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娈 赵邦明/文
扎根乡土 绽放异彩
——记青海曲艺演唱家苏发林
◎李海娈 赵邦明/文
苏发林,上世纪40年代末出生在西宁市仓门街。少年聪慧伶俐,活泼可爱。小的时候,由于受父母亲的影响,经常接触青海地方曲艺。从最初的爱听,到后来的爱唱、会唱,显示了他在音乐方面的天赋。
上小学的时候,每天放学后,他常跑到西门外听大人们唱“少年”;进城隍庙听平弦、去车马店看灯影戏等。耳濡目染,他喜欢上了西宁的地方曲艺、贤孝、平弦、越弦和“花儿”等民间音乐和民歌。
经过不断的“听、看、学、唱”,他初步掌握了“花儿”和贤孝等曲艺的基本唱腔和表演技巧,无形之中滋养了他潜在的艺术细胞。工夫不负有心人,1964年在西宁三中上学时,15岁的苏发林,第一次登上“全市群众业余文艺汇演”的大舞台,以一曲童声“白牡丹令”《毛主席著作就是好》,倾倒了全场观众,荣获优秀节目奖,为学校争得了荣誉。当时《青海日报》曾作了专题报道,刊载了这位才华初露的少年演唱时的剧照,并加了一段评论短文:“这个小演员天真的表演,嘹亮的声音,鲜艳的民族服装,给观众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少年苏发林,除天生一副好嗓子外,还是一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学校,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但是初中还没毕业,就遇到了“破四旧”,学校乱了秩序,不再上课,不再参加考试。从此,遭遇少年丧母之痛的苏发林过早地承担起生活的重担,进入工厂当小工,干起了搬砖、抬灰、扛水泥等本不该属于一个少年所承受的重活计。乐观的他,在繁重的劳动之余依然醉心于唱“花儿”。
最美的“花儿”是用最纯净的河湟之水浇灌而出的,青海是“花儿”的故乡,河湟“花儿”是西北“花儿”的精魂。居住在这里的各族群众,无论在田间耕作、山野放牧、外出打工或者路途赶车,只要有闲暇,都要唱上几句悠扬的“花儿”。可以说,许多人都有一副唱“花儿”、漫“少年”的金嗓子。“花儿”是一种山歌,分布在青海、甘肃的广大地区以及新疆的部分地区。几百年来,聚居在青海东部地区的汉族、回族、东乡族、撒拉族、土族等民族的群众,都喜爱唱“花儿”。
青海是“花儿”的海洋,随着改革开放和文化繁荣、社会进步,“花儿”越来越向人们展示出它绚丽的色彩。“花儿”的表现形式有了很大的变化,以往的“野曲”经过专家和演唱者对它进行原曲新词的改革、创作,使这一民间艺术充满了新的生命活力,不仅流传更广,还逐步登上了大雅之堂。坐落在河湟谷地的古城西宁有着丰富深厚的民间传统文化,历史源远流长,民间说唱曲艺名目繁多、形式多样、内容广泛、曲调优美,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平弦、贤孝、越弦、道情、灯影、“花儿”、秧歌、倒江水、打搅儿等等说唱表演艺术在民间广泛流传。以其深厚的艺术魅力和旺盛的生命力,深深扎根于群众之中,生长于民间土壤之中,深受河湟谷地百姓们的喜爱,成为他们日常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也是青海民间文化中一笔极为珍贵的精神财富,是一种极具开发潜力的文化资源。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曾涌现出不少著名的演唱家、民间画师、能工巧匠,他们为青海民间文化艺术的延续、发展和传承做出了较大的贡献;他们的才华和智慧,在青海民间文化的宝库中闪耀着光辉夺目的艺术之光。
