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展萍
香港中环地铁站有至少13个地面出口,每个出口都通往金钱世界—期货、股票、基金、保险、投资。曾有人这样形容:你手里有钱,这些地方会让你的钱翻倍;如果没钱,这里有各种办法让你变得有钱。
中环的英文地名是central,意思是中央的、核心的。无论从地理位置还是经济体量上看,这里都是香港社会的心脏,超过23万金融雇员以占比6%的劳动力贡献着全港18%左右的生产总值。中环的甲级写字楼租金常年稳居全球第一,并在2016年12月达到每月302美元一英尺(约0.0929平方米),远超紧随其后的、197美元一英尺的伦敦西区。
为了确保绝对中心有条不紊地运行,香港天文台隶属于商务与经济发展局。这样,经发部门就能及时发现8号风球和黑雨,做好预警,不至让恶劣天气严重影响各项经济指数。香港人甚至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创造了“李氏力场”一词,虚构香港首富李嘉诚具备阻挡热带气旋吹袭香港的力场。有人以此为名制作了flash游戏—开启“李氏力场”,弹走台风,恒生指数便不下跌。
香港人对风水的执着在此尽显。维多利亚港是个急水入、缓水出的“曲水聚宝盆”。聚宝盆边,1990年启用的中银大厦,外形犹如一柄三棱钢刀。为了对抗直冲自己的“钢刃”,邻近的汇丰银行大厦在顶楼架起两门17米长的钢炮,直对中银大厦。后来建成的长江实业大厦则干脆将四面设计成环盾,通体装上防弹玻璃。
都为了一个目的:财富。
电影《华丽上班族》花3個月时间用4000万搭建了一个虚构的“大中环”,再现中环地铁站与IFC(国际金融中心)。主场景众信贸易公司的办公室用框架搭建,这里透明、没有秘密。办公室里,看得见齿轮的大钟360度旋转,任何身处其中的人都能感受到时间精确的、咔嚓咔嚓流动的声音。
这部电影的确揭示了一些中环规则。比如,在争分夺秒的世界,员工是不停运作的零件,“想死就去高层办公室,偷懒就去厕所偷”。比如,必须埋头苦干,获得扶摇直上的机会,否则“你什么位子都没了”。这是大众熟悉的中环,精英、高效、现代、残酷。
但中环远不止如此。摩登美学与高楼林立间,现代与传统交织,国际化与本土气息相互缠绕。从中环的核心区域往半山上走,随时会遇见一个更具生活气息的中环。那里有曲折的老街、风格显著的旧建筑、嘈杂混乱的露天集市。电影《重庆森林》里市井的“午夜特快”快餐店就在此处营生,《岁月神偷》中三四层高的唐楼在永利街边依旧诉说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底层故事。
过去20多年,中环在外貌上的改观主要表现为填海、兴建高楼。变化更多发生在内部。保育人士的努力下,上世纪末即已奠定的中环建筑格局并没有太大改变,身处其中的企业却进进出出。这些年,越来越多内地公司进入中环,将香港作为企业境外布局的第一站,外资与港资逐渐外迁。
这里还经历过几次金融风暴—当然比8号风球猛烈得多,但就像经历过风暴的维港海面,潮水退去后,一切继续精密运转。
玻璃之城
中环的中心地位几乎是注定的。
1841年,英国人在此登陆,占领香港,率先在中环建立基地。他们迅速兴建了多条主干道,港督府、商业中心都被设立在中环。
现在的中环格局基本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即已确定。那时,中环不断兴建摩天大厦,中银大厦、汇丰银行大厦都是那些年代的产物。
