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与现实：从《人民的名义》析职务犯罪审讯谋略与技巧

邹郁?

党的“十八大”将深入推进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摆在了十分突出的位置上。中纪委十八届七次会议提出，经过全党四年多的努力，“腐败蔓延势头得到有效遏制，反腐败斗争压倒性态势已经形成，不敢腐的目标初步实现，不能腐的制度日益完善，不想腐的堤坝正在构筑”。2017年初，反腐大剧《人民的名义》热播国内外，以季昌明、侯亮平、陆亦可等为代表的检察官形象红遍大江南北，剧中为我们呈现了一幕幕精彩纷呈的审讯场景。如检察官与银行行长欧阳菁的较量、与汉东油气集团总经理刘新建的正面交锋、与大风服装厂厂长蔡成功的来回审讯，都堪称经典。戏剧源于现实，戏剧中检察官与贪官、商人惊心动魄且真刀真枪的较量，也引发了现实中行业内外对职务犯罪审讯的关注。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本文结合《人民的名义》电视剧，对职务犯罪审讯过程中的谋略与技巧展开分析。我们的审讯也都是镜头下的审讯，需要严格执行“录审分离”、“录看分离”等政策，以应对可能出现的翻供、变证。面对被审人员的顽抗、挑衅，审讯人员不但要文明、规范，也要在有限的时间内获取关键的口供。

心理学上有一种现象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指在施害者对被害者进行胁迫的情况下，被害者基于“现实的威胁、个别的恩惠、片面的信息、唯一的选择”等四方面的原因，反而对施害者产生信赖，甚至帮助施害者的一种情结。审讯就是攻心，当然也可以利用这种心理学上的现象。我们可以在审讯中，促使被审人员进入这样一种状态：被审人员对审讯人员产生强烈的信赖，愿意将自己的前途、命运交到审讯人员手上，交代清楚自己的问题，配合好侦查取证。这是我们对审讯所追求的最高境界，也有人将这种现象称之为审讯中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当然审讯人员并非施害者，被审人员你也不是被害者。但是由于刑事措施的强制性，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看做是被审人员进行了“劫持”，审讯人员可以通过一系列的谋略、技巧、方法进行攻心，创造产生“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四种条件，进而促使被审人员基于信赖而如实供述，以换取自身的“最大收益”。

一、分析拒供心理，选准审讯策略

每个被审人员都有自身不同的特点，有的年轻、有的年长，有的层次高、有的层次低，有的性格温和、有的性格暴躁，有的吃“软”、有的吃“硬”、有的“软”“硬”不吃。而且不同的阶段、不同特点的人，其拒供心理也不一样。因此，结合被审人员自身特点，正确分析其的拒供心理，是开展审讯的基础。如果对被审人员特点摸得透、心理分析得准，审讯的针对性就强，审讯的策略就准，就容易突破被审人员的防线。概括起来，被审人员通常有以下几种拒供心理：

侥幸心理，即认为自己的犯罪行为隐蔽，犯罪证据不会被查出，认为只要自己不讲或许能够蒙混过关。畏罪心理，即对犯罪后果估计的比较严重，担心供述后受到法律严惩，心理十分害怕。患利心理，即过分看重既得利益，担心供述后财产受到重大损失，多数行贿人都是这样。畏惧心理，即担心供述后遭受打击报复，顾虑重重，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抗拒心理，即认为自己蒙冤受屈，或高估自己的反侦查能力，低估侦查人员的破案能力，或者对办案人员不信任，表现为对抗或腻烦。重名心理，即过分看重自身的形象和声誉，担心供述后对名声受损，影响以后的业务开展。义气心理，即认为供述是出卖朋友的行为，怀有对于朋友的报恩或袒护心理。

当然，被审人员的特点、拒供心理绝不是单一的，而是多种复杂的组合。

如《人民的名义》中，每个被审人员刚刚开始的时候都是怀有侥幸心理，总是希望能够蒙混过关，总是以一种抗拒的心理面对审讯人员。在第50集里，高小琴被从机场抓获之后，虽然被识破了“金蝉脱壳”之计，但仍非常得意地告诉侯亮平，她的妹妹高小凤是香港居民与此事无关。侯亮平向高小琴询问祁同伟持有狙击步枪的事情，高小琴得意之时，忍不住告诉侯亮平，祁同伟双手射击的手平非常的高。在审讯高小琴之初，她既有认为自己可瞒天过海的侥幸心理，也有高估自己反侦查能力的抗拒心理，还有一种为保护昔日情人祁同伟的义气心理，当然也不乏担心自己一旦被定罪之后多年来奋斗的成就即毁于一旦、自己也就身败名裂的畏惧心理。只有对其内心的想法有准确把握，才有可能找准审讯策略，让其开口。