苏发林就是湟水河滋养出来的一位浑身充满灵气、博学多才的曲艺演唱艺术家。他以曲艺(贤孝)起家,以“花儿”成长,以方言相声成名,集创作、策划、表演于一身,成为西宁市歌剧团民间曲艺表演的多面手。且不说平弦、贤孝和“花儿”的唱功,就连倒江水、风格诙谐幽默的打搅儿,还有渔鼓和简板伴奏的道情,他都样样得心应手。最可贵的是他独出心裁,大胆创新,首创出青海方言相声小品《方言的魅力》,并将其搬上了艺术舞台,引起广大观众的热烈反响,使青海方言相声小品的演出一炮走红,开辟了将青海方言搬上艺术舞台的先河,填补了青海民间文化中艺术领域的空白。几乎一夜之间,苏发林成为西宁乃至河湟流域广大人民所熟悉和欢迎的一位演唱家。
苏发林参加工作的第一站是青海造纸厂,在车间工作的几年间,与原生态“花儿”高手汪德云结缘,两人工作在一起。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由于爱好一样,他们相处得很融洽。空闲时间他们隔三差五就约上几个有相同爱好的工友,简单带点儿吃喝,不定时地到小峡的山梁上、湟水河边或韵家口附近的田间地头,有时就坐在傅家寨树林的阴凉处,大家一边饮酒,一边唱“花儿”、民间小调和酒曲。
“花儿”又叫“少年”,“花儿”有许多个曲令,许多种曲调,是西北许多民族喜爱的山歌。内容以情歌为主,因此只能在远离村庄的田野、山林和“花儿”会上演唱,所以人们又把“花儿”叫“野曲”。
上去个高山望平川,平川里有一朵牡丹;
阿哥的憨敦敦哟,摘不到手里是枉然。
一声即起,众声附和:
看上容易折去是难,折不到手里是枉然。
他们唱的是“河州大令”,高亢、忧伤、激越的“花儿”基调,飞向蓝天,飞向心中的所爱……
一个(么就)尕老汉(吆吆),
七(呀)十七(来吧吆吆),
再添上四岁(者叶子儿青呀),
八(呀)十一(来吧吆吆)。
大家在唱《尕老汉》时,学着老汉们的动作,弓腰,一只手背在后面,另一只手根据唱词比画着唱。
日落西山时,他们仍余兴未尽,流连忘返,撒下一路歌声:
三股儿麻绳背绑下,大堂者金柱上吊下;
钢刀拿来头割下,不死时就这个唱法。
在造纸厂和汪德云相处的几个月中,苏发林沉醉于歌唱的欢乐之中。他潜心琢磨“花儿”和曲艺中的旋律和韵味,受益匪浅,初步掌握了一些“花儿”曲调基础知识。
作为一名业余“花儿”爱好者,他酷爱青海民间传统文化艺术,不改初衷。他深知现有的这点“花儿”演唱知识远远不够,平时除坚持利用业余时间学习艺术理论知识、钻研声乐教程外,还曾向省艺校声乐教师郑启林虚心求教。1981年夏末,在化隆正式拜“中国杰出民间艺术传承人”、著名“花儿王”朱仲禄为师,成为朱仲禄老师第一位得意弟子,当时由青海省书法家李明亮主持拜师仪式,朱老师作诗勉励他:青丝寻伴登歌坛,白发漫游花林间。低吟千秋古风调,高歌一代新少年。由李明亮书写后赠与他,成为一段拜师学艺的佳话。
1974年春,苏发林调到市商业系统下属基层单位工作,当时单位效益好,很难调进去人,苏发林去报到时,单位领导找借口不想要。但是“机会永远是为有准备的人提供的”,当时市商业局业余文工团正需要人才,当领导听了他的演唱后,立刻将他借调到业余文工团里工作,他的档案手续留在商业局。他每天坚持不懈地努力,勤学苦练基本功,很快就成为“台柱子”。这期间,曾多次参加省、市、局里举行的文艺演出和群众歌咏大会,两次赴北京参加地方戏移植的样板戏演出。多次随着专业剧团的名家一道赴上海、杭州、济南、兰州等地演出,观摩内地专业剧团的表演,扩大了他的视野,提高了他的艺术表演技巧。
与共和国同龄的苏发林,非常热爱古城西宁,他把精力都投入专业知识和勤练演唱基本功上,刻苦的钻研与努力,很快使他成为一名拥有扎实功底的演唱演员。1976年他正式调入西宁市歌剧团,成为一名以演唱“花儿”和曲艺为主的专业声乐演员。在这一时期,他着重对青海河湟民间流传的“花儿”进行研究与探索,编写并演唱、表演了“花儿”歌舞、小品等。