维多利亚港边鳞次栉比的建筑成为港岛一道引人瞩目的人造风景。香港电影中很少直接讲述中环故事,但不少电影会将维多利亚港作为影片的定位镜头,镜头从海港这头朝中环的高楼大厦一掠而过,告诉你这里是香港—它是香港历史的源起,且最能展现香港繁华、都市的一面。电影《无间道》和《中环英雄》都有类似的场面。
因为最能表现香港,中环也成为许多国际大片赴港取景的首选地。《超级战舰:异形海战》、《太极侠》和《火并时速2》都曾在此取景。电影《蝙蝠侠.黑夜之神》中,蝙蝠侠从88层高的中环国际金融中心2期顶楼一跃而下。《变形金刚4》里,主角在中环夺命狂奔。
“Glass city.”电影学者陈剑梅博士向《博客天下》提到这个词,在她看来,中环就像一个玻璃之城,由满是玻璃幕墙的写字楼构成。不管电影中还是现实,这里都是商业活动的重要发生地。
电影《单身男女》中,高圆圆饰演的程子欣与古天乐饰演的张申然就是通过透明玻璃认识对方的。张申然是玩世不恭的金融才俊,程子欣是到港工作的苏州女孩。起初,两人的办公室隔着一条街,程子欣与男友分手,张申然看着对面写字楼窗户边郁郁寡欢的程子欣,用便利贴在窗上贴出一张笑脸,两人就这样认识了。
在中环,建筑物之间的距离过于亲密。作为世界最小的金融中心之一,香港的绝大多数金融企业都在中环办公—一定程度上,这是身份与实力的象征。因此,中环的写字楼显得紧凑、密集,永远不愁租。即便租金全球最高,空置率也不过在1%左右。一旦有公司外迁,立刻会有别的公司续租。
密集的好处在于,中环就像一张蜘蛛网,几乎网罗住香港整个金融产业。“如果要拜见客户,在几个写字楼间来回穿梭就OK了。夏天下雨的时候,甚至不用带伞,或者从地铁下面穿过去,或者从天桥、商场穿过去,非常高效、非常便捷。”中泰金融国际有限公司研究部副主管赵红梅告诉《博客天下》,曾有一家北京的金融机构到香港来,上午拜访两家金融机构,下午拜访三家,“直接在中环跑一圈就够了,但在北京,就属于不可完成的任务。”
作家冯唐曾在香港一家咨询公司工作。他描绘过类似的场景:“由于高楼密集,高楼之间游廊相连,人车全部分流,80%的情况下,商务会晤步行可达无需坐车,打雷下雨不用打伞。”冯唐笔下,香港的高楼就像德国造的万宝龙笔,“每个细节都在不露声色中被精确地照顾到,每一寸土地都被顶尖的建筑师用当时最好的技术和工艺压榨出最大的功效”。
如《华丽上班族》中那面巨大的钟摆所预示的那样,在中环,时间与空间都被精打细算。即便此地四通八达,中环人依然脚步匆忙。中环的翠华茶餐厅大概是全港翠华餐厅中翻桌率最高的一家。而在早高峰时期的中环地铁站内,面包铺前,只要排上队,最迟两分钟,一定可以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早餐。
金融业带动着餐饮业一同讲求效率,吃饭成为一件颇有紧迫感的事。最好可以做到一边吃,一边留意饭店的客流量大小,以此判断这家饭店未来的股票走势。
像电影里通常呈现的那样,中环的写字楼大堂和电梯内的电视机永远滚动播放着财经资讯,不出声音地将各项数据显影在屏幕上。金融从业人员何颖诗注意到这个细节。“内地的写字楼、电梯里播放的全都是广告。我习惯了香港,哪怕几十秒,还是一下能看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她对《博客天下》说。
她所在公司的办公室有一面朝向维多利亚港,但她少有欣赏海景的心情,“一切都很快,车来车往,人人都赶着去,要不谈生意,要不赶快下班,要不加班”。
电影《有情饮水饱》中,梁朝伟饰演的钻石王老五马须仁踏单车过中环的场景几乎不会出现在现实生活里。影片为了表现马须仁的吝啬,特意将他的故事安排在最高效、繁华的中环。但在现实生活中,“在中环是没有人踏单车的,只有送外卖的人可能会。”陈剑梅说。
