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泰罗尼亚乱局愁煞欧盟

●本报驻西班牙、德国特派特约记者 王迪 青木 ●本报记者 谢戎彬 ●甄翔 柳玉鹏

“加泰罗尼亚危机会像病毒一样在欧洲散播混乱吗？”连日来，加泰罗尼亚“独立公投”引发的危机持续给欧洲舆论敲响警钟，令许多人担忧正经历英国“脱欧”的欧盟面临新的变数。目前，西班牙中央政府和加泰罗尼亚自治当局互不相让，前者威胁不惜取消加泰罗尼亚的自治权，后者扬言可能会在10日宣布独立。欧盟则担忧，一旦双方彻底摊牌，损害的不仅是西班牙，整个欧元区也跟着受伤，而且其他国家的分离势力也可能受到鼓舞。因此，欧盟官员不惜顶着“双重标准”的质疑，向加泰罗尼亚独立说“不”。危机之中，各种力量轮番登场。8日，大批反独立民众走上加泰罗尼亚自治区首府巴塞罗那的街头，呼吁人们“冷静下来，恢复理智”。

“挺独”“反独”游行轮番上演

8日，巴塞罗那举行反对加泰罗尼亚独立游行。大批民众走上街头，挥舞着西班牙国旗和地区区旗，高喊“我是西班牙人”等口号，呼吁加泰罗尼亚不要独立。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巴尔加斯·略萨当众宣读了“反独立宣言”。此前一天，西班牙数十个城市也举行了反独立大游行，在首都马德里，5万余人聚集在哥伦布广场为保持西班牙统一摇旗呐喊，要求进行对话，结束这场纷争。

法新社报道称，人们从西班牙各地赶到巴塞罗那参加集会，反对分裂。游行正好是在公投一周之后，这场被中央政府禁止的公投引发几十年来西班牙最严重的政治危机。巴塞罗那的游行由加泰罗尼亚最大的反独立组织加泰罗尼亚公民协会发起，组织者表示，他们代表着“沉默的大多数”。参加游行的44岁男子马科斯说：“我们可能沉默得太久了，看起来喊得最响的人正赢得辩论，所以我们要大声说清楚：我们反对独立。”8日晚些时候，加泰罗尼亚公民协会宣称，共有95万人参与这次反独立大游行。巴塞罗那警方的统计数字是35万人。

《华盛顿邮报》称，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许多加泰罗尼亚人并不赞同分离主义运动领袖的观点，他们认为该地区被狭隘、不愿妥协的政客劫持了。电影人科瓦谢特表示：“老实说，有那么多人都保持沉默。最大的问题就是现在出现了两大裂痕，一是西班牙的裂痕，一是加泰罗尼亚人之间的裂痕。”

10月1日，加泰罗尼亚自治政府不顾中央政府的反对和制约，强行举行“独立公投”。自治政府之后公布的投票结果显示，90%的投票者支持脱离西班牙独立。不过，只有229万选民参与投票，占有资格投票人数的43%，大多数反对独立的人抵制投票。英国《卫报》8日称，有民调显示，大多数加泰罗尼亚人并不支持独立，但他们也不愿意按马德里的指令行事。在投票期间，西班牙当局向加泰罗尼亚地区派遣大批警力，试图阻止投票，并逮捕了14名地方政府高级官员。冲突中，警方一度发射橡皮子弹，共有近900人受伤。3日，加泰罗尼亚独立派举行地区总罢工和大示威，抗议西班牙警方的暴力行为。

6日，马德里方面首次向公投期间因警方采取行动而受伤的人士表达歉意，但加泰罗尼亚自治地区领导人并没有表示出任何放弃独立的意思。自治地区政府主席普伊格蒙特3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将在“几天内”宣布独立。此后，加泰罗尼亚议会宣布将在本月9日举行旨在宣布独立的地方议会全体会议，日前又表示将该会议推迟到10日举行。

“西班牙首相不排除中止加泰罗尼亚自治权的可能性”，据8日出版的西班牙《国家报》报道，西班牙首相拉霍伊在接受该报采访时，就西班牙宪法关于中止地区自治权并由中央政府实施直接管辖的规定表示：“我不排除任何可能性，必须在适当时间采取措施。我希望宣布独立的威胁能尽快被收回。”为了让西班牙人放心，拉霍伊还表示：“政府将确保任何宣布独立的做法都徒劳无功。”他同时呼吁加泰罗尼亚人与强烈推进独立的激进分子保持距离。

欧盟担忧连锁效应

加泰罗尼亚是西班牙最富裕的地区，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化传统，几个世纪以来一直有独立诉求，近年来在经济危机背景下独立呼声更加高涨。英国《每日电讯报》称，西班牙的经济不景气进一步加强了加泰罗尼亚独立的呼声，当地一些人认为是富裕的巴塞罗那地区支撑着西班牙其他贫困地区的经济。

