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江苏·溪隐人
蒹葭苍苍,苇竿何殇
——寻访传统芦苇竿的文化传承之路
文/图 江苏·溪隐人
序
钓罢归来不系船, 江村月落正堪眠。
纵然一夜风吹去, 只在芦花浅水边。
——《江村即事》司空曙
唐代大历十才子之一的司空曙,青衣白马,竹篓苇竿,行至扬子江边的一处浅水江滩时,天色已晚,月牙微露。他跨下坐骑,卸下钓具时,渡口的老渔翁正要用他简单的渔家晚餐——小鱼卷饼、地瓜薄酒。老翁向荷篓垂竿的才子发出诚挚邀请,约他一起在晾满各色苇竿的鱼棚小院内共进一杯,司空曙笑中带着一丝腼腆,连说几次“偏过”,见实在拗不过老翁的盛情,便索性坐了下来。二人开始执箸,轮番举樽,话及江渔。不觉已是入夜时分,一弯月牙悄然升起于村东的江湾。收起了碗筷,司空曙执一支全竹短竿,老翁则使一根三竹两苇竿,同往夜色中的江边走去。老翁果是不胜酒力,钓得三两尾江鲫之后,便在就近的渔船舱中沉沉睡去,独留司空曙就着玻璃夜光灯,久久地坐在长满芦花的浅水边,一钓钓到了天亮。
2012年深秋,我与友人鲁宁相约,去往著名的“长江第一矶”——南京三山矶探寻江滩芦苇林的前夜,心中的期待与兴奋让我几乎无法读完这一本《司空文明诗集》,断断续续地吟诵,掺杂着一种寻求真相的迫切,终于让我进入了浅睡,才读完的那首《江村即事》,便幻化成了梦里故事的背景。司空曙在我梦里手执的那根三竹两苇,是否能指引我寻找到江南芦苇钓竿的渊源?
芦苇这种毫不起眼的水生植物,在长江南京段沿岸颇为常见,也因着能派上不少用场,深受老百姓喜爱。因此,竹芦钓竿这种江南特有的传统鱼竿,发源于长江中下游地区并不足以为奇。如果您有空到江心洲、江浦和八卦洲的江滩边走一走,一定能见到它们成片地生长在潮涨潮落的沙质滩涂上。芦苇生长周期短、易再生,滨江地区的水生植物中,植株最高大的就属它了,因此它们赢得了物种的竞争优势,江滩地区逐渐形成茂密、连绵的芦苇林。长江中下游地区,工业化、城市化的趋势日益明显,江边天然存在的芦苇林却在污水的包围中生机盎然,它们抗污、吸污,并使污染的水质得到改善和净化,江堤因为它们的存在还增添了一道天然风景线。不过,并不是所有的江芦都可以制作钓竿,只有一种中空、壁薄,南京人称之为“泡芦”的,才是钓竿的最好原料。我们要寻访的竹芦钓竿,在南京最正宗的称呼就是“泡芦竿儿”。
然而,南京段长江沿岸的天然芦苇丛正在随着城市化的进程被迫缩水,我将到哪里寻找心仪已久的“泡芦”?通过采访,我得知最靠近市区、面积最大的苇林,即燕子矶到上元门段,已经因为固岸护坡工程而一扫而光,而且从此不能再生长。如今成片的芦苇林只存在于更上游的双闸、板桥镇一带,以及江北的江浦、江中江心洲、八卦洲等地。为此,我邀约了一位相识多年,结伴钓鱼多年的老友鲁宁,请他带路,二人一道寻找“泡芦”的踪迹。
“生长于江滩、旱地的芦苇,节少、节间距离长,管壁薄的,才称得上泡芦。”旅程刚刚开始,鲁宁便开始向我介绍起来。“此类芦苇长得越靠近江边,韧性越好,如能在大寒时节,采集江边经历风霜雨露和阳光曝晒过的泡芦,则为制作芦竿的上等材料。而只有沙质土壤、渗水性好的江滩,才利于根系的深入,因此,在人迹罕至、不放养禽畜的荒僻江滩,才能找到符合条件的泡芦。”“这么稀罕,哪儿才能找到啊?”听了这一番简介,我仿佛迷失了追寻的目标,就像去一个从未去过的水面钓鱼,对水情、鱼情一无所知,心中同时生出期待和疑惑。
