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问英雄何处
——《铁血湘西》的叙事艺术

2017-10-17 07:49:51岳凯华卢付林
关键词:铁血土匪湘西

岳凯华,卢付林

(湖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借问英雄何处
——《铁血湘西》的叙事艺术

岳凯华,卢付林

(湖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邓宏顺的长篇小说《铁血湘西》展现大湘西各色人等的国仇家恨,在历史与现实交织的情境中执着于湘西题材的深度开掘,在多元书写的人物形象世界里将英雄与土匪并置,使得小说充满传奇与浪漫融合的特质,乡土风格得到了诗意般的凸显和呈现。

《铁血英雄》;叙事艺术;湘西题材;英雄与土匪;传奇与浪漫

Abstract: Deng Hongshun’s long novelBloodandIronWestHunanshows the national and personal hatred of all kinds of people in west Hunan. It is dedicated to the deep excavation of the subject about west Hunan in the intertwined context of history and reality, and juxtaposes heroes and bandits in the multiple writing of character images. This makes the novel full of legend and romance, which poetically highlights the vernacular style of it.

Keywords:BloodandIronWestHunan; narrative art; subject about west Hunan; heroes and bandits; legend and romance

作家出版社2015年1月出版的《铁血湘西》,是邓宏顺继《红魂灵》《贫富天平》《天堂内外》之后创作的第四部长篇小说,分4部82个章节,共68万字的篇幅,重点书写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期间发生在以辰溪为中心的大湘西各色人等的国仇家恨,在刀光剑影之中展现了近代湘西各派党、政、军要员和地方武装、土匪首领之间错综复杂的敌我关系和你死我活的生死较量,人物众多,情节曲折,场面宏阔,其战事之险、山水之秀、文化之异,无不跃然纸上,让人啧啧称赞,令人拍案称奇。

一 历史与现实的交织:湘西题材的执著开掘

人们常说,湘西是一块被时代和文明放逐的大地,而邓宏顺正是从这块大地中走出来的乡土作家。他曾在此当过农民、乡村教师、电影放映员、乡秘书、组织部干事、镇党委书记、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市文联副主席。英国女作家、文学批评家、文学理论家、意识流文学代表人物伍尔芙认为:“人生经历对于小说有重大的影响,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1]德国著名学者伽达默尔也这样说过:“如果某个东西不仅被经历过,而且它的经历存在还获得一种使自身具有继续存在意义的特征,那么这种东西就属于体验,以这种方式成为体验的东西,在艺术表现里就完全获得一种新的存在状态。”[2]作为幼年失怙、饱尝人间冷暖的大地之子,邓宏顺早早领受了湘西世界的人情冷暖与生活艰辛;成人后的人生经历,更让邓宏顺能以严峻眼光艺术审视和执著表现湘西人民的生活与命运。湘西一山一水的滋润,一树一木的支撑,民风民俗的洗礼,传统文学的熏陶,使得邓宏顺深深爱恋着这块土地。“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3];“为什么我用这样的语言叙述这样的故事?因为我的写作是寻找失去的故乡”[4]。邓宏顺出于对家乡的热爱,每完成一部作品都会对人说:“将来还是想多积累些湘西的创作资料,多写点有关湘西的作品。”[5]不说作者的40多篇中篇小说,仅就长篇小说创作而言,邓宏顺早先的3部作品就均以湘西为背景,或捕捉现实,或把握历史,在个人情感纠葛和日常家长里短的书写中,在纷繁现实语境和错综历史隧道的穿梭中,着力凸显其湘西书写的独特气质。