营盘
过去20多年,中环经历过几次地貌上的变化。
标志性的一次是2007年,为了填海工程,皇后码头被拆除。皇后码头因维多利亚女王像得名,1997年以前,这里专供香港总督和英国皇室成员使用,在保育人士眼里颇具历史意义,最终,在他们的努力下,政府承诺,中环填海完工后,将皇后码头重置在9号和10号码头之间。
还有一些变化发生在内里,比如几次金融危机。1997年,金融风暴遍及东南亚,在国际炒家的运作下,香港恒生指数大跌。著名媒体人闾丘露薇在文章中回忆道:“那时的香港,走在街头随时可以感受到萧条,房价大跌,负资产出现,到处都是开仓清货准备结业的红色标语,怵目惊心。”
最终,政府动用外汇基金进入股市和期货市场,吸纳国际炒家抛售港元。闾丘露薇在这时第一次真正感受到香港人的精神,抱怨政府的人不多,“人们最多感叹一下自己运气不好,然后又开始埋头赚钱,要改变的,只不过是原本吃大鱼大肉的习惯。而香港人又是健忘的,当股市楼市再次畅旺时,鱼翅捞饭又开始恢复正常”。
何颖诗对香港人埋头苦干的精神印象深刻,并认为这在寸土寸金的中環体现得更明显,更早之前,“很多香港人都是打两份工,白天一份、晚上一份,香港人的骨子里还是很拼的”。
2000年,香港科技股爆发小股灾。好在虽重历波折,但香港经济在这一年走出通缩阴影,经济增幅达10.5%,于世纪之末成为亚太地区的佼佼者。
2008年,美国第四大投行雷曼兄弟破产,引发全球金融海啸,香港金融体系再次受到撼动。
金融风波成为中环不同时期的注脚,并被记入以中环为背景的电影里。影片《单身男女》中,张申然因金融海啸离港,直到3年后危机减弱才重返香港。
《单身男女》算是轻松的爱情故事,同样出自杜琪峰之手的《夺命金》要沉重得多。《夺命金》影射的是20世纪末的金融危机。那时人人自危,刘青云饰演的小混混、任贤齐饰演的警察、何韵诗饰演的中环银行职员,对各自的工作疲于应对,偏离人生轨迹。《华丽上班族》讲述的则是雷曼破产引发全球股灾时期的中环。陈奕迅饰演的大伟以“赌”搏“股”,却被卷入股灾。
金融风暴造成的创伤不可忽视,但从总体上看,香港金融向上生长。20多年来,港股市值上涨7倍多,上市公司数量增加2倍多,日均交易额增长超过4倍。香港从一个区域性市场变为国际市场。
最近10多年,香港发生了更大的变化,逐渐成为内地企业首选的海外融资中心。1997年底,101家内地企业在香港上市,占所有上市公司数量的15%、港股市值的20%;截至2016年年底,1002家内地企业赴港上市,占上市公司数量的51%,港股市值的63%。
作为内地企业海外扩展的第一站,香港具备天然优势。“第一,香港是境外的,第二,它的语言和我们可以通,文化差异没有那么大。再加上环境和人才都非常齐备。”赵红梅说,2003年,内地与香港签署的CEPA协议是一个分水岭,主要目标是减少双方的贸易关税和非关税壁垒,“那是对香港市场很利好的,是让双方更紧密的经贸安排。金融企业是为经贸企业服务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内地进入香港市场在中环得到最直接的体现。2016年,中环甲级写字楼新租赁成交达50万平方呎,其中60%为内地机构。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赵红梅这样形容公司所在的德辅道中,“如果说上世纪90年代或2000年初,这条街上有日本的投行、欧洲的投行,那么现在更多的是内地企业。”
何颖诗发现,不少金融机构开始在招聘时考察应聘人员的普通话水平,在以茶餐厅及西餐厅为主的中环街道上,出现了不少适应内地人口味的餐馆。