“挹江门望江楼的山脚底下,上世纪80年代有个专门的泡芦竿小市场。在那里,你想要多长的竿都有,甚至可以订做。”鲁宁回忆起30年前芦苇竿流行南京的盛况,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但他的表情很快又恢复了淡然,甚至一点失望。“唉,如今,别说泡芦市场,就连泡芦竿,在整个市区都难觅踪迹。今天我们要找到泡芦真迹,只有三山矶。”鲁宁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面,轻叹一声说道。
“噢,三山矶……”我释然了。那里我去过,长江下游三大名矶之一嘛。三山矶地处板桥镇长江南岸,海拔百米。因山有三峰,南北相接,形如笔架,伸入江中的一段有矶石凸出江上,故名为三山矶。南齐诗人谢眺晚登三山,在夕阳的照耀下,建康城东南繁华景象尽收眼底,他触景生情,写下了《晚登三山还望京邑》一诗,其中“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是脍炙人口之名句。看来,今日不但能采芦,还能登矶略江景,我心中的期待,又添了一分。
交谈在继续,车也沿着江滨大道西行,在一处银杏林尤为茂密的地界,拐向南,直向江边驶去。渐渐地,人工栽种的银杏变得稀疏,地势也愈发平坦,马路变成了农人采蒿来往的便道,我们泊好车,步行接近不远处的矶石。在登临矶石的路途中,我们展望四周,发现这里的风光令人心仪:块块农田,犹如绿色的棋盘,农舍、村庄星星点点,尽皆淹没在这棋盘之中,浑如颗颗静卧的棋子;一缕缕炊烟从村庄中冉冉升起,在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衬托下,勾勒出一派怡静宜人的田园风光。正醉心于这风光之中,耳畔传来巨轮的汽笛声。看来,我们离江滩是越发的近了。
果不其然,转过一道弯,嶙峋的矶石制高点已在眼前。我们迫不及待,登矶眺望,只见此处江面果然开阔,形势险要,景色奇特。左近处,矶头临江而立,涛涛江水冲击矶头轰然鸣响。视线向右,移至不远处的下游南岸,一阵风吹动了一片纯净的绿,那绿绵延起伏着,至少有四五公里。“那里就是泡芦林。”在江涛拍岸声中,友人满意地大声说道。
带着迫不及待的心情,我们离开矶石,在江滩的杂草丛中跋涉了数百米,快步穿越江边星罗棋布的采沙场和宽阔的滩地,登上江堤,复又下到芦苇滩边。今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大潮刚过,沙质滩地露出水面,江边呈现一片灰黄。疏密有致的泡芦丛完整展现在我们眼前。泡芦果然是“两栖”植物,几个小时前的大潮期间,它们的根部没入江水之中,江边成了一片葱绿,茂密的芦苇荡中,野鸭、白鹭、苍鹭等各种水禽入来觅食;潮退时,芦根显露,这些根茎由于江水荡涤,显得异常白净清爽。现在,芦苇已经开始变黄,白色的芦花被尚未凋零的芦叶映衬着,在江风中摇曳。
这里大部分的泡芦高可及一人半高,在我眼中,几乎根根可做有用之材——芦与竹不同,它们没有枝杈,自底部向梢部,一律挺拔秀直。鲁宁挑中两根锥度较小、笔直的泡芦,从随身工具包中取出一根钢制线锯,将泡芦细细地连根锯下,提回岸来。那剔除芦苇叶的动作甚是熟稔,看得我眼花起来。