二、施加心理影响，动摇抗审意志

根据不同被审人员的拒供心理，审讯人员利用信息隔绝、环境变化、情感波动、难以预测等有利条件，采用造势、释法、阐理、施计、赐仁等方法攻心，对其施加心理压力，使其产生紧张、焦虑和认知冲动，促使其出于避害趋利的本能做出选择，动摇其抗审意志。而且，我们所讲的攻心，并不仅仅体现在审讯之中，如《人民的名义》剧中所表现的那样，在各种谈判、交涉、会议之中，无处不体现攻心的价值。

（一）以势攻心

充分运用时间、空间、人物等外部环境，通过形象、形势、时限设定，营造更加具有压迫力的氛围，从而刺激被审人员的心理，促使其心理产生动摇、认同、转变，最终交代问题。

1.形象设定

主审人员的个人形象和气质对审讯的效果影响非常大，这包括外表形象与身份形象两个方面。

外表形象。主要涉及審讯人员的仪表、气质等方面。审讯人员需要展现出精神饱满、情绪高昂、认真投入，显示出稳操胜券的气势，以无坚不摧的神态，使被审人员感到威慑。审讯人员举止大方的仪表、不怒而威的气势，往往会给被审人员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即使和风细雨的讯问，也会让被审人员心里畏惧，一旦措辞严厉就可以把对方气势彻底打下去。

如《人民的名义》中，几乎所有的审讯场景，审讯人员都是着检察制服、戴检徽、打领带，始终给被审人员以庄重、威严的感觉。即使是侯亮平在结束审查状态重新回到工作岗位的时候，第一次出现在刘新建面的也是穿着了一件黑色的皮夹克，仍然是刚毅、干练的形象。而我们在实际工作可能做的并不好，很多侦查人员不注意自己在审讯时候的外表形象，给被审人员留下“轻飘”、“浮躁”、“随意”的印象，很难得到被审人员的尊重。endprint

身份形象。审讯人员在审讯需要所表现出来的权力、身份、形象等综合因素的统称。主审人员以其特定的身份地位、权力权威、人格魅力等因素，来增大的影响力。除了审讯能力对审讯结果的影响外，主审人员的身份对结果也有很大的影响。被审人员有一个普遍的心理，就是愿意跟“说了算”的人谈话。通俗的讲，就是“为什么我来审讯你，我凭什么来审讯你”。主审人员在审讯时，应该让被审人员意识到：主审人员对其出路能够起到重要作用；能够对其前途产生重要影响；是法律方面特别是职务犯罪案件方面的专家；有权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从轻或从重处罚；能够对其提供帮助，也能够使其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是通情达理可以好好沟通的，但也是有自己鲜明个性的等等。这一系列影响被审人员心理的语言符号，将大大增加主审人员在审讯中的掌控力力和说服力。

身份形象的设定，主要目的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对象的信任，甚至取得的好感，所以这种设定是因人而易的，有时是以真实身份出场，有时是以领导身份出场，有时是以法律专家身份出场，也有时也可以以上级院办案人员身份出场，根据不同的情况，采取不同的对策。

如《人民的名义中》的第9、10集中，大风服装厂厂长蔡成功因“一一六”事件被抓，面临第一次审讯的时候，侯亮平派陆亦可和周正一起审讯蔡成功，蔡因为不信任两位审讯人员，所以连连摇头，说自己不舉报了，也不想举报了，又吵着说自己困了要睡觉。陆亦可对蔡成功承诺，不管蔡成功举报谁，都会替他保密，希望蔡成功相信自己。蔡成功反问她，他们局长陈海都被人撞了，陆亦可怎么保证他的安全，陆亦可被问的哑口无言。直到侯亮平以反贪局长的身份证进来审讯的时候，蔡成功才开始交代大风厂破产的始末。由此可见，主审人员的身份形象，有时候直接决定了被审人员是否愿意坦诚交代。