另一个中环
赵红梅有时会站在写字楼窗边看底下的芸芸众生。
在中环,高档、现代的写字楼巷弄间,一些小摊贩顽强地生存着。他们兜售报刊杂志、廉价珠宝、袜子、T恤和快餐,在全世界最昂贵的写字楼下数十年如一日安然营生,一百多年前的叮叮车叮叮当当地开过去,并不被现代化规则驱逐。
赵红梅眼里的中环,是一个“既可以吃一餐七八千的饭,又可以吃一餐二三十块钱的饭的地方”。
如果以时间为界限,周末可视为中环面貌的区分点。工作日,中环是白领的,他们通宵达旦,为了随时掌握不同时区的金融状况,一些办公室24小时不熄灯。到了周末,中环属于菲佣。香港20多万菲佣会在这一天上街,她们化妆、换上最漂亮的衣服,其中一部分来到中环,以皇后像广场为中心,北至香港大会堂、南至汇丰银行大厦,东西沿着遮打道行人专用区延伸至遮打公园、雪厂街。她们在公共场合席地而坐,与同乡一起野餐、聊天、唱歌、跳舞,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光,没有人会驱赶她们。
如果以空间为界,中环至半山的自动扶梯区分着两个中环。香港中文大学学生黄俊颖在半山上住了15年,他将中环分为3部分,一部分是先进的、现代的,以摩登大厦为标志,一部分是旧中环,由旧街市和古玩店构成,还有一部分是以动植物公园为核心的自然洋溢的中环。半山扶梯是前两者的分界线。
半山扶梯是电影《重庆森林》的取景地之一。电影中,饰演警察的梁朝伟每天穿着制服搭乘扶梯上班,王菲饰演的快餐店员工阿菲在扶梯上弯下身子、从公寓窗口向外窥视的画面都在此处拍摄。
黄俊颖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游客慕名而来,他告诉《博客天下》,扶梯不过是他每天上学放学的交通工具。同样生活在中环半山上的罗雅宁更能理解游客的心态,她喜欢《重庆森林》,也喜欢半山扶梯。罗雅宁认为,半山扶梯很能体现中环性格—流动性,“每天都有很多人在这个地方擦肩而过,这是很城市的感觉,充满了城市生活的短暂性”。
扶梯上的中环是罗雅宁喜欢的中环。2005年夏天,政府打算拍卖位于此处鸭巴甸街的警察宿舍,用来搭建豪宅。罗雅宁发起中西区关注组,召集区里关心保育规划的志愿者,一起争取保留警察宿舍,因为这里在更早之前,曾是香港重要的政府学校“中央书院”的遗迹,孙中山就曾在此读书。大概争取了两三年,政府最终同意保留警察宿舍,成为PMQ元创方—香港本土创意中心。
过去十几年,罗雅宁与不同领域的志愿者处理了大大小小的保育工作,保留露天市集、唐楼。“中环作为一个发展得很稠密的地方,地价很贵。很多时候发展商、政府甚至是市区重建组都希望在中环做重建。但我们觉得不能完全允许无止境地发展,而疏忽了这些有历史价值的地方。”罗雅宁说。
德辅道以北的中环是填海填出来的,崭新、规整。但扶梯往上,是另一个中环。文武庙对面的水坑口街是英军占领香港后插下第一面旗子的地方,荷李活道是香港殖民地时期的第一条街道,种满冬青树,得名“hollywood Road”,街道上布满了古玩店。
从荷里活道到干诺道中环段,400米长的石板街已存在150多年,这里是香港著名的旧街道,由高低不一的石板砌成。纽扣店、裁缝店、修鞋铺沿街开张,多数保留着旧时绿铁皮屋的模样,小而简陋,成为表达老香港情怀的影片取景地。《花样年华》《龙凤斗》《色戒》《無间道》等影片都曾在此取景拍摄。
《花样年华》中,张曼玉饰演的公司秘书苏丽珍与梁朝伟饰演的报社编辑周慕云在石板街上告别,灯光昏暗,飘起凄凉夜雨。
