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万义
小小游舫悠闲在重庆乌江画廊,不禁溢出清代诗人翁若梅的赞叹“蜀中山水奇,应推此第一”。随之,心海瞬间荡漾着醉意,醉的不仅仅是山水,还有那犹如浮在水面上的龚滩古镇。
与龚滩古镇的相遇,仿佛是心灵已久的期盼,也像是假期的牵引。沿几十级陡峭的阶梯而上,就进入古镇的主路。说是主路,其实并没多宽,对面的邻里稍稍抛一件物品,便可相互接应。也许近距离,方有沟通的开始。两旁的古建筑群宛如母亲温柔慈爱的双臂,将我拥入怀中,又似要借助中间的路面将我高高托起,好让我与蓝天试比高。
执手龚滩古镇,即是逢了1700多年的历史。赏过能工巧匠的吊脚楼,阅过规整有序的四合院,经过土司权重的冉家院子,拜过宗教浓郁的川主庙,古意扑面而来,没有人打扰我的心,一切都显得非常安然。
刚开始在江中见到远处薄烟缠绕的吊脚楼时,看见木柱有的坚立水中,有的植于岸上,远看像孩童用小棒棒支撑的玩具积木,好像稍不小心便会坍塌一样。然而,实地踏上之后,古老的建筑技艺瞬间打消了我稚嫩的视觉和猜想,感觉比湘西的吊脚楼要规整得多。
高处俯瞰四合院的屋顶围瓦,使我想起儿时见过的农用风车上的方形漏斗,似有金黄的谷粒滑落,也滑落了一段带有泥土的岁月。立于其中,往上看,仿佛手可触及蓝天白云。很想将这方美景放在行囊里带走,在有雾霾的地方取出来,释放沉闷的心情和呼吸。
冉家院子是清朝年间当地土司冉慎之的居所,整个院子被视为小小的土司文化博物馆。一面开放,吊脚楼廊伸向街面,正房和厢房都是穿斗式结构,这种龚滩地道的建筑风格与外墙徽派民居风格有效融合,成为称颂的典范。昔日辉煌依然显现在眼前,像是在叙述一段特别的历史,又像是在静静地等候着什么。气息仿佛依然,但人随光阴去,只剩一位老者守护着那份曾经的至尊。也许那份情愫是孤独的,但旧时的存在于今人而言是有意义的。许多摄制组纷纷前来拍摄,使一方文化通晓于远方和心怀。众多游者纷纷学着土司提着长烟杆的样儿,戴上瓜皮帽,扮相幽默风趣,给闲适的旅途增添了一份潇洒的情境。
人少的傍晚,古镇此时似乎成了我一人的,像极了当年收获一份猝不及防的爱情。有人说,此处为治愈爱情伤痕的圣地,也许跟这里的静有关。只因静,才可以走心地思。回归本真,方知真爱。静,是这个古镇的个性张扬,完全没有其它古镇饱含商业气息的纷乱,也没有音响和车辆的大声嘈杂,更没有人头攒动的浮躁,完全保持着居民的原始生活状态。如此朴素自然的风貌,仿佛会夺了人的灵魂。
徜徉在青石板路,一不小心见到了一种刻有古画和吉祥图案的地漏,也许是在寄寓人们漏掉污浊、向往纯净的美好。渐行渐思,似有复古的风吹过,吹醒了故事,吹动了脚步,吹老了光阴。现时的眼前没了丁香般的姑娘回眸,反而似有当年的背盐工踩出的沉重背影在缓慢移动,那背篼里背的是全家的生活与希望。他们的脚步陈述着这里曾经是作为货品中转站和集散地的地方,同时丈量着百姓的艰辛与苦涩。千年盐码头,沧桑闲时光。叹惜我们不能体同身受,但能以史为鉴,珍视现今拥有这也算是一种心灵的慰藉吧。
在龚滩古镇的脚下新修了沿江路,与3公里长的古镇主路一下一上并驾齐驱,宛若两条绸带呵护着这座风雨小镇。明代的凤凰山滑坡,形成诸多险滩,水路状况复杂,船只通行困难,遂有大批纤夫在此涌现。那是一道道流动且辛酸的景致,并无现时唱起《纤夫的爱》这般浪漫与潇洒。纤夫露出的肩头被粗长的纤绳勒出宽深的沟槽,负着前进的使命和日子。他们必须弓弯着整个身子,几乎贴近地面,甚至用手抓住物体助力爬行。古铜色脊背上的汗点成珠成串,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油油的光,和着颈上的青筋暴突,成為最美最朴实的画,只是此画来得艰难而沉重,俨然没有如今艺术人员来此写生的轻松与惬意。有的在跋涉中倒下,有的还未伤愈便继续,纤夫拉出了一家的生活,也拉出了一段血泪史。
夜,晚来了些。我自己仿佛变成了城市潮中的纤夫,为了曾经的梦,为了现时的歌。脚步渐行渐远,思绪越飞越远,竟然毫无归意。世界那么大,只欲在如此静谧的时光里安顿我的灵魂,也许龚滩古镇早就在此等候,或许这是缘分注定,无论怎样,走心便够,别无奢求。此时,有小虫为我和鸣。很喜欢这样的自然,这是安静小镇的素养赐予的礼物。不远处传来了打更声,传递着生活的温馨提示,也猛然袭来了古意古韵。声声打更语,从古镇这头延伸到那头,恍如岁月不老的歌。在此歌中,忽一转抬头,便享受了美景。白天远山的赤壁在夜里幻化成了一朵朵一片片流云,似远非近,似下而上,神秘莫测得让人无所适从。我多想变身成仙,脚踏乌江水,手可及高山,逍遥在大自然。
在龚滩古镇,望得见山,看得见水,留得住乡愁。有山,有水,有人家才有灵动,世界便有了真正的生气。在龚滩古镇我醒来特早,此时仿佛有香气飘来,浓的似芝麻,淡的像豆花。没错,古镇发出了早安的问候。窗棂框出了比翡翠还要清亮的碧水,以及仅隔一条乌江的千仞高山,阳光泛起温馨的波,小渔船在江上浮动,开启了又一个崭新的日子和一份舒适的心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