2006年,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红魂灵》,以沅水河边的湘西小镇为背景,在父子事业、爱情、价值追求、行为方式的诸多矛盾和家庭悲欢中,演绎共和国50余年的政治风云和世事变换。2011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发行的《贫富天平》,在对一个地级市市委书记高南翔平凡朴实而又惊心动魄的行政工作和日常生活的描画中,聚焦湘西大地弱势群体的生存状态和生活命运。2014年,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天堂内外》,着力描绘四阿婆从青楼女子成长为坚强女性的惊人经历,以湘西洪河小镇的生活画卷透视中国农村近百年的历史变迁。2015年完成、作家出版社发行的长篇小说《铁血湘西》,正是作者30多年来湘西文史资料收集、积累的创作喷发和艺术结晶,它同样是一部大书特书“近代湘西几十年风云变幻的长篇小说”。正如该书封底所言:“作者从乱世的家仇私怨切入,以湘西纵队的始末为主线,纵横开阖地艺术再现了中国近代大湘西数十年各类人物生存较量的漫长岁月和宏阔场面。各派党、政、军要员和地方武装首领的恩恩怨怨,各党派之间的生死存亡的斗争,尽收眼底。奇险的湘西铁血战事,奇秀的湘西山水画卷,奇异的湘西神巫文化,奇妙的湘西人物心灵史,尽显其中;大湘西山水养育的智者、勇者、仁者、信者、文者、武者,无不跃然纸上。”[6]封底诚如“作家在线”的推荐:《铁血湘西》这样一部“再现近代大湘西人民百年斗争的史书”“引人走进大湘西人火样情感的诗书”,就是一部“最湘西的长篇小说!”[7]

显然,这块曾被时代和文明放逐的土地,对于生于湘西、长于湘西的乡土作家邓宏顺而言,却是如此伟大而珍贵的馈赠。这是一团记忆缠绕的文学世界,这是一个创作坚守的精神原点。在这部长篇小说中,邓宏顺运用非虚构的叙事手法,以千年古城辰溪前所未有的战乱与动荡为中心,真实再现了湘西各派党、政、军要员和山寨土匪头目、地方武装首领之间从抗日战争到湘西和平解放前后的政治斗争和军事较量。工厂学校迁徙,日军狂轰滥炸,土匪鱼肉乡里,官场尔虞我诈,白道黑道,亦官亦匪,明争暗斗,纷纷粉墨登场,各色人等都不可避免要对国家前途、家族恩怨、个人命运表明自己的立场。或为一己恩怨而复仇,或为功名利禄而争斗,或为救亡救国而抗争,或为靖匪安民而战斗,或沦为旧政权的殉葬品,或成为新国家的建造者。总而言之,阅读《铁血湘西》,“就是阅读湘西的近代社会政治、军事史,就是阅读近代湘西的红色革命史,就是阅读近代湘西的土匪成长与灭亡史”。[8]

由于彭家煌、沈从文、朱湘、丁玲、黄永玉、孙健忠、古华、水运宪、蔡测海等前辈文人的诗意抚摸,由于彭学明、向本贵、王跃文、龙宁英、黄光耀、于怀岸、田耳等后起之秀的精神膜拜,湘西这一偏远之隅赫然已成为现代中国文学书写的重镇。湘西的历史和现实作为一种内在的制约力量和无法褪去的文化记忆,事实上也成为了邓宏顺书写湘西的丰富源泉和重要动力,使得邓宏顺自然也成为了湘西文学重镇构筑大军中一股不可忽视的中坚力量。

二 英雄与土匪的并置:人物形象的多元书写

邓宏顺出生的山村,是一个有300多年历史的古村,流传着许多残忍的土匪故事和奇异的人物传奇。童年时代,他记忆里“堆积了很多可怕的土匪故事”,如村里老人们常讲的匪徒如何烧光几十栋房屋、如何杀死15个老少男女、如何一枪穿过母子3人的胸膛;工作之后,他好奇于抗日、剿匪时的“中共地下党员身上所发生的传奇故事”。邓宏顺曾经从当地理发师傅那里听说过一个有关地下党的“蛇精”故事,他起初只是“想写个中篇小说”,甚至“连名字也都想好了,就叫《红枫林的蛇精》”,但又觉得这么多鲜活人物显然“是一个中篇小说装不下的,还是要写部长篇小说才好!”于是,邓宏顺从听来的故事起步,或从省、市、县、乡、村、个人乃至旧书摊等处收集相关文史资料、个人回忆录手稿,或千方百计采访到了部分地下党员乃至做过土匪的当事人或当事人的后辈亲人。正是这份执著和努力,邓宏顺终于如愿以偿:“为生我养我的这片热土写一部长篇小说,记录下这些鲜活的人物!”[9]然而,这些“真人真事的价值”何在?正如杨绛所说:“全凭作者怎样取用。”[10]