上世纪80年代初的某年农历四月初八,省群艺馆、西宁市文联等单位根据群众演唱“花儿”的习俗,在凤凰山举行了“花儿”会。会上朱仲禄与苏发林同台演唱。那天,青年男女,俊俏少妇,风趣的阿爷们,打着伞,提着酒,拎着小吃,三人一伙,五人一帮,满怀喜悦、期待的心情前来参加“花儿”会。苏发林歌声浑厚,淳朴自然,一开口就吸引了在场的听众。顿时,演唱者和听众融为一体,会场里掌声四起,热闹非凡。他演唱的“花儿”得到大家高度的赞誉。
民间的“花儿”、贤孝等曲艺唱段,以其巨大的艺术魅力和顽强的生命力,深深扎根于群众之中,深受人们的喜爱。作为一个土生土长、地地道道的青海民歌手,苏发林在河湟谷地这个大舞台上,自编、自创、自演、自唱着一曲又一曲优美动听的“花儿”、劝人为善的贤孝和幽默滑稽的方言相声而使自己名扬河湟。在“花儿”演唱过程中,他逐渐成熟起来,成为一名舞台经验丰富、功底扎实、表演幽默,能够与观众打成一片的成熟演员。
1980年5月,西宁歌剧团创作大型歌剧《马五哥与尕豆妹》,苏发林在剧中扮演卖粽子的“艾不都”,是这出剧中重要的“调解气氛的角色”,也是“花儿”唱词最多的“班头”。他凭借多年来的舞台经验和深厚的演唱功底,经过精心研究,潜心发挥,塑造出了一个性格鲜明、有血有肉、幽默风趣、真切感人的舞台形象。大型歌剧《马五哥与尕豆妹》曾在甘肃的兰州、临夏、刘家峡等地演出。1984年赴宁夏银川参加西北五省区“塞上音乐会”,归途又赴陕西西安巡回演出。该剧曾获青海省建国30周年文艺创作优秀奖,在省内外公演过百余场。苏发林在歌剧中演唱的“花儿”,几乎被观众唱遍了广袤的大西北。省内外许多观众交口称赞他的扮相、歌喉、表演等真把“艾不都”演活了,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著名“花儿皇后”苏平曾在《甘肃日报》发表文章称赞:“苏发林演唱时发音扣人心弦,感人肺腑。”
1987年元月,苏发林随省慰问团赴老山前线工兵十四团慰问演出。工兵十四团是从青海民和驻地开到老山前线参战的一支部队,战士中有不少是青海人。在演出中他为战士们用青海普遍流行的“东峡”令、“水红花”令、“白牡丹”令、“沙燕尔绕”等令演唱了自编自创的表现现实生活和新思想内容的“花儿”、西宁贤孝、方言相声,还即兴编词用“十二更调”为战士们演唱了《姑娘爱唱老山的歌》,他唱的是战士们的英雄事迹、战斗生活和甜蜜的爱情。战士赵武在一次战斗中不幸失去了一条腿,苏发林知道后专程赶到病房为他演唱。赵武听了他的演唱后热泪盈眶,拉着他的手说:“能在老山前线听到家乡的亲人来为我们唱歌,实话很幸运。”苏发林那高亢、激情的嗓音,在老山峡谷中回响,他通过“花儿”把前线战士们的情感联系在一起。在老山前线,苏发林和慰问团的其他同志一起到烈士墓前敬献花圈,与战士们促膝谈心,合影签名留念。临别前战士们把亲手用弹壳制作的和平鸽赠送给他。老山前线之行,令苏发林陷入深沉思索中:艺术就应该贴近生活、贴近群众,这样的艺术才有生命的活力……
1987年9月,在全省首届“花儿杯”电视大赛中,苏发林演唱了一首他自己作词配曲的“撒拉令”:
白杨树高者三尺三,树根里流淌着清泉;
我和尕妹投了个缘,我看尕妹赛过貂蝉。
这是他从众多自编自唱“花儿”作品中选出的一首,词语雅俗共赏,乡土味极浓,“撒拉令”的独特风格,加之他宽厚圆润的嗓音、诙谐幽默的动作,唱醉了不少在场的“花儿”迷,受到了评委和观众的好评,夺取了金光闪闪的“花儿杯”大奖。
西宁贤孝,是西宁地方民间曲艺形式中较为古老的曲种。曲目唱词内容多系弃恶从善、表贤达孝、劝化人心的唱词,因此而得名。过去演唱者多为盲人,在庙会、街头等以演唱维持生计。
