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霞
小区里开了家“老祖宗石磨坊”,专卖用老石磨做的豆浆,生意极好。看着那熟悉的石磨,我想起老家屋角里那个静静的石磨,想起关于石磨的一些往事。
我家的石磨就架在屋檐下的大门旁边,祖上传下来规矩,石磨即使空闲着,也不能放置任何东西。尽管爷爷奶奶有许多蓑衣斗笠,也只能常常挂在外墙的墙壁上,久而久之,大门口放着整洁干净的石磨,外墙上挂着破旧的蓑衣斗笠,成了我家最重要的标志。
这石磨从我记事起就有,估计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为了省力,还装有木头做成的石磨架子。石磨架子带动石磨转动,放在石磨里的食材就会慢慢地被磨碎,然后溢出浆来。推磨是个技术活,得按逆时针方向用力,而且用力上特别有讲究,在石磨转到对面的时候,要使用惯力让石磨转到左边,否则用再大的力也拉不动石磨。我小时候总是不会用力,经常需要母亲搭把手,否则那个石磨就像定了型,怎么也拉不动。
喂食材也是技术活。食材一般都是提前用水泡过,这样碾时省力。喂食的时候要瞅准时机,稍不注意就会撞到石磨架,喂得太多,磨不烂,喂得太少,费时费力。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常见到的一个场景,就是奶奶喂食材,母亲推磨,母亲慢慢地推着石磨,奶奶慢慢地将食材舀进石磨喂食孔里,她们俩边磨边聊着天,那情景,现在想来都很温馨。
奶奶经常用这石磨做豆腐。她做的豆腐鲜嫩爽滑,久煮不烂,是我最爱吃的。将豆腐切成小块,放进有少许油的热汤里,用小火慢慢煮透,放上葱花,我一次能吃兩大碗。
后来奶奶去世了。母亲少了搭档,父亲便趁空闲时帮母亲推磨,母亲喂食材,和父亲有说有笑。母亲除了学得奶奶一手做豆腐的好手艺,还用石磨推麦子做麦酱,推蚕豆做豆酱。母亲做的辣酱香辣味美,很好下饭。那些年,学校里伙食不好,不是南瓜就是冬瓜,而且少油少盐,我常常用罐头瓶子装一瓶酱到学校里,和同学们一起分享,母亲做的酱,是我们同学中公认味道最好的。
母亲老了,推不动石磨了,那个石磨,渐渐就成了一个摆设。上次回家,母亲告诉我,这个石磨有人出高价想买,她想了想还是没卖。她是舍不得。奶奶去世二十多年了,父亲也在十八年前去世了,家里有很多关于他们的东西,要么就是太陈旧无法保存了,要么就是丢失了,只有这个石磨,还像当年一样。母亲肯定是舍不得那些年和家人共苦的时光,保存那个石磨,就是对他们最好的纪念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