我们知道,小说成功的前提,是人物形象的成功塑造。老舍曾经说过:“故事的惊奇,不如人和事的亲切”,“创造人物是小说家的第一项任务”。[11]传统中国文学铸成了以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妖魔鬼怪为主的形象塑造模式,现代中国文学的人物形象塑造则呈现了多元化的趋势,但在描绘革命历史图景与充满民族国家想象的革命历史题材小说中,其人物形象多是“高大全”式的革命英雄人物。由于这类小说着眼于“革命历史”的叙述,受到表现题材的影响和规约,诸多作家以执著的艺术信念,实践着带有特定时代印记和政治色彩的民族国家想象,大规模描写中国近现代以来的革命斗争,追求“史诗化”“历史感”“传奇性”,气势恢弘,跨度宏阔,表意内涵和书写策略凸显出主流的意识形态倾向,全面改写了五四以来的启蒙路向。因此,其人物形象以塑造工农兵英雄形象为主,如《红旗谱》中的朱老忠,《红岩》中的江姐、华子良,《林海雪原》中的杨子荣,但颇有深度、富于立体感的反面人物不多,普遍存在着公式化、概念化、脸谱化、漫画化、模式化的倾向。[12]虽然《铁血湘西》也是一部“书写革命历史题材的作品”,[13]但邓宏顺笔下的英雄形象与反面人物都有自己的个性魅力。

所为英雄,古人谓之曰“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高祖、项羽是也”[14],“英雄陈力,群策毕举,此高祖之大略所以成帝业”[15]。由此可见,古代的英雄多指帝王将相和杰出人物。到了近代,英雄的外延发生了明显变化,平民化趋势非常明显。英雄不再是少数有“胆识、勇气,智慧超群的杰出人物”,而是“隐于世界中之农夫、职工、役人、商贾、兵卒、小学教师、老翁、寡妇、孤儿等恒河沙数之无名英雄也”。[16]审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的湘西大地,帝王将相之类的英雄并非没有,譬如贺龙、粟裕等人就是。邓宏顺在《铁血湘西》中虽也多次提及了贺龙这样的主流英雄,但更多力气却用在对湘西民间英雄的塑造上,集中笔力塑造了一批默默无闻、悄无声息的地下共产党员形象,如陈策、涂西畴、向石宇、米庆轩、陈显荣、向阳、余致韩、赵志、李凤轩、谌鸿章和米月娥等。他们在与日寇、土匪、国民党党政军人员的斗争过程中,展现了坚忍不拔的意志和坚不可摧的信仰。特别是陈策,建立民族抗日统一战线,团结进步民主人士,组织领导爱国学潮声援抗战,参与控制旧政府领导的自卫团,派遣自卫队员奔赴溆浦龙潭对日作战,“策反”张玉琳、石玉湘,推荐共产党员进入“国防第一军”担任要职,组建湘西纵队,与溆浦共产党人谌鸿章掌控的雪峰部队一起配合人民解放军对敌作战、解放湘西。无论是在日常生活中,还是被抓进监狱里,或者是在军事战场上,陈策的肉体、心理和精神都经受住了顽强的考验,表现出了一个共产党人的坚韧毅力和远见卓识,谱写了一曲回肠荡气的革命英雄史诗。当然,他们也有弱点和不足,或忍气吞声,或优柔寡断,或急于冒进,或过于退隐,甚至信神拜佛,喝血酒拜把子,张扬封建伦理道德。然而,作者正是通过这些具有鲜明湘西个性的民间英雄人物,较为生动地表达了英雄主义的价值诉求。

