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男”为什么纷纷捧起了保温杯

2017-09-25 19:32孔冰欣
新民周刊 2017年37期
关键词:保温杯中年人危机

孔冰欣

任凭年轻时如何“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人到中年,你就绕不过盘串儿、健步走、保温杯,并且参不透家家那本难念的经。这,才是真正让我们忧虑、让我们恐慌的东西。越是拼命逃离,越是靠近自己;越是遮蔽眼睛,越是忽视不了一千零一面镜子里,一千零一个嵌上脸谱的木偶。

看呐,当年自带怒砸吉他气场的硬汉,不堪岁月摧折,终于沦为端着保温杯的发福大爷——野性黑豹就地一滚,喵,变圈养家猫了。经年离别,估计赵明义本人也没料到,自己会以这样一种“非常不摇滚”的面貌跻身网红之列,杀了个回马枪。虽然赞助商乐得跟着起劲吆喝“杯中不止茉莉和枸杞”,但大家关注的焦点,显然早早集中在“人潮人海中,又看到你……不必过分多说,你自己清楚,保温杯里到底泡了什么……”

所以,任凭年轻时如何“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人到中年,你就绕不过盘串儿、健步走、保温杯,并且参不透家家那本难念的经。这,才是真正让我们忧虑、让我们恐慌的东西。越是拼命逃离,越是靠近自己;越是遮蔽眼睛,越是忽视不了一千零一面镜子里,一千零一个嵌上脸谱的木偶。

在几十年前,或者说十几年前的语境里,中年还尚未与“危机”二字产生直接联系。但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一波浪过一波的时代潮涌,越来越多的中年男性开始遭遇职场天花板、健康滑铁卢、一地鸡毛秀、情感罗生门;同时,基于社会对“一家之主”固有期待的刻板印象,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甚至无法找到一个生活秩序失衡时,暂可栖身的避风港。

徘徊游荡在心迷宫十字路口的车站,开往春天的地铁,似乎总是那么姗姗来迟。

中年危机调查:

事业婚姻健康频亮黄灯

首先需要厘清的概念是,本文所讨论的“中年危机”,从广义上来讲,指处于40-55岁这个年龄区间的人群,所经历的各方面的关卡与危机。

据零点指标数据2013年在中国一、二线城市开展的“中年危机调查”显示,41-45岁的中年人对“危机四伏”最是刻骨铭心、感同身受。为使“中年危机”更易理解,该调查根据中年人的情感、工作、健康、财务以及人际圈五个维度的指標,对中年危机的危机程度进行了量化,分数越高,中年危机越严重。结果发现,我国30-50岁年龄段的城市居民中,中年危机指数的得分为65分。北京、上海、广州三个一线城市的中年人压力山大,帝都和魔都的中年危机指数更并列第一高。

总的来看,个人发展空间以及薪资待遇是中年人面临的两大首要问题。但在不同年龄阶段,人们担心的侧重点不尽相同:36-40岁的人担心报酬上不去,41-45岁的人担心发展空间有局限,而46-50岁的人担心自己的知识储备和知识体系更新不足。此外,低收入和中等收入群体最在乎“工资低福利差”问题(46.3%和36%);而高收入群体需要面对更激烈的职场竞争(37.3%),比中低收入群体分别高出十几个百分点(低收入23.8%;中等收入27.9%)

婚姻方面,处于“平淡真实”状态的中年人占总体的67.3%,认为“充满激情,仍有爱恋感觉”的占14.5%。余下二成左右的“灰色”状态,可以分为“失语的婚姻”——5.1%的中年人“没什么感觉,过日子都是这样的”;“亮灯的婚姻”,2.4%的中年人正面临婚姻的分崩离析;“怀疑的婚姻”,10.6%的中年人“很难想象,这种枯燥乏味得一直继续”。

而针对已婚群体婚外情感的数据进一步揭示:过去一年中,没有发生过任何婚外情感的中年人为46.2%——也就是说,有半数中年人曾经发生过某种程度的出轨。其中,34%的中年人曾经对配偶以外的异性产生过好感;21.5%的人曾经约会过配偶以外的异性。另有近一成(8.6%)的已婚中年人,在过去一年中发生过婚外情或者一夜情。婚外情感的发生在41-45岁时达到高峰期,此年龄段的出轨情况比其他几个年龄组更常见。

为弥补婚姻的寡淡,约半数(47.5%)的受访者希望自己有个蓝颜/红颜知己——男女皆如是,对精神伴侣的渴求度相差无几(男性:47.3%;女性:47.7%)。其中,高收入群体对蓝颜/红颜的需求比中低收入者要高(高收入:52.6%;中等收入:49.5%;低收入:37.7%)。