解放后,贤孝的演唱风格和题材有了新的发展,省民族歌舞团以马本源为代表的许多文艺工作者也采用贤孝的曲调演唱。使贤孝从街头走上舞台,从传统的唱法演变为多种唱法,成为雅俗共赏的文艺形式。
在国家提倡讲普通话的今天,人们对方言仍有深厚的情感。在日常生活中,上了岁数的老人们在相互闲谈之中、乡友们的聚会,尤其当你走在异国他乡,偶然之间听到一句家乡的方言,顿时会感到非常亲切。在地方的歌曲、戏曲、曲艺、小品等艺术形式中,方言有极强的生命力,至今还在广泛地应用。
作为地地道道的西宁人,苏发林经过反复探索、反复考证后,精心筛选青海方言的多个词条,以曲艺的形式首创对口相声并将之搬上舞台,填补了青海民间文化的艺术空白。他所开创的不是简单意义上的令观众一笑了之的相声与小品,而是起到了对方言的传播、宣传、抢救和保护作用。从艺30多年间,苏发林逐渐意识到方言将被普通话冲击,甚至淹没,于是,他做出了大胆的、创造性的突破,将方言搬上艺术舞台。这对青海方言的传承意义重大。
有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通过多年的磨炼,当苏发林在艺术上各方面都成熟的时候,他将独出心裁自创的一段相声《方言的魅力》搬上了舞台,本意是想试试,看看方言相声会不会得到观众的认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方言的魅力》一经播出,引起爆炸性的效果出人意料。不仅一夜之间红遍河湟,同时也得到上级部门的肯定与支持。之后,他与周西鸿、靳建平、彭洪等相继推出了十几段相声段子,由省音像出版社等部门支持并发行,轰动了青海乃至西北各省区,甚至传到了海外,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生活的路是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一分辛苦换来一分收获。苏发林年轻时曾跟着人学过画棺材、门箱。在工资低、家境贫困的年代里,画棺材几乎成为他养家糊口的主业,一直到火葬代替土葬,他才退出画棺材这一行。20多年下来,绘画竟成为他今生的主要爱好。于是,书法、绘画为他的人生增添了又一分光彩。牡丹是我国的名贵花卉,素有“百花之王”的美称,也是历代书画家的创作对象,苏发林画笔下的牡丹图,俊秀、典雅、华贵。通过几十年的反复锤炼,逐步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绘画和书法丰富了他退休后的生活,陶冶了他的性情,使他依旧健步走在艺术的道路上。如今,“布衫”曲艺社的五位创建者就是苏发林退休后正式收的徒弟:永仁、永义、永礼、永智和永信。他们继承和发扬了苏发林老师的方言相声,苏老师认真教,徒弟们努力学习,时常在中心广场、省群艺馆和市群艺馆等演出,方言相声的接力棒已经在传递,相信“布衫”曲艺社定会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艺术之路。
有了春的耕耘就会有秋的收获。自1986年以来,苏发林曾多次获得省、市声乐表演比赛的各种大奖;1987年获全省“花儿杯”电视大赛二等奖;1989年创作并表演的方言相声获青海省建国四十周年优秀文艺作品奖;1991年创作并演说的《小羊倌之歌》获文化部一等奖;1993年被评为国家二级演员;青海省优秀专业技术人才,享受政府津贴;曾任政协西宁市十届委员。
几十年来,是河湟谷地的灵山秀水滋养了苏发林,他把自己的根脉深深地扎在这片养育他的沃土里,最终使自己绽放出生命的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