“泡芦要选节长、壁薄、表皮光滑无虫蛀,且经年风吹日晒的,这样的材料做出竿,才经得起上鱼。”鲁宁的眼神颇为专注,待他做完这件工作,才向我解说起选材的要领。“选料过后是锯料,按需要的长度将泡芦断下,只能锯而不能切,再快的刀,也会在切割过程中,将泡芦壁压裂。锯完后,要晾晒。青色的泡芦皮什么时候晒成淡黄色,什么时候就可以继续进行其他工序了。在晴天较多的秋冬季节,一般这个过程需要近半个月。晾晒过后,再细细挑拣一次,这时要注意材料的表皮一定要完整,如果有缺损,将来即便上过漆水,在使用过程中水分还是会渗入,时间一长,竿壁就发黑了。接下来的工序就是取直。先取长2米、粗5毫米的钢丝一根,将泡芦通节,预防在烘制过程中芦竿炸裂。取直的主要手段就是用炭火熏烤,烤时火力一定要小,要不厌其烦,可以在小火上方来回移动,取下后趁热用木制扳子将弯曲处扳直。”
“哎,这么多工序,怪不得芦竿贵重。”我不由自主地叹道。“这些自生自灭的植物,也只有到了人类手中,才有可能变成有用的工具,甚至精美的工艺品。取直以后还不算完呢,要做成一把好竿,还需要至少三道工序:磨玉口、抛光、上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头比较满意的两三根芦材,细细捆好,又用布条挽了个结,提在手上。
在江堤上踯躅已有些时候,秋的凉意终于使我们二人回转身,有些不舍地走下江堤。此时,迎面吹来的江风已经被江堤阻挡,说话的音量不需那样的大了。“磨玉口和缠线可以同时完成,讲究一些的可以满缠,一般的都是花缠。所谓磨玉口,就是打磨各节之间搭接的地方,使得筒口光滑,便于拆装;缠线嘛,则是用尼龙等材料缠绕筒口,既能起到加固作用,又能防止筒口开裂。这跟如今的碳素插节竿,以金属丝固定竿口的工艺是异曲同工的事!”鲁宁缓缓介绍道。
“这满缠和花缠,究竟是什么手艺,听起来好高深啊?”我听得一头雾水,开口问道。友人又是微微一笑,这次卖了个关子:“满缠和花缠,听着花哨,等我带你见到师傅,看到了成品,你就有答案了。”
带着收获的满足,还有新生的疑问,我跟随鲁宁的脚步,上车回城。轻车熟路,从满是野趣的大江之畔,进入华灯初上的城市,我们只花了半小时的时间。小车安静地驶过夹江大桥,桥面上吹来一阵阵清新的江风。这江风虽是有些冷,却似乎要将芦苇的绿,透过车窗吹入车内来。我们的心情,此刻也已经变得如钓鱼归来时那般充实。露出后车窗外那一小截芦梢,在高架桥的匝道上划出一个嫩绿色的弧线,立时让这个充满了市井之气的钢筋水泥的丛林,带上了几分大自然的意蕴。
南京城南老房子独多。在这个深冬的夜晚,我们从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的评事街口,拐进这一条虽称不上逼仄,但也只容得二人并肩而行的巷弄中时,天空却下起密密麻麻的雪籽来。由于离开了大街,先前那不断入耳的、恼人的汽车喇叭声终于消散,继之而来的,却是小巷内的寂静。这寂静令人愉悦,颗颗细密的雪籽飘落,在我们肩头敲出令人愉悦的簌簌声。路开始变得湿滑,亦步亦趋的我,在鲁宁身后渐渐感觉有些吃力。我暗自想到,其实在这个北风呼啸的冷雪夜,如果能手捧一杯香茗,悠然坐于暖气中,透过雾蒙蒙的玻璃窗,望着踩雪归家的人们,也不失为一种享受。不过,对于在这样的天气里枯坐于家中的人们,有朋自远方来,互敬香茶之余,畅论钓鱼之道,那又是专属钓鱼爱好者的别样风情了。