健康方面,心理上,逾四成中年人(40.8%)处于负面情绪。其中,“常变得烦躁,莫名想发火”,占整体被访者的12.5%;“没有特别的事情,但经常焦虑”,占整体被访者的28.4%。中年人舒缓压力或排解负面情绪的方式,则多为和亲近的朋友、家人聊聊,或通过微博、微信、发帖等进行倾诉。但是,有近三成(27.7%)的公众无从表达(被动的,无渠道:16.1%;主动地,习惯自己承受:11.7%)。生理上,睡眠问题(39.8%)最令人困扰,办公室常见疾病,如肩部颈部问题(28.5%)、眼干肤燥问题(19.2%)亦较突出。

财务状况同样让人“寤寐思服,辗转反侧”。调查显示:高收入群体“必须开支项”(含子女支出、赡养父母、家庭日常支出及个人开支)比例占收入的75%,中等收入群体则为77%,低收入群体的财务状况最紧张,必须的开支占到收入的85%以上。而收入水平与文化程度决定了个人的圈子与圈中地位,进一步分析表明,双高群体更在意圈子的经营,比如热衷参加同学会的人群中,高收入群体和高学历群体明显占比大。

中年人的梦想非常务实,依次为:子女成才(33.1%),升职(19.5%)和财务自由(16.8%)。他们最恐惧的事情,是失去健康(38.1%),贫穷(14.4%),以及感情上的背叛(10.9%)。

被建构的危机,

或源于深深的不安全感

在人们热衷于讨论中年危机的当下,借助调查,或者毋宁说我们无须上文那一长串冰冷的数字,仅仅调动司空见惯的常识与恰如其分的想象,即可自行得出结论:中年危机,一方面是因为生理功能有所衰颓,雄风不振;一方面是因为成功演好个人社会角色的压力陡增,怎么撑过去,言易行难。endprint

复旦大学社会管理与社会政策系副教授胡湛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访时,认为“中年危机,其实也算一个被建构出来的问题。当然,目前不少舆论聚焦的热点,都可被归入‘建构类”。在他看来,中年危机与近年来被反复提及的中产焦虑、阶层焦虑本质极为相似,源于一份深深的不安全感。“因为觉得不安全,所以各种焦虑。对经济、教育、养老、出轨的担忧,对好不容易确立起来的中产生活可能在下一代被稀释、或毁于一旦的惶惑。”

胡湛分析,“后工业革命时代”的西方,推崇多元的价值观,并在全球化过程中将之作为核心文化输出的重要组成,以此包装自身的意识形态。而东亚地区数千年来浸淫于儒家话语体系,等级森严、阶层分明,那把衡量“社会人”是否合格的精密标尺,必定与深受古希腊城邦文明影响的西方大异其趣。因此,东亚的中年危机,或自我认同危机,也许更多地发轫于对财富与身份求而不得、得而不稳的挣扎与迷惘。

事实上,无论是“中年危机”“相亲角大龄青年危机”,还是“幼升小混战危机”“广场舞抢位危机”……这些隔三岔五霸屏的爆款文章,在立场上不同程度地诉诸了不同版本的“年龄本质主义”。而“年龄本质主义”很像是道伪命题:无论哪个年龄段的人,总会碰到一大堆专属于他们那个年龄段的问题。年龄相同,生活的历史背景相同,困囿于高度重合的处世范式,被塑造出共通的社会心理;生存资源就那么点,此际不拼,更待何时?然后,不可避免地,渐渐疲累,渐渐力不从心,于是抱团吐槽。

“如果说中年危机是普遍现象,是生命周期某个节点必须经历的部分,你无法超脱;那么,我们只能自我调整,适应压力。”胡湛表示,“值得注意的是,现在人们对中年危机的议论纷纷,正说明我们开始关心中青代了,而以往对‘中间人的关注是缺失的,我们会更在意老人、孩子的问题——既然中年人是社会最强大的群体,那又何必在他们身上费心研究呢?可是,现今发达的网络拉近了人与人的距离,沟通的渠道与层次变得更为扁平化;所以,中年人忍不住跳出来大声疾呼:我们,很苦。”

胡湛坦言,“不同年龄段的人,有各自路上不同的障碍。但我们也应该承认,中年人的压力和青年人的压力相比,成本更高。”年轻的时候,不慎跌倒,抖落一身尘土,大不了从头再来;倘若中年失业,便进退维谷,需要维系的东西太多,又跨入了人生的临界点,向前张望,迟暮宛在眼前,更有危机感是毫无疑问的。“我们对各个年龄段人群的投入和支持,是呈‘倒V型的,两头(小、老)多、中間少;偏偏儿童、老人的负担轻,中年人重。夹在两条正弦曲线波峰错位间的,就是所谓的中年危机吧。”