从人物形象塑造的审美效果来看,《铁血湘西》中的土匪,或者说亦官亦军亦匪,甚至是那些“作为革命者的土匪”[17]的人物形象,更让人难以忘怀。近代湘西,虽然山清水秀依旧,但已是险象环生,波谲云诡,群雄并起,日军狂轰滥炸,官场尔虞我诈,土匪鱼肉城乡,正义与邪恶较量,黑暗与光明并存,文明与野蛮博弈,科学与愚昧争锋,甚至人与神与鬼之间亦在拼斗。张玉琳、石玉湘、陈渠珍、汪援华、曹振亚、杨永清、姚大榜、潘壮飞、张平、徐汉章、龙飞天等人,或终身为匪,或集官、军、匪于一身,分不清谁是土匪、谁是官兵。为求自保,这些形形色色的黑道人物粉墨登场。他们阳刚血性,尚武彪悍,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各为所图,明争暗斗,既相互勾结,又彼此打杀,彰显了湘西大地独有的雄性草莽文化基因。这些人物的命运结局,有的始终把个人恩仇置于国家、民族利益之上,与人民为敌,与历史潮流背道而驰,终于穷途末路,沦为旧政权的殉葬品;有的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幡然悔悟,改过自新而走向新生,成为了新国家的建造者。整部小说故事跌宕起伏,情节引人入胜,尤其是既是土匪也是军人的张玉琳、石玉湘等人,既反人民也反政府、既对共产党犹豫观望又与国民党貌合神离的性格塑造得栩栩如生,容易引发共鸣,让人感触良多。对于土匪形象的认识,毛泽东1926年在对中国社会各阶级分析报告中的一段话当是重要的指针:“数量不少的游民无产者,为失了土地的农民和失了工作机会的手工业工人。他们是人类生活中最不安定者。他们在各地都有秘密组织,如闽粤的‘三合会’,湘鄂黔蜀的‘哥老会’,皖豫鲁等省的‘大刀会’,直隶及东三省的‘在理会’,上海等处的‘青帮’,都曾经是他们的政治和经济斗争的互助团体。处置这一批人,是中国的苦难的问题之一。这一批人很能勇敢奋斗,但有破坏性,如引导得法,可以变成一种革命力量。”[18]这一段话中所说的“数量不少的游民无产者”,就包括了邓宏顺笔下的湘西土匪。由此可见,只要有决心,土匪之类的游民也有改造成无产阶级先锋战士的可能。邓宏顺笔下的一些人物亦官亦匪亦军,虽然作恶多端、顽固不化,但其中有一些人还是能够改造成为革命力量的有力补充的。我们看到小说中的地下党员陈策就是这样做的,现实生活中的我们在当下也应该具有这样一种辩证评判湘西土匪的审慎眼光。

当然,小说还塑造了一批思想进步、品格高尚、学养深厚的学者和民主人士形象,如桃源女中校长向绍轩、湖南大学校长胡庶华、楚屏中学校长马公武。日寇入侵,国难当头,他们深明大义,忧国忧民,追求理想,向往光明,为湘西免遭荼毒愿意荡涤一切污泥浊水,不惜流血牺牲,自然也体现了湘西人的铁血精神和英雄气节。

三 传奇与浪漫的融合:乡土风格的诗意凸显

有学者指出:“风格不应该是一种外部的东西,不应该像杂耍那样的东西,是刻意追求的一个结果;它应该是从一个人的内心深处慢慢生长出来的东西,从童年成长的背景成长出来,是一个自然生长的结果。”[19]

