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柳妞
为吃口饱饭去参军
1921年,我出生在河北宁晋县北河庄镇上一个村庄,一岁时父亲因病去世,三岁时母亲也因病永远离开了我,跟着爷爷两年后,爷爷也不在人世了,从此,我成了孤儿。为了生存,宗族决定让我寄人篱下,由家境稍微好点的一位伯父收养我,我家里的二亩地则被另一位叔叔耕种。叔叔家贫困潦倒,加上收成不好,根本没法按约定每年交300斤小麦给收养我的伯父,因此,不到一年,伯父便不再照顾我,我只好跟着叔叔家里的奶奶过活。那时我不到7岁,要天天拾柴捡粪。从8岁起,我开始给地主放牛,过着每天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由于穷,那时候我连红薯都没吃饱过,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吃口饱饭。有一天,同村大我10岁的董梅子说山西那边有一支打鬼子的队伍,跟着他们打鬼子有饭吃。一听到可以吃饱饭,我们两人就去找抗日队伍了。一路向西走,遇到老乡便打听抗日队伍。一天,在路上听人说陕西有一支红军队伍,打鬼子特別厉害,对老百姓也很好,于是我们就决定报名参加这支队伍。就这样边走边问,我们翻山越岭,一路乞讨,走了半个月后,1937年4月在山西井兴县格子岭村,我们终于找到了红军队伍。部队生活虽然很艰苦,洋芋、玉米窝窝头填饱肚子后,经过一段时间的积极努力学习,我更深刻知道革命的重要性。在部队里,官兵齐心协力,大家互相关心、帮助,我心里很高兴,一心想跟着队伍走,跟着党走,干一辈子革命。1938年8月,我终于如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参战平型关战役
1937年9月的平型关大捷,是我参加的第一次战役。当年9月20日,我所在的红一师奉中央军委命令,在陕西省三原县云阳镇改编为八路军第一一五师独立团,整编尚未就绪,即于22日开赴华北抗日前线,向晋东北挺进。官兵们冒着秋风夜雨,踏着泥泞弯曲的山路,向平型关地区鱼以嘴(地名)急进。平型关是山西东北部与河北毗邻古长城的重要隘口,地势极为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第一一五师专门召开了营以上干部动员大会,营长龙北文给我们传达了师领导的讲话,要求全员将士必须把这次战斗打好,打好八路军出师后的第一仗,打出八路军的威风来,以振奋全国人民的抗日热情和决心。平型关大战中,我在独立团三营九连,具体任务是埋伏在鱼以嘴一带阻击敌人。按照要求,我们全连连夜准时赶到鱼以嘴垭口处埋伏下来,不让鬼子过关。
9月24日下午4时,我们接到上级传来的敌情通报,日军一个联队,自河北正逐步向平型关前进,我们已做好充分战斗准备,随时抗击来犯的日军。可是25日一大早,天刚刚发亮,数倍于我军的日军已占据一处非常重要的隘口,情形对我们非常不利,要想阻止住敌人,只有拼死夺占隘口。我们将情况报告给团部立即得到批准。团里还让一营从右翼策应我们,包抄隘口。不一会儿,我们看到日本鬼子走出隘口,营长拿着望远镜全神贯注地死盯着敌人的行动。敌人离我们越来越近,500米、300米、100米……“啪、啪!”两声,指挥枪响,我们全连的机枪、步枪、手榴弹随即朝敌人狠狠打过去。顿时,阵地前变成一片火海,火光硝烟直冲天空。鬼子被这出其不意的袭击打得晕头转向,鬼哭狼嚎,连忙撤退。我们不顾疲劳,抓紧时间抢修工事,做好抗击敌军反扑的准备。果然,还不到半小时,敌人又开始冲了上来,这次他们更凶猛地用迫击炮、机枪直向我们阵地轰击和扫射,我们则勇猛还击。此时,我班班长耿银山和李三等同志壮烈牺牲了,全班就剩下我和3个入伍不久的新战士,连长当即指定我为代理班长带领全班继续战斗。面对凶残的敌人、失去战友的悲痛和弹药短缺等种种困难,我们没有被吓倒,反而还激起了战斗意志和牺牲精神,斗志更加旺盛,不消灭鬼子誓不罢休。我们装备不好,没多少子弹,打到后来,连长决定和敌人拼刺刀。他首先站起来高喊:“为战友报仇,同志们冲啊!”战士们迅速装上刺刀,冲出战壕扑向敌人,与敌人展开肉搏。记得我在向前冲的时候,有个鬼子向我扑来,他比我矮小。我猛力将他拦腰一抱,抓住腰带把他摔倒在地,然后用刺刀狠狠地刺进鬼子身体,送他上了西天。经过几个小时的战斗,我们不仅彻底打退了敌人的进攻,还迫使敌军完全退出了战场,稳稳守住了阵地。天快亮了,大家兴高采烈地清理战利品,共计歼敌百余人,缴获步枪40多支、轻机枪3挺、重机枪1挺,大大鼓舞了我们的抗日士气。
鬼子进村杀害三百人
百团大战从1940年8月20日持续到12月5日,八路军主力和地方武装共出动了100多个团,约40万兵力,主要攻击目标是捣毁华北敌占区的各主要交通线,最终赢得胜利。当时我在山西二分区第三十团二连三班当战士,上级安排我们破坏东到百泉、西到西安一带的交通和电力设施。为了更好地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我们一有空闲便抓紧时间学习拆铁路、炸汽车、割电线的技术。经过无数个昼夜的战斗,我们连队共挖断了铁路30余公里,捣毁公路100多公里,剪断电线10万余米长,缴获步枪500余支、机枪5挺,歼灭日敌150余人、伪军400余人。在端掉大房庄据点的战斗中,我冲锋在最前面,击毙一名鬼子,受到部队嘉奖。1941年春,鬼子为了报复,对抗日根据地进行了疯狂“扫荡”。我所在的连当时驻扎在山西辽县(现左权县),主要任务是负责保卫兵工厂的安全。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我们获得鬼子要“扫荡”离兵工厂不太远的红巅村的信息,连长即刻带领我们赶去救援,可我们赶到时,红巅村已经是尸横片野、血流成河,到处都是烧掉的房屋以及群众的哭声。据幸存的老乡说,村里男女老幼300多人被集中到晒坝广场,鬼子要老乡交待八路军隐藏地点,老乡们都不说,鬼子便用机枪扫射,将老百姓全部杀害了。我和战士们带着悲痛,将死难的村民一一安葬,然后大家一起又把稍好点的窑洞修整好,安顿好幸存的老乡。我们把自己仅有的一点粮食留给老百姓,带着满腔悲愤踏上了继续抗日的征程,老乡失去亲人撕心裂肺的哭喊我至今忘不了……
把经历告诉后代
经受了枪林弹雨的考验,我是幸运的,好多次我都与死神擦肩而过,但那些牺牲在战场上的战友,却让我永远都无法忘记。
4年前,我开始动笔写回忆录,年纪大了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有时回忆起一个细节,哪怕是半夜,我都会爬起来写。遇上不会的字,我就查字典。我老伴很支持我,好多内容都是由我口述她帮我记录的。
忘记历史就等于背叛,我写回忆录就是要通过记录自己的人生经历和与战友并肩作战的日子,让后代更加珍爱我们今天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
(本刊编辑部摘自重庆法制报)
责任编辑 / 梁发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