边走边找,友人终于如释重负——我们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了。这是深巷里的一户老房子。我们从两面石鼓之间,缓步跨过厚厚的青石门槛,面前出现了一道照壁挡住视线——看来这里以前是个大户人家。一位须发如雪、有些清癯的老先生绕过照壁,笑吟吟地出现在明亮的白炽灯光中。
鲁宁的师父陈老,年届七旬,南京城手工制作鱼竿和收藏大家之一。他迎我们到正屋落座,转过身高兴地升起红泥小炉。细看之下,他的背已稍有些佝偻。不过,在他面向我们,开口与我们寒暄时,我们又发现他是个鹤发童颜、声如洪钟的老人。陈老对于我们的到来很高兴,在汤沸茶熟前,他带我们在家中参观了一番。老先生家中的陈设古色古香,分三进,首进是照壁明堂,二进由明堂入正屋,茶几、花座均为红木,看来颇有些年头。再往屋后跨出则入天井,中置一套均陶八仙桌凳,墙沿背阴处几栏紫砂文革盆,植有几株素心兰,凑近一看,都是梅瓣。
紫砂杯端出茶海,一阵幽香飘入鼻孔。在寒冷的雪夜,我们真的和路上想象的一样,坐在温暖的室内,手中摩挲着热乎乎的紫砂杯,间隔着,小口啜饮香茗。看来,不论能不能见到芦苇竿,我们今天已经不虚此行了。
我们终于聊到了传统竹制、夹苇鱼竿。老艺人不愧是传统手工鱼竿的资深赏鉴者,对竹苇制手竿有着深厚的感情。“如果说现代书籍的祖先是竹简和羊皮纸,当今建筑材料的祖先是秦砖汉瓦的话,竹制鱼竿当之无愧地可以被称作现代手竿的祖先,因为它们已经有一千余年历史啦。”陈老开篇即说道。“那芦苇竿呢?您也给我们说说吧!”鲁宁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有些急切地问道。
老人微微一顿,摆手笑道:“芦苇竿的历史与竹竿分不开,你们可得耐心听来。”他啜口茶,继续娓娓道来:“直到上世纪70年代,我国绝大多数钓鱼人使用的还是竹制传统鱼竿,甚至在二战之前的美国,很多钓鱼人都依赖竹制钓竿满足他们四处征战的兴趣爱好,以至于当二战的烽烟四起,原本依赖空港进口的竹子一时无法运抵国内,迫使其正在军队服役的一名军人动起脑筋,利用玻璃钢试制鱼竿成功。由此,手竿的材料才从竹制转化为可以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的玻璃钢制、碳素制。在此之前,竹制手竿一直是钓鱼人工具包中的主力军,而芦苇制竿则是江南一带,尤其是南京地区的独创,从解放到文革前后的30年间,如果有钓者手持三竹两苇(即竹制夹苇鱼竿,前二节苇制,后三节竹制)、两竹两苇,无疑将被视为钓坛高人,没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在当时是难以拥有这样具有收藏价值的传统鱼竿的。
“老伯,百闻不如一见,我们想见见真正的竹苇竿。”友人合上茶碗盖,谦恭地向老人请求道。
“那跟我来。”陈老伯没有迟疑,邀请我们一起向里屋走去。
老人动作相当灵巧,他搭上竹梯,从里屋的阁楼取出几套用丝绸袋细致保存的传统鱼竿。我们如获至宝地接住,目不暇接地欣赏起来。