上有老,下有小。为孩子争一所私立小学的名额,为父母争一家三甲医院的床位,仿佛成了最无奈的刚需,中年人输不起。以经济学的视角来看,资源是稀缺的,竞争是正常的;但当竞争升级成战争,被卷入其中的个体就要找到焦虑与质疑的落脚点,而“中年危机”,不啻为一个入情入理的解释。

“在小朋友的教育问题上,中年人不可能一直仰仗老父老母,从孩子正式启蒙到其毕业成家,件件事情都要操心。在照顾老人的问题上,只要有一位长辈病了,你就会发现自己忙得分身乏术。此外,即便家庭经济情况良好,中年人又能保证自己拥有充裕的时间去陪伴老人和孩子吗?从人口学、人口政策的角度出发,帮助社会成员减轻不安全感,让每个阶层在不同生命周期满足其发展需求,也是社会保障方面的责任。中年人是劳动力的主力军,要解放他们,就必须进一步建立、完善我们的养老保障、托幼保障等等。同时,中年人自己也要考虑清楚,技术层面上,如何做好资产配置;精神层面上,如何妥当地引导自己。”胡湛说。

所谓的“好”的

中年生活又该是怎样的?

凸着小肚腩、端着保温杯的中年生活,显然已经被铺天盖地的段子给解构得支离破碎了。既然热情无畏的国人们不允许、或“不忍心”目睹中年人偶尔泡泡人参枸杞、茉莉香片,那么,怎样的中年生活才是“赞”的、值得期许的?

在中国,在东亚,绝大多数普通百姓对于“好生活”的想象是千篇一律的:要么有青春,要么有成功——“成功”的定义又多与“金钱”捆绑在一起。所以,一个年轻俊丽、才华横溢的摇滚乐手、民谣诗人是受欢迎的,一个谈笑风生、一呼百应的金融大亨是更受欢迎的。肆意践踏“远方的田野”,生活在今朝却没有丝毫的“苟且”,统统是令人艳羡的、世俗意义上的理想范本。

故此,摇滚乐手不能端起保温杯,因为他一口口喝掉的是自己的黄金时代;商界精英也不能镇日价做红烧肉、划皮艇,因为他一日日放逐的是自己的王者荣耀。可是,美丽、智慧、强悍一类的形容词往往只属于少数派——君不闻,Lana Del Rey在《了不起的盖茨比》里唱得人胸闷气短:Will you still love me /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 Will you still love me / When I got nothing but my aching soul?(流年虚度、芳华已逝,你是否仍然爱我? / 一无所有、灵魂破碎,你是否仍然爱我?)

有时候,大众的叛逆与不甘,未必不是被贴上了标签的一点点虚荣、一点点执念。比“中年危机”更需要直面的问题,是很多忙忙碌碌、手足无措的人群,并没有真正学会如何在现实中搭筑起好的生活,甚至不了解什么生活才配得上一声“好”。对此,胡湛给出了个人的观点:“什么是‘好的中年生活呢?一要有一定的经济、物质基础;二要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做过一些调查,结果发现不少70后、80后是自我否定的。还是以中年人对教育问题的焦虑为例吧,因为东亚文化中孩子的价值是无限大的——我一个复旦毕业的朋友说,自己不知道怎么教孩子。这让学历不高的父母们情何以堪呐?这代中年人有时候老觉得自己不行,没赶上好时机,所以迫切希冀下一代赢在起跑线上。但是,父母才是起跑线,家庭环境、家庭教育是远远比贵族学校、补习班重要的存在。另外,我也曾组织过一次关于自我认同的课堂小调查,结果显示被抽查的复旦学生中,超过80%的人觉得自己是‘吊丝。怎么说呢,现在70后、80后占据了话语权,而他们的上一代是50后、60后,(成长过程中)家庭条件大多不甚了了,所以他们习惯于自嘲。而这种自嘲,极富后现代主义色彩,容易被年轻人接受,又影响到了90后、甚至是00后的表达。”endprint

“要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既不必全盘否定自己,也不必时刻紧绷着“中年的体面尊贵”。诚然,社会资源、社会层级正在经历新一轮的洗牌,经济基础是硬指标、眼界见识是软实力;可是,被时代裹挟的参与者们,其个人生活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所以,不差钱却油腻腻的五岳散人们、有点知识却尬聊自恋的许知远们“low途同归”;守着一亩三分地、实事求是过日子正经不赖。诚恳地对待自己,认真地遵循内心的信仰,不放弃、不勉强,与生活达成共识,或许就是挺好的中年生活了。而一个能够认同中年人如此生活的社会,也将是一个更包容、更成熟的社会。

反问与沉思:

中年危机究竟是谁的危机

保温杯之后,黑“中年老男人”的新闻基本没有空档期,很快一代新梗换旧梗了。近日,洛阳崇才网络科技有限责任公司CEO,17岁的李昕泽,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我这个年龄做CEO感觉很正常;可能一些三四十岁的老一辈企业家,他们就没法了解互联网。

曾经的“新锐”70后、曾经的“傲娇小公举”80后,继“1988年生中年女子”“34岁老来得子”后,再次遭受一万点暴击,被“无心之言”戳得体无完肤,豁开又一道年龄焦虑的伤口。

成打的回击来了:“90后空巢老人吓得不敢说话”、“身为80后老汉,我不仅可以推车,上公交还会给年轻人让座”、“70后的阿婆表示,今天晚上可以多跳几轮广场舞”……这些调侃,就是迂回抗拒——黄口小儿狂妄无礼,竟敢单方面宣布我们老了,放肆!叔可忍,婶不可忍!

70后、80后,虽然顶着房奴、车奴、孩奴的“光荣头衔”,但如今的他们,确确实实是国家的中流砥柱,是全社会在创富、消费等领域的绝对主力。对逐渐掌握公共空间发言权的70后、80后来说,“变老”是一种不堪,意味着“退位让贤”,意味着优势资源不再向你集聚——这能被心平气和地接受吗?!当然不能。

是以,保温杯事件中,男主角赵明义很平静;感叹“不可想象”的中年谢顶摄影师、以及推波助澜让保温杯上热搜的中青年网民,才是着急上火的人群。“哥作为20岁就开始考虑40岁人生的老成少年,从被人称呼小兄弟,到习惯了被不长眼的孩子叫叔叔,血泪的经验告诉你,少年,过了20岁,眨眼25,秒过30岁,飘飘忽忽眼瞅奔40。不早做好准备,到时候哭的时间都没有。”这种焦虑,是青年的焦虑,混杂了犹疑、伤感、不舍——哎,说明还不够“中年”啊。吊在不羁岁月的尾巴,用张扬的方式发发牢骚、宣泄宣泄,恰恰是一种典型的“后青春”症状。真正的中年人会怎么做?一部分,可能遗忘了情绪;一部分,可能沉默、不响。

“中年危机”吸纳、承载了群体的不安,而在转型时期的中国,中年危机之说亦是一种心态的缩影,硬说这份危机如何旁逸斜出、与众不同,也不尽然。岁月神偷,刀刀凌迟,彼得·潘终将离开永无乡;70后、80后、90后、00后……真中年们,假中年们,总有一天,都会“老得可以谈谈未来”——回归是常态,时间无法为特定的人停驻。

胡湛告诉《新民周刊》,“今年6月,复旦大学发布‘80后的世界长三角地区社会变迁调查结果。此项调查历时8年,先后开展1次基线调查和2次追踪调查,入户访问近1200户上海地区80后家庭。我们发现,80后‘回归了。做调查的研究生很困惑:所有人都将被生活湮没吗?答案就在那里。人不轻狂枉少年,可生活是琐碎的,分分秒秒绽放燃烧是不可能的。”他指出,“我们到底有没有必要悲叹‘激情不复、回归平淡,其实也存在着争议。起码不该无视三点:一,东亚文化圈本身就有偏向传统的一面,中国这一代中青年,经歷过信息闭塞、观念保守的时代,也经历过思想开放、允许张扬的时代,他们不都是瞻前顾后的,也不都是激进的。何况,一旦成家立业,就必须承担责任,就必须有现实而理性的思考。二,曾经理想主义的、叛逆的、自我的年轻人,进入社会处处碰壁后,默认了既定的游戏规则,于是与生活和解。三,谁没年轻过?从‘为赋新词强说愁到‘而今识尽愁滋味的转变,不是特例,自古皆然——不妨稍微淡定些,‘归来就‘归来吧。”

生而为人,与天对赌。若棋盘注定死局,孤守空城,十面危机,我们该如何突出重围,海阔天空?不慌、不急,在这场盛大的博弈中,我们大可以捧起保温杯,微笑着拍桌落子——毕竟,这个世界是属于祖国的花朵的,也是属于祖国的栋梁的;而且目前为止,还是属于祖国的栋梁的。

再过十年、二十年:也许A站B站的插片广告会变成油烟机和足浴盆,弹幕字号也被贴心地调大了;网红是卖保健茶而非喜茶的小铺子,夜店也在上午8点开门,办茶话会吸引客流——随性的人儿们,则一边畅聊,一边就着茶水服下降压片;最火爆的综艺节目是《中国好太极》《旅游男》《花样奶奶》……

是不是很好玩?届时,回头审视过往的自己——那会儿还是太嫩啦,天命都窥知不到,就觉得地球停止转动了,呵呵。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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