2.形势设定

就是被审人员自身现在所处的态势。人是社会关系的综合体，时刻生活在各种复杂的关系之中，所以在审讯的时候，审讯人员所能够运用的并不只是手中的法律武器，熟练运用各种形势、关系也可以发挥出巨大作用。

宏观上，从中央到地方的反腐败政策，对此类犯罪的打击力度。各种重大事件，如中纪委的“打虎拍蝇”反腐政策，当地近年来的反腐败总体形势等。

如《人民的名义中》第48集中，已经被羁押在看守所中的刘新建，通过其他人员通风报信得知反贪局长侯亮平已经被停职审查，曾非常得意地认为，赵家肯定能将他救出去，于是提审中完全不配合，可没想到侯亮平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把他吓了一大跳。侯亮平马上就把最新的宏观形势变化讲给他听，中央巡视组马上要进驻汉东，赵立春已经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更不可能再给他提供任何保护了，让刘新建认清当前的形势，放弃幻想，主动交代问题。侯亮平以宏观上的态势威压，浇灭了刘新建的嚣张气焰。

微观上，要详细讲清本起案件所产生的重大影响，涉案人员在本案中所处的位置，案件得到的重视程度，上到市委、区委等，下到案发单位的主要领导，还有一些老领导等等。目的是使其感到大势已去，感到现在的刑事政策对其犯罪行为是要严厉打击的，是要“抓典型”的，让其知道自身所面临的形势严峻性。

如《人民的名义》第48集中，大风服装厂职工王文革因为股权的问题劫持了蔡成功的儿子，坚持要见陈岩石，陈岩石主动换自己当做人质，他极力劝说王文革还有妻儿要照顾，不要那么冲动。提到了区里、市里领导都在关心股权这件事情，迟早会拿回来，避免了王文革立刻采取过激行为的冲动。

3.时限设定

我们办案的每个环节都是有时限规定的，这些时限规定，并不是束缚自己手脚的绳索，要变成攻击敌人的利器。利用谈话、传唤都有12小时的限制，12个小时是对侦查人员的限制，但采取刑事拘留强制措施的可能性，却是对被审人员的心理威慑。有的案子，也许并非会刑事拘留，但是给被审人员的感觉要逼真，刑事强制措施的威慑和压力才能取得良好的效果。同样的，由刑事拘留到报请逮捕的过程，也涉及到强制措施的变更，也是对被审人员进行威慑的好时机。

如《人民的名义》第39集中，侯亮平因为被诬陷而面临马上被调查，季昌平为其争取了4个小审讯刘新建的时间，这既是对审讯人员的时间限制，也是对被审人员的时间节点。如何发挥好在限制时间内的审讯，关键是拼谁的心理素质更加过硬，虽然由于时间所限，侯亮平非常的心急，可表面上还是表现得和颜悦色，与刘新建轻松交谈，终于攻破了刘新建的防线，刘新建虽然还没有交代山水集团的问题，但开始交代自己利用汉东油汽的流动资金办理过桥贷款吃利息的事情。

（二）以威攻心

就是运用宣讲法律、运用证据、讲解案例等方法，给被审人员心理上的威慑，加深其恐惧心理，打消其侥幸心理，引导其配合心理，进而放弃对抗，选择合作。

宣讲法律。就是运用我们现行的法律、法规的威慑力，以及立法精神、法治原则和感召力，打消被审人员在法律上的顾虑，排除影响其坦白供述的心理障碍，纠正其各种不正确的认识。主审人员宣讲的法律，应该是被审人员听得懂的法律，而不是死板的法条。需要结合具体案情谈罪名是否成立的问题，将会面临何种处罚问题，司法实践中如何操作等问题。

如《人民的名义中》第18集中，侯亮平得知欧阳菁乘坐李达康的车正开往机场，于是带队在高速公路上进行拦截，面对李达康司机的质问，是否知道这是李达康书记的专车，是否知道欧阳菁是李达康书记的夫人，侯亮平一边拿出《传唤证》，一边不卑不亢的回答“欧阳菁行长是谁的夫人和我们办案没有任何关系”。