那些已成过往的故人与旧事,以各自的方式和姿态,出现在邓宏顺的这部长篇小说的字里行间。纵观《铁血湘西》全书,作者笔下的湘西虽然涵盖了今天的怀化、邵阳、娄底、湘西自治州、张家界、常德的全部或一部分,但辰溪依然是邓宏顺的落笔中心。这里沅水泱泱,雪峰苍苍,山峦迭嶂,山水纵横,沃野千里。战乱年代,尽管这里处处都是“焦人的”萧条景象,但在作者笔下依然有着田园牧歌的诗意情调,其如诗如画的描写构画出一幅幅曼妙醉人的水墨山水风景图。小说主人公陈策1935年曾随贺龙北上长征,几年后初次返家从事地下革命、建立共产党地下武装。作者这样描写陈策所见的家乡景象:“河边的杨柳不缺水,已经吐出了长长的丝绦,被春风梳理的柳条在水面上舞动跳跃,婀娜多姿的河岸景色与干旱的田地形成了鲜明的比照。如果不是春旱,这里的田畈上也该有绿油油的秧苗,也该有水汪汪的稻田,也该是蛙声如鼓的喧闹……”[6]89看似雅化的景物描绘,却又流泻着别具一格的乡野情趣。这样富有诗情画意的场景描写,在小说里比比皆是。这些令人心驰神往、奇特秀美的湘西自然风貌,仿佛是一种诗意的栖居境界,使湘西人充满活力。他们无论是匪是官,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有一副坚贞不屈的脊梁、一种不折不挠的精神。

湘西的历史,本身就是一部充满传奇的历史。在《铁血湘西》里,邓宏顺对湘西人、事、情、景的记录与叙述,布满了奇闻异事的印记。诸多气氛诡异、内容离奇甚至杂糅着迷信与宗教、神性与魔性色彩的湘西民间故事、传说及民俗的穿插运用,使得原本属于湘西人间的故事充满了神秘浪漫的巫楚气息,使得真实的湘西近代史书写转换为具有虚构色彩的传奇故事,甚至有点近乎神话、传说的特征。譬如“赶尸”。“湘西纵队”遭到张玉琳部的疯狂搜捕和围剿,米庆轩因为伤重不得不藏在龙头庵,张玉琳就派人挨家挨户地搜查。为了帮助米庆轩逃出龙头庵,德友、舒昌松和几位大汉就是以湘西特有的“赶尸”手段把米庆轩解救出来的。这一情节颇具传奇色彩,但传奇故事的背后体现的是作家对于生命和人性的深刻理解。譬如放蛊。李司令不想再用收拾自卫团其他人的办法来收拾涂先求,于是使计骗来湘西苗女放蛊,以便兵不血刃,用计灭之。单听苗女关于虫蛊、血蛊、情蛊、巫蛊的介绍,作者如数家珍,一一道来,就让人闻所未闻、心惊肉跳。而一旦坐实于苗女对涂先求放蛊具体行动的实施,更令人见所未见、印象深刻。这段放蛊传奇的书写,凸显的是李司令的狡猾和凶残,彰显的是苗女的不幸和善良。这类描写,以湘西少数民族特有的风俗习惯、人情人事为依托,合乎神秘湘西的地域特性和民族习惯,弥漫着湘西所特有的“原始”气息。此外,《铁血湘西》在行文叙述过程中还穿插了对湘西民族建筑、风俗、服饰、歌谣、梦境的描写,充满着强烈浓厚的奇异色彩和极度夸张的浪漫想象。事实上,这些涉及湘西民族的文化元素,容易让人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也增加了小说的文化含量。恐怖、神秘和诡异的传奇书写,既彰显出现当代湘西作家书写怪诞现实及人事的传奇趣味,亦使得原始、闭塞、鲜为人知的湘西不再神秘和诡异。当然,阅读这类传奇叙事,我们应以沈从文的这段话为戒:“你们能欣赏我故事的清新,照例那作品背后蕴藏的热情却忽略了;你们能欣赏我文字的朴实,照例那作品背后隐伏的悲痛也忽略了。”[20]这就是说非常态性、虚拟性、浪漫性的传奇,在邓宏顺笔下并非是为了猎奇,其实质当是借神灵鬼异、妖魔幻化的故事表层,展现战争年代湘西的世道人心,透视各色湘西人性的刚烈与脆弱、真诚与虚伪、勇敢与胆怯、忠贞与背叛。这是传奇书写的一种创造性转化,是我们阅读现代当代作家书写湘西世界的一把钥匙。

