:成小晟 happycxc303@163.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