然而在公投以后，包括加泰罗尼亚地区最大银行萨瓦德尔银行等多家大企业却表示，计划将总部迁往西班牙其他地区。拉霍伊政府日前也发布行政命令，支持企业将注册地快速搬到其他地区。路透社7日称，政治对立导致国家分裂，促使银行和企业将总部移出加泰罗尼亚，也影响了人们对西班牙经济的信心。欧盟各国对这场危机可能影响西班牙经济的担忧在上升，也害怕溢出效应会影响到其他经济体。毕竟，西班牙是欧元区的第四大经济体。

“加泰罗尼亚问题正在威胁制造一场新的欧元危机”，德国《图片报》称，欧洲议会欧洲人民党党团主席曼弗雷德·韦伯警告，加泰罗尼亚危机可能成为整个欧洲和欧元区的风险。如果冲突继续升级，不能排除爆发新的欧元危机。德国《世界报》称，加泰罗尼亚地区的生产总值近2240亿欧元，占西班牙经济总量的19％，独立会让西班牙经济陷入困境，引发欧元危机。

欧盟还担忧，加泰罗尼亚独立运动会刺激欧洲其他国家的分离势力。美国CNBC网站报道称，欧洲不少其他分离势力都在密切关注西班牙东北部的局势。德国、意大利等国一些州和大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语言、文化和历史传统，都面临许多有影响的分离运动的挑战。意大利北部的威尼托和伦巴第两个大区准备在10月22日公投以争取更大自治权，英国的苏格兰地区也一直在寻求独立。

加泰罗尼亚公投前后，《环球时报》记者正好在法国、德国等地采访，两国媒体，特别是新闻频道，无论是当地语言的频道，还是英语频道，头条几乎全是关于加泰罗尼亚公投，除了拉斯维加斯枪击案那几天之外。《环球时报》记者问当地人，为何对加泰罗尼亚公投如此关心？他们说，法国有科西嘉岛闹独立的问题，德国也不时冒出南部富裕的巴伐利亚州期望更多自治权的声音，法德两国可以说是感同身受。

“加泰罗尼亚是西班牙和欧洲共同面临的真正危机”，《华盛顿邮报》以此为题称，加泰罗尼亚公投后，西班牙社会的分裂更严重了。双方的立场在固化，双方摊牌可能引发宪政危机，不光对西班牙、对整个欧洲都会产生深远影响。巴塞罗那和马德里之间的对立反映出欧洲内部激荡的复杂紧张局势。现代融合理念、民族主义议程和加强区域自治的追求等掺和在一起形成乱局。经济学家弗朗兹·布夏说：“加泰罗尼亚公投加深了欧盟推动一体化进程的裂痕，也推动整个大陆围绕身份认同问题展开辩论。”意大利前总理莱塔表示，欧洲需要拿出解决方案，避免让混乱像病毒一样蔓延。

欧盟被指“双重标准”

正因问题的敏感性，欧盟面对加泰罗尼亚危机保持了低调。西班牙《世界报》称，欧盟表示，加泰罗尼亚议题是西班牙内政，欧盟不会干预，但间接声援了西班牙政府。欧盟委员会第一副主席弗兰斯·蒂默曼斯表示，暴力并不能解决任何政治问题，它从来不是答案，也不应成为工具，但是每个政府都有责任维护法治。公投前，欧盟委员会明确表示，如果加泰罗尼亚宣布独立，新成立的国家将不是欧盟的一部分，要加入欧盟必须重新申请。

“如果这是克里米亚，或者是没朋友又没钱的希腊，默克尔现在可能已进入全面斡旋模式了。”英国《卫报》专栏作家西蒙·提斯多尔说，就加泰罗尼亚而言，德国总理自己的政党与西班牙执政党是同盟，因此默克尔采取不同的介入方式。法国也一样，法国总统马克龙上周发表讲话，积极支持欧洲一体化。加泰罗尼亚分离主义人士也强烈支持布鲁塞尔，但马克龙本周又表示他支持西班牙的“宪政统一”。

“前英国外交官：北约为什么不轰炸马德里78天？”今日俄罗斯电视台以此为题称，一直批评欧盟在科索沃问题上搞双重标准的塞尔维亚总统武契奇质疑欧盟：为什么加泰罗尼亚公投独立就是不合法的，但科索沃独立连公投都没有就被你们支持？国际事务评论员马科·贾西奇表示：“有人说欧盟搞双重标准。我认为他们在这个问题上对遵守国际法和守法一致性的标准特别低，因为欧盟反对加泰罗尼亚从西班牙分裂，支持科索沃从塞尔维亚分裂。”他补充说：“这显然是欧盟精神分裂症。”当年北约因科索沃独立问题对南斯拉夫联盟大举空袭。前英国外交官威廉·马林森质疑道：“为什么北约不轰炸马德里78天，两者情况在很多方面是相似的。”

美国CNBC称，有人批评欧盟搞“双重标准”，认为欧盟反对加泰罗尼亚独立公投的态度使其支持民主价值的言论成为空谈。匈牙利财长茨加图表示，欧盟在此问题上表现出一定的“双重标准”。他说：“我们认为整个问题是西班牙国内事务，我们不想评论，也不想干涉西班牙国内事务，因为我们现在知道我们已经多次成为外部干涉的受害者，我们更愿意让西班牙自己去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