运用证据。就是充分发挥已掌握证据的作用，通过明示或者暗示的方法，打消被审人员认为侦查机关不掌握证据的侥幸心理，迅速摧垮其心理防线。有些被审人员总以为自己技高一筹，侥幸心理特别强，不见证据不低头，见了证据也要无理狡辩，因此审讯人员使用证据要有计划、有目的、有选择的运用，做到虚实并举。

如《人民的名义》第48集中，侯亮平继续审讯刘新建，在给他讲解了当前的宏观形势之后，刘新建意识到其大势已去，其防线开始崩溃，但仍存在侥幸心理，认为自己账面上做的干净，没有留下把柄。刘新建狡辩自己给瑞龙集团输送了30多亿好处的同时，自己没有拿一分钱回扣，侯亮平适时的抛出了刘新建挥霍赵瑞龙旗下公司5200多万元用于赌博的证据，从澳门赌到拉斯维加斯，甚至赌到葡萄牙的里斯本了。刘新建惊讶的说“这个你们也知道啊！”endprint

讲解案例。审讯中，如果将讲解案例运用的好，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我们在实际工作中要求每一名审讯人员，要像法律库一样，建立一个自己的案例库，随时可以熟练的运用，而且同样一个案例，可以针对不同的审讯对象，适当的调整侧重点。

运用好以威攻心應该把握好三点：一是要有原则性。不要乱表态，不能讲的话、不该讲的话、做不到的话不讲，讲出来的话一定要有理、有据，让被审人员听得懂、信得过，经受得起同步录音录像的检验。二是要有针对性。不能无目的的说教、盲目滥讲，要能打动被审人员的心弦。三是要有灵活性。要根据不同的对象和案情，采取多种方法和形式，可以相互讨论，也可以请别人旁敲侧击。

（三）以情攻心

利用被审人员对社会关系的依恋和对安全感的需求，强调对其违法犯罪行为合理性的接受，并给予其充分的理解，从而降低其罪责感，在情感层面接受现实，放弃自我否定，并选择说实话实现自我解脱。

1.调动

一个意志再坚强的人，在他的内心深处，都有一定的情感，只是这种情感要在适当的时机和某种事实面前才能表露出来。我们审讯的目的就是要寻找和发现被审人员在感情上的执着点或者弱点，寻找机会或者创造机会将他的感情调动起来。选择特定的日期调动被审人员的感情。例如生日、家属的生日、六一儿童节、春节元旦等。还可选在特定的事情调动被审人员的感情，例如孩子考试升学、结婚生子、生病住院等。还可选择他感兴趣的东西，例如佛教、哲学、案例、出路等等。

如《人民的名义》第28集中，林华华之前对欧阳菁的审讯一直不见成效，于是转换思路，让她谈一下自己和李达康认识的过程，欧阳菁眼里闪出一丝亮光，说当时很多人追她，可是自己却选择了从农村来的李达康，就因为一袋海蛎子。她娓娓道来，那是个星期天的早晨，李达康浑身上下都是泥，身上背着一袋海蛎子，他挖了一晚上，只因为欧阳菁喜欢吃。林华华因此非常感动，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自己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可是婚后慢慢发现李达康生活无趣，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不关心她们母女，甚至连她亲弟弟的事情都不帮忙，慢慢对他失望透顶。因此，林华华调动起了欧阳菁情绪，由原来的完全对抗，逐渐找到了心理、情感上的认同。

2.刺激

调动被审人员的感情之后，要想办法刺激他的感情，使他对亲人、恋人、友人的思念、牵挂等情感进一步加剧，对外界事物的负疚感进一步加深，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如《人民的名义》32集中，利剑行动展开，检察院兵分三路，分别去逮捕刘新建、城市银行行长，以及到山水集团查封所有账目。刘新建正在办公室里整理他的文件，侯亮平突然带人闯入，让刘新建如惊弓之鸟一般，跑到隔壁会议室的窗台上趴着，用跳楼来威胁侯亮平不准向他靠近。侯亮平故意刺激刘新建，说他今天的行为与他死去的爷爷姥姥相比，差别就在于失去了信仰，不配做一名共产党员。刘新建听到侯亮平骂他，激动地忍不住把脚收了回来，站在椅子上跟侯亮平理论，并开始背起了共产党宣言，正好被旁边埋伏的干警制服。