电影《十月围城》在上海拍摄基地搭建了100多年前的中环,在半山漫步,不经意间就会发现电影中故事的真实发生地,比如孙中山学习革命理论的学堂,以及革命家杨衢云被杀害的地方。这些地方是陈剑梅最喜欢的那部分中环,因为这里有中环的历史,能够完整地表达香港的价值。
《岁月神偷》剧组一度找不到代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香港的旧街道,差点到马来西亚或印尼取景,最后,他们在中环永利街上发现了符合拍摄条件的目标,街道不足70米,排列着一溜唐楼。电影最终在这里取景拍摄,也正是得益于这部电影,原本面临拆迁重建的永利街12栋唐楼得以保留。
很多时候,罗雅宁会到中西区去区议会开会,将保育小组希望保留的地方告诉议员。海岛气质和短暂历史曾让这座城市展露出高度流动性和人生的临时感,但罗雅宁察觉到,变化正在发生,“近几年我们开始觉得,区议会是非常支持我们的”。
也有建筑本与电影无关,但因影星出名。2003年4月1日,张国荣因抑郁症从位于中环的文华东方酒店24楼健身房跳楼自杀。此后每年这一天,来自世界各地的粉丝们聚集于此,送上鲜花,文华酒店旁变成花海。
罗雅宁用4个形容词形容中环:复杂、深刻、广阔、国际性。中环集合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华洋集住”,“我们时常记住一件事,香港有很特别的历史背景,集合了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但他们都把香港当作自己的家,一起建设这座城市”。
这种国际化特征在中环兰桂坊尤为明显。有杂志将兰桂坊形容为香港的蒙马特,作家也斯注意到,在兰桂坊,商人投资开办的新餐厅和酒吧,都用上了遥远的地名:贝鲁特、非洲、加州、中央公园、印度支那、卡萨布兰卡,遥远的空间带来遥远的时间。
“危机与玩笑、颓废的纵情与健康食物、古今中外的不同时空,好似毫无禁忌地挤在一起。”也斯写道。他认为兰桂坊的有趣之处在于“世界与本地相遇”。这里能容纳不同意见和不同阶层的人,门外临时摆起的桌子也许摇摆不定,“却没有势利的优皮(YUPPIE,特指继嬉皮士之后崛起的一类精英人群)挑剔别人的身世”。
所有这一切就像中环的不同面相,现代与传统、效率与市井互相博弈、共同生存。
曾有一位电影工作者描绘过中环的景象:香港常常下雨,灰蒙蒙的海面,阴沉沉的天空,中环密密麻麻的高楼笼罩在雨雾中。从维多利亚港乘坐轮渡,船上是各个国家的人,船开到海上,面朝维多利亚港,最具标志性的大楼隐藏在云雾中,船上所有人都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看着20多年来代表现代城市文明、代表城市管理杰作的高楼大厦仿佛从眼前消失了,情绪复杂。
罗雅宁见到过类似的场景,但画面是阳光普照的。五光十色的大厦在对岸一寸寸清晰,维多利亚港广阔、美丽,“香港在过去这么多年里,经历过很多不同历史发展,有起有落,我们面临挑战,但只要热爱这座城市,参与和付出会令这座城市更好”。
生活于此的中环人一边在狭窄逼仄的环境中追求效率,奋力向上,纵情而茫然,保持距离与分寸感,一边尽力抓住它传统与市井的一面,寻求根系。
就像电影《华丽上班族》的最后一幕。新晋职员李想终于坐上代表扶摇直上的电梯,送走在股权之争中出局的CEO张威。临走前,张威回过头来问他:“年轻人,你的名字是?”
“我叫李想,李安的李,梦想的想。”
“希望你会记得。”张威提醒他。
(文中何颖诗为化名,温丽虹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