正如张羽华所言,当代作家好“以不同的叙事方式游走在历史的记忆之中,试图还原历史的真实面貌,呈现某种独特的审美特质”,[21]而《铁血湘西》自有邓宏顺自己独特的艺术追求和创作理念。他熟知湘西社会的自在状态,洞察湘西人性的优劣长短,明白湘西历史的兴衰规律,从而遵循“大事不虚、小事不拘”的创作规矩,运用“非虚构”的创作手法,展现特定民族命运所导致的个人恩仇和近代湘西历史画卷中的复杂人性,明白无误地告诫人们:“战乱实在是太可怕了!”[9]

[1] 弗吉尼亚·伍尔芙.论小说与小说家[M].瞿世镜,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53.

[2] 汉斯-格奥尔格·伽达默尔.真理与方法:哲学诠释学的基本特征:上卷[M].洪汉鼎,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78.

[3] 艾 青.我爱这土地[M]//艾 青.艾青精选集.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99.

[4] 莫 言.超越故乡[M]//莫 言.会唱歌的墙.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352.

[5] 蒲 钰,蒲海燕.底层人物苦难的思考与拯救:邓宏顺访谈录[J].创作与评论,2014(4):61.

[6] 邓宏顺.铁血湘西[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5.

[7] 作家在线编辑部.铁血湘西:一部再现近代大湘西人民百年斗争的史书![EB/OL].[2017-02-05].http://www.haozuojia.com/book/282567.shtml.

[8] 张家和.读《铁血湘西》品雪峰文化[N].张家界日报,2015-12-02(03).

[9] 邓宏顺.《铁血湘西》的心血盘点[EB/OL].[2017-02-05].http://www.hnxfsly.com/index.php?a=show&c=index&catid=15&id=194&m=content.[10]杨 绛.关于小说[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6:9.

[11]老 舍.怎样写小说[M]//老 舍.老舍论创作.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252.

[12]岳凯华.1949—1962年文学·小说创作[M]//赵树勤,李运抟.中国当代文学史(1949—2012).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39-40.

[13]张建安.传奇历史与家国理想:读邓宏顺长篇小说《铁血湘西》[EB/OL].[2017-02-05].http://www.chinawriter.com.cn/wxpl/2016/2016-03-28/268509.html.

[14]刘 劭.人物志[M].北京:文学古籍刊行社,1995:10-12.[15]罗兴萍.民间英雄叙事与“十七年”英雄叙事小说[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21.

[16]梁启超.饮冰室文集点校[M].吴 枟,卢云昆,王文光,等点校.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2001:2280.

[17]贝思飞.民国时期的土匪[M].徐有威,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276.

[18]毛泽东.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M]//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2:8-9.

[19]张 钧.生命的激情来自于自由的灵:林白访谈录[M]//张 钧.小说的立场:新生代作家访谈录.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289.

[20]沈从文.沈从文文集:第11卷[M].广州:花城出版社,1984:44.

[21]张羽华,廖红群.叙事模式的突破与超越:论苏童长篇小说《河岸》[J].湖南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21(2):69.

责任编辑:黄声波

WhereAretheHeroes:OntheNarrativeArtofBloodandIronWestHunan

YUE Kaihua1,LUFulin2

(School of Liberal Arts, Hunan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81,China)

I207.42

A

1674-117X(2017)04-0005-05

10.3969/j.issn.1674-117X.2017.04.002

2017-03-12

湖南省教育厅/湖南师范大学普通高等学校教学改革研究项目“戏剧影视文学专业创新人才的培养与教学实践平台的构建”(2015291092/201590062)

岳凯华(1967-),男,湖南新邵人,湖南师范大学教授,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戏剧与影视学;卢付林(1967-),女,湖南新邵人,湖南师范大学副教授,研究方向为汉语言文字学、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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