3.感化

审讯也是一个相互交心的过程，当与被审人员进来了良好的心理接触之后，我们也可以帮助其分析一些犯罪的客观原因，说明他实施的这些行为是有一定的客观因素的，为其行为找一些“借口”或者“理由”，一方面可以表明办案人员的同情、理解，另一方面也可以减轻被审人员的心理压力。或者说，让他找到一条可以从轻处罚的出路，给他一根“救命的稻草”，激发他的“求生欲望”。也就是说在压力给足的情况下，最终是要减压，要给他指明出路，大多数人都是在态度被“较正”后，在心平气和谈出路、谈人生的时候交代问题的。

如《人民的名义》28集中，欧阳菁被侯亮平从市委书记的专车上带走，带着满腹不满和敌对情绪坐到了审讯台对面。这位曾经的市委书记夫人，表面十分傲慢、冷漠，实际上内心十分脆弱、孤独、痛苦。丈夫是个十足的工作狂，长期以来没有什么交流、夫妻关系名存实亡。业已成年的女儿又远在海外，没有什么贴心的人可以说说心里话。唯有与李达康原来的同事王大路十分投缘，但囿于情感的纠结与道德底线的束缚，一直未能越雷池半步。这些苦闷的因素常年萦绕于这位市委第一夫人周围。林华华在取得欧阳菁的信任后，托着侯亮平事先准备好的生日蛋糕，除去她的手铐，面对欧阳菁讲，“你女儿一直在国外，好几年没有给你过生日了，今天我就替她给过过个生日，祝你生日快乐！”面对闪烁的烛光，欧阳菁所有的强硬和傲慢都被瞬间击垮了。

（四）以理攻心

就是审讯人员运用政策、法律、道德、哲学、宗教、常识等方面的道理，对被审人员进行教育，从而使被审人员认识到自己行为的社会危害性，产生认罪伏法的心理。以理攻心，要有一“阐”、有一“驳”，这两点相辅相成。

阐，就是阐述正确的道理，树立正确的行为规范。有的腐败分子知法犯法，明知一些钱不该拿，但还是经不住诱惑。驳，驳斥歪理邪说，破除这些腐败分子的错误思想认识，驳斥其种种借口。

如《人民的名义中》第50、51集中，侯亮平想通过审讯高小琴找到祁同伟，高小琴交代祁同伟曾对其讲过的一个关于“光荣与梦想”的故事，侯亮平由此推断出了祁同伟的去处，祁同伟一定就在孤鹰岭，去寻找他内心的“光荣与荣耀”了。侯亮平认为，祁同伟如果能够回到孤鹰岭，证明他的人性还没有泯灭，所以主动请命前往孤鹰岭劝降祁同伟。侯亮平面对持枪的祁同伟，不但告诉他，触犯法律就要受到惩罚，祁同伟宣称，没有人可以审判自己，他坚持要杀侯亮平。侯亮平给他讲明史，如果自己死了，也会青史留名，他很清楚祁同伟是不会成全自己的。养天地正气，法古今之完人，面对侯亮平的一身正气，终于唤醒了祁同伟内心深处的一丝良善，祁同伟的内心激烈地斗争，他大声喊，和侯亮平的恩怨已清，而且陈海的命他一定会还，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审判他，他刚一喊完，就举起手枪饮弹自杀了。

（五）以计攻心

利用审讯双方信息不对称的特点，通过设计特设的场景，以谋略、计策打击被审人员心理，从而获得真实的供述。endprint

1.用好法律文书

法律文书是公权力的象征，也是决定被审人员前途、命运的关键程序。所以法律文书也是给被审人员施加压力、进行突破的一个有效武器。出示法律文书时要做到：一是把握好出示节奏，不能刚开始传唤就告知，今天肯定要被拘留了，那就削弱了拘留證的威慑效果；二是要渲染好后果，形成引而不发的威慑，在批捕阶段，就要渲染逮捕后的不利后果，增加心理上的威慑；三是要逐层推进，让被审人员感到，侦查机关有很多的后续手段可以跟上，拒绝交代的后果只能是逐步走向深渊。例如，我们在审讯某行贿人的过程中，在采取刑事拘留的期间，行贿人始终负隅顽抗、拒绝交代。我利用了报捕前的最后一次提审，将报请逮捕书出示给行贿人看，然后着重讲解逮捕的后果及可能给他造成的不利影响，给他造成只有最后的一丝机会的态势，在这种情况下，行贿人在报捕前一天彻底交代了行贿的事实。