老人的藏品中,大部分是用黄古竹、毛竹、箭竹与泡芦混合制成,另有两把难得一见的鱼竿,分别用罗汉竹、密节竹制成,异常美观,缺点是全长较短,不到2米,实用性稍差。因对苇竿较为感兴趣,我们比较留意夹苇的套装竿。这些竿大部分规格在四到五节,拆分后藏于竹筒内,节长1.2米左右。使用时节节相套,最长者有六节,竿长可达7米。在这里,我们见到了以前只在竹制工艺品典籍中才见过的“合竹”,此竿原料是江南丘陵地带背阴面生长的多年生箭竹,原材料阴干后,为防成品长期使用吃水,先经桐油长期浸泡,再进入下一道工序;竿的制作者为了追求轻便、美观和牢固,将竹“肉”削去,仅留竹“篾”,因此这以削薄的竹片合起制成的鱼竿,在各个方向上受力都可以很好地反弹,手持也不感觉过重。当老人将第二套竹制夹苇竿取出时,我的疑惑全消:这种做法就是早有耳闻的“花缠”——这套“花缠”钓竿分五节,首节、第二节是泡芦制,后三节为竹制,是典型的“三竹两苇”竿。因芦与竹、竹与竹的搭接之处受力最大,易开裂,匠心独具的制作者以蚕丝线分段平行缠绕,以同时起到加固、美化的作用。值得喟叹之处是蚕丝线与竿壁间的缠绕极为紧致有序,首节泡芦的竿梢部位是以玫红的蚕丝编织成细绳,再绑缚在竿尖以便拴垂钓的线组。可以看出制作者的功力非凡。“满缠”,即将鱼竿通身缠上丝线。
“好物件看了不少,可我还是没有弄懂,夹苇鱼竿为什么这等贵重?”鲁宁在师父面前像是个孩子,直白地问道。“一言难尽,但也自有它值钱的道理。”老人缓缓答道。在我们再度表示疑惑之时,老人组装起了那套最为精美的“三竹两苇”,递到友人手中。
“你先看看竿体外表。”老人指引我们一步步品鉴。低头展开手中的这把藏品,我们发现它挺拔秀直,竹芦浑然一体,没有成角扭曲。“现在,手握竿把抖一抖腕。”老人又道。这是让我们体验手竿的调性,我与友人立即轮番拿着“三竹两苇”抖腕上下试验,如同垂钓时利用腕力刺鱼的动作,此时我已觉竿腰处于离梢三分之一处,按当今的说法,此竿应是“三七调”,并且挺实有力,在竿腰向下运动时,竿梢与竿腰呈相向运动,这是一把好竿有腰力的典型表现,我与友人颔首称是。“最后一步,看搭接的玉口。”老人又道。我们将竿全部拆开,置于八仙桌上细看。竿梢与第二、三、四节与后一节的插接深度分别为四、六、七、九厘米,符合“节长则接长”的原则。“真是一把好竿!”在我们轻轻的赞叹声中,老伯悠然道:“泡芦竿极少有人单用,但夹制于竹竿中,将起到减轻整体重量、提高钓手反应能力的作用,一把普普通通的竹制鱼竿,就成了具有优秀实战能力,甚至收藏价值的好竿——竹与苇的结合,是传统手竿的一大发明。但不是人人会用,新手往往上鱼就阙竿儿(南京方言:竿断了)。”“那是,泡芦脆,经不起搏鱼嘛。”鲁宁回应道。根据我们的经验,调性偏硬的手竿,适合粗线大钩搏击大鱼;而调性绵软的手竿则适合挂小钩细线钓小型鱼,苇竿自然属于专钓小型鱼种的软竿。“那可不一定。1975年在玄武湖,我就拿你手中的三竹两苇竿,上过一条大草鱼。这条鱼相当狡猾,又是钻苇子丛,又是绕木桩,但还是让这根竿斗败了,上岸称重有10斤。”
愉快的交谈在继续,屋内的小红泥炉,将陶壶里的水煮开了,壶盖嘟嘟地敲击壶身,为谈话助兴。透过冒出的白汽,我们向窗外看去。不知何时,风已经停了,但雪下得更大了,大片的、密集的雪花开始接连不断地飘落。兴许,它们是在我们斟茶、论道和品竿过程中,悄然到来的吧!这些纯白的、鹅毛似的精灵们,自江北而来,带着长江上空冬季罡风的干燥凛冽,却也似带着城南旧巷里空气的温暖,一片片落入我们屋外的天井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在我心里,它们也已经变成了传统钓竿的爱好者,风尘仆仆地赶来,只为了聆听这泡芦鱼竿的美妙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