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爱云
好久没下雨了,天气干燥得连人的眼眶都发涩。
我家对面是工地,机器轰响,总有尘土飞扬,叫人不敢走近。
一次,我路过工地,远远听到脆如银铃的咯咯笑声,我侧头一瞧,是一个四五岁大、土头土脸的小男孩正伏在一辆轿车旁呢。我好奇地上前近瞧:男孩倾着身子,踮着脚尖用细短的秃秃的手指在车身上比画着——哦,车身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尘埃,他以手指作笔、灰尘当墨,在“挥毫”画一辆小汽车咧。小男孩退了几步,歪着脑袋欣赏“杰作”,得意地咧嘴笑了。过了一会儿,小男孩应该是看到了“杰作”中失败的地方,就鼓着腮帮子仔细修改。如此反复,小男孩的手已冻得像紫萝卜了,但他仍乐在其中。小男孩似乎发觉了我的注视,回眸一笑,羞涩地挠挠头发,脸上皆是满足的神气。
“喂,你干什么?快停下!”粗暴的呵斥声打断了男孩的陶醉,一个又高又胖的中年男子疾步凑上前,不由分说狠狠地扯开了男孩的小手,骂骂咧咧:“你这野小子!想刮花我的车?”小男孩先是一怔,继而天真无邪地微笑,眨巴着大眼睛仰视着男人。男人继续嚣张地责问。我愤怒地走向男人,男人飞快地闪了一个白眼,匆匆地钻进车里,扬长而去,车后飞起一片尘烟。
再看那小男孩的笑容还未隐去,尴尬地伫立在街边,埋着头,拨动着自己的手指。我心中五味杂陈:这么聪颖可爱的孩子应该用五彩的蜡笔在白纸上绘出梦想的呀,灰蒙蒙的尘埃能承载他的理想与精彩吗?我不得而知。
工地里跑出一个瘦小的妇女,她头戴安全帽,整个人裹在一件大棉袄里,显得笨重。棉袄上沾满油渍和泥土,都分辨不出是红色还是褐色的了。妇女蹲在小男孩面前,轻柔地拉过小男孩的手,用肩上的毛巾小心地擦拭着男孩的每根手指。
“在外面干什么?”“玩呀!”
“玩什么?”
“我不告诉你啦!”小男孩调皮地说。
“好玩吗?”
“嗯!”小男孩重重地点头,脸上又浮现出一抹无忧无虑的笑容。
“开心就好!”妇女笑着捏捏男孩的手,她起身时看我一眼,露出一双被风霜侵蚀的红肿的眼。她的眉拧成了一个结,眼神里充满了迷茫,拘谨,抑或是羡慕?
妇女牵着男孩的手慢慢走入工地。我盯着他们的背影被尘土淹没。我的眼底逐渐湿润,视野模糊,心灵的窗户却被冲洗洁净,我渴望上天能降下一场甘霖,冲散这人世间的浮土尘烟,滋润人干枯的心田……
点评
这篇文章神态描写十分成功,第三段中对于小男孩的童真和自得,作者写道“得意地咧嘴笑了”;对于男人的“心虚”,作者写道“飞快地闪了一个白眼”;倒数第二段以“眉拧成了一个结”来写男孩妈妈的心事重重。这些地方都符合人物当时的心境,使得人物形象逼真。另外,本篇文章选择的是農民工子女题材,充满着浓烈的生活气息,体现了一种人文关怀精神,对于一名高中生来说十分难得。而且作者并没有浮于表面,文章最后两段将文章推进到了一定的深度,尤其是最后一段作者渴望天降甘霖冲散人间浮土尘烟,体现了对美好人性回归的期盼。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