2.了解被审人员的家属

犯罪嫌疑人被采取强制措施之后，24小时内必须通知家属。通知家属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过程，做好这个程序，有时可以对审讯突破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一般我们要求主审人员亲自接触犯罪嫌疑人的家属，了解其家庭的具体情况，如父母是否建在、子女的状况如何、夫妻感情是否和谐、有哪些社会关系、可能有哪些“后台”或者“靠山”、现在家里有哪些困难等等。在审讯中，将这些情况揉和进审讯过程，将是审讯攻心的有利武器。

如《人民的名义》中，侯亮平为了能够突破刘新建，对其背景资料做了十分详尽的功课，从他出生于“军人大院”入手，顺着其当兵、提干、被省委领导相中、成为领导贴身秘书、到国企担任一把手、与领导家人交往密切的成长过程，一一陈述，让刘新建十分诧异，也渐渐打开了心理防线。尤其是针对刘新建一直存有“军人后代、红色世家”自豪感的实际情况，侯亮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共同朗读“共产党宣言”，这对刘新建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震撼，以至于刘新建这个铁窗之内的犯罪嫌疑人对窗外的侯亮平折服不已。有了这样的基础，刘新建的突破必然水到渠成。

3.用好行政处罚手段

我们会根据相关行政法规，自己制作了一些审讯工具，如移送工商部门处理告知书、移送税务机关处理告知书、移送公安机关处理告知书。在审讯中，适当运用好这些审讯工具，对突破被审人员、特别是行贿人能够起到很好的作用。因为行贿人难免自身的公司会出现工商、税务上的问题，将这些问题移送给相关部门处理，会该行贿人带来一些难以承受的后果，所以通常情况下，行贿人都会选择合作。

如《人民的名义》第48集中，侯亮平审讯刘新建的时候，陈群芳把对汉东集团的调查结果告诉刘新建，他在赵瑞龙的指示下，伙同高小琴以大风厂项目的名义，挪用汉东油汽集团公款七个亿。正好这时候陆亦可打来电话，向侯亮平邀功，侯亮平于是故意利用这个电话骗一下刘新建，声称赵瑞龙入关了，让陆亦可实施拘捕突击审讯，刘新建在审讯室里听得清清楚楚。打完电话之后，侯亮平马上说明他能零口供定刘新建的罪，不想再审刘新建了，刘新建这才害怕了起来，马上吵着要全部如实交代。

（六）以仁攻心

1.处理好“既相对又相容”的关系

审讯人员与被审人员是对立的。审讯人员要获取口供，而被审人员要极力隐瞒自己错误。所以，如果要想审开，必须要从“相对”过渡到一种“相容”的态势。只有心理上的相容，才能建立起对话的基础。审讯人员不能有特权思想，唯我是从，被审人员稍有辩解就批驳、讽刺挖苦。这样往往使被审人员产生对抗情绪和厌倦心理，在内心与审讯人员格格不入，进而令审讯陷入僵局。

2.营造一种“威慑下的和谐”的氛围

审讯的态度要严肃诚恳。既要体现出执法者的威严，又要体现出教育、挽救的诚恳。在审讯中，对犯罪嫌疑人的犯罪行为要有理有据的驳斥，也要对他们的身体、家庭、前途进行关心和帮助。要在审讯双方之间构建信任基础，只有具备了信任基础，才能够彻底审开、审透。

如《人民的名义》第35集中，侯亮平险象环生的离开了山水庄园的“鸿门宴”，公安人员调查监控视频，发现了狙击手是号称东南亚第一杀手的花斑虎。花斑虎的出现，侯亮平终于明白，刘新建才是祁同伟等人真正关心的人，于是决定连夜突击审讯刘新建。陆亦可按照侯亮平的问题一个个审问刘新建，刘新建总能找到很好的理由辩解，刘新建一直颂扬着赵家，直指大家在他的身上做文章，就是意在拆赵立春的台。林华华在陆亦可质问采购设备的时候，忍不住骂刘新建是赵家的一条狗。刘新建被激怒了，扬言要见检察院领导，甚至耍赖声称自己累了，不想再接受审讯。林华华没有办法只得向刘新建道歉。

三、因势利导，瓦解抗审防线

上述一系列的审讯攻心的方法，是穿插应用、相辅相成的。都是在为了瓦解被审人员的抗审防线，只有抓心抓得准，才能攻心攻得狠，交心交得透。在交心的基础上因势利导，进而改变被审人员原有的认知体系，促使其为实现自身的心理平衡和获得安全感而选择交代问题。

（一）自然过渡

过渡是一场审讯与下一场审讯之间的衔接活动。由于审讯目的往往不是一场审讯就能够实现的，需要若干场甚至若干轮的审讯，因此，场与场之间、轮与轮之间的有机衔接，对把审讯推向深入有着一定的意义。

1.评价总结

很多情况下，一场审讯的开头和结尾都是有策略性的，开头要抓住人心，结尾要促其思考。在结束一场审讯时，审讯人员可视需要有选择地作出评价、总结。在一般情况下，审讯人员应对被审人员的供述作出一定的评价，那怕是微小进步，或观点上某些积极的改变，都应进行肯定或褒扬。同时对前段时间的审讯进行总结，并对其寄予希望，相信其最终会采取合作态度，如实供述。一般以鼓励为主，又不暴露我们的底细。

2.促其思考

审讯人员在结束一场审讯时，也可以提出一些问题，为下场审讯留下一定的话题，同时又促使被审人员进行思考，所提问题一般应直观、明了，便于促使其态度积极转化。endprint

如《人民的名义》中35集，陆亦可除此审讯刘新建遇阻，面对刘新建的百般抵赖，连续抛出了十个问题，从电视剧收视效果的角度看，从一般审讯的角度来看，在审讯陷入僵局的时候，抛出问题、促其思考，是一个常用的好方法。但是在这场审讯中，我们认为这样连续抛出大量关键性问题的方法，会过早的暴露侦查机关的“底牌”和审讯方向，并不可取。

3.把握时机

在条件成熟的条件下，审讯人员不要轻易丢失时机，应一鼓作气审讯下去，而在相持僵局时果断收场，避免言多有失。在新一场审讯开始的时候，审讯人员可根据具体情况展开：一是可以试探态度，了解上一次审讯后的反映，以便决定审讯深入发展的力度、方向和时机；二是可以开门见山，直接提出上次留下的话题，干净利落，直截了当；三是可以承上启下，总结前面的审讯内容，继续提出新的话题进行审讯。

如《人民的名义中》第35集中，刘新建坚决地否认对赵家之间有利益输送，刘新建辩称，他和赵家所有的人关系都很好，与赵瑞龙更是年龄相仿，所以他直指把兄弟的事情是别有用心的传说。侯亮平没有想到，刘新建可以扛那么久，不禁有些许后悔，应该在刚拘留之时就一股作气地攻破刘新建的心理防线，而不是让刘新建逐渐有了心理准备，建立了稳固的心理防线。

（二）迂回包抄

是指对犯罪事实有直接关系或者对认定案件起关键作用的问题，并不直接进行提问，而是对与案件和犯罪事实关系不太明显的问题进行提问，不让被审人员察觉到审讯的真正意图。然后，逐步把审讯话题引向深入，最后追问关键问题。采取迂回包抄的办法可以有两种方式：

一是在审讯话题上循序渐进，逐层推进。但是要注意，所提的问题不能离主题太远，漫无边际，一定要与案件事实或者被审人员的行为有一定的联系，便于向主题过渡。另外，所提的问题要让被审人员能够回答并且容易回答，要让其认为所提问题与他关系不大，不易看出审讯人员的真实意图，使其不仅能够回答，而且尽可能的真实回答。

二是在审讯方向上声东击西，围魏救赵。就是审讯初期并不主要突破真实的方向，而是盯住被审人员的其他问题着手，给其施加压力，增加审讯的砝码。

如《人民的名义中》第1、2集中，侯亮平带队对赵德汉居住和工作的地方进行搜查，面对隐藏的极其好的小官巨贪，侯亮平采用了迂回包抄的方法，先搜查的他没有藏钱的地方，但是让赵德汉把自己“清廉”的戏份尽情表演。可是，当侯亮平将赵德汉拉到帝京苑别墅的时候，赵德汉一下子瘫软在地，他还想不承认，可侯亮平这时候拿出了他鬼鬼祟祟騎电动车来这里的视频。在这座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别墅里，侯亮平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钱，赵德汉自知败露，竟然吓哭了，他声泪俱下地诉说自己是农民的儿子，因为穷怕了，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根本不敢花，他边说边使劲往冰箱上撞头。眼看无力回天，赵德汉索性全部交代，他的卧室里一整面墙是一个大书架，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钱，打开床铺，也都是成捆成捆的钱。赵德汉在卫生间的排风扇里藏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得清清楚楚每一笔钱的来历，竟然一分钱都不错，总共是二亿三千九百五十五万四千六百块。可笑的是他平时竟然还故意装出很寒酸的样子，每月只给母亲三百元生活费。

（三）一蹴而就

突破是审讯的核心环节，也是整个审讯过程中的高潮。审讯中，要及时捕捉“临门一脚”的机会，抓住对方致命的弱点，撕开缺口，达到突破案件的目的。

如《人民的名义中》第50集中，侯亮平想要从高小琴的口中得知祁同伟可能的去向。高小琴开始的时候竭力为祁同伟掩饰。侯亮平表示，如果高小琴说出祁同伟在哪里，自己会亲自去见他，而且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劝他回头。如果高小琴不说，他只有死路一条，他们的孩子就没有父亲，如果高小琴交代了，因为立功表现，还可以早日出狱，陪伴自己孩子成长。在提到孩子的时候，高小琴一下就显现出“软化”的现象，终于被侯亮平彻底说服，详细交代了祁同伟的相关线索，侯亮平也据此推断出来了祁同伟的去向。

值得指出的是，突破是一项艰苦的活动，审讯人员应注意四个问题：

第一，不断选择和调整。案件的情况千变万化，被审人员的心理状态各有不同，很难说从哪一个方向突破就是最合适的。如果在一个方向不能突破的情况下，审讯人员应及时调整突破路线和方向，在运动中寻找机会。第二，创造有利于突破的审讯环境和气氛。突破往往与特定环境中被审人员的心理倾向有直接的关系，这就要求审讯人员要创造一定的环境和气氛，使得被审人员产生愿意交代的倾向。第三，有步骤地发展和推进。在审讯中，应把铺垫与突破结合起来，有目的、有计划地组织一轮又一轮轮的冲击波，或是前一个问题为后一个问题创造条件，或是一个问题没有进展有计划地转向另一个问题，直至最后突破全案。第四，掌握好突破的最佳时机。一定要等到火候到的时候再实施突破，切忌过早暴露审讯的意图和底细。

结束语：审讯的过程和就是攻心的过程，也是人与人做心理对抗的过程。审讯人员在攻心中使用的方法，无论是释法、说理、谈情、施压、造势、渲染、智取等，都是为了最后的“临门一脚”的突破。在《人民的名义》中，我们看到了侦查人员如何有组织、有配合、有谋略地进行侦查，也看到了很多精彩的审讯片段。其实，实际办案中的职务犯罪审讯过程远比电视剧表演的要更加困难、更加复杂也更加精彩。随着技术装备的不断进步，测谎仪、大数据分析、生物特征检测、同步监控指挥等高科技装备在审讯中的广泛应用，将为我们的审讯攻心提供更加有力的保障。审讯是一个不断磨练、不断总结、不断提高的过程，我们需要在实践中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努力把我国的反腐败事业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上接第20页）代表的机构有广州市花都区人民检察院、西南政法大学以及广州市番禺区人民检察院。

第二，检察机关与职务犯罪、职务犯罪预防研究等成为该研究时段的热点研究主题。

第三，采用聚类分析方法，探究关键词内部联系，发现注重工程建设领域职务犯罪心理与犯罪预防的研究，及程序法定、正当程序与刑事诉讼法下开展的职务犯罪问题研究等。

第四，“轻刑化”、“非法证据”、“人权保障”等研究主题为近年来的研究热点，“大数据”、“电子取证”、“全媒体时代”、“信息化”等研究主题成为前沿热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