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文
我出生在华北地区一个名叫东曲庄的小村子里。在我记忆里,我们的村前有条小路,那条小路本是我们村前大水湾的堤坝。那条小路位于村南、村中央偏西侧,小路(堤坝)的东侧是村里的大水湾。大水湾,南北宽约50米,东西长约150米与村东尽头持平。先人们挖掘水湾,取土奠基村庄房基。遇涝,大水湾可当排涝防洪的蓄水池;遇旱,大水湾可作抗旱取水的大水源。小路东侧堤岸坡上长着密密的芦苇,小路的西侧是一段低洼地,一般年景下,低洼地只种植着高粱。高粱地的西边又是个小水湾。从我们村里出去向南,独有走那条小路才可出村。小路自然不宽,平坦光洁优美,窄小的路面上只能供行人、挑夫、背筐的人往来通过,村里人推独轮小车都难以通过。
在我的记忆里,我是在那条小路上学会走和跑的。和村里其他孩子们比,我对那条小路要熟透得多。那条小路离我的家近,出门下了村坡就是那条小路。应该说我从小就行走在那条小路上,或玩耍做游戏,或背着柴草回家来,或背着粪筐去拾粪,或牵着牛和羊下田地……。我曾把衣服脱在小路上,交由小路来看管,赤膊着下湾游泳,抓鱼、摸虾。在那条小路上,我把许多希望送了出去,又把收获从那小路上收了回来。我小时走的路莫过于在那小路上走得那么长远,那么往复无穷无尽。除此以外,更为重要的,还因为我是从那条小路上走出村来,离开了家乡,走上了人生漫长而更加艰辛的路程。
我清楚得记得,12岁的我从那条小路上离开了家乡。照理说,12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那天早上,奶奶老早就起来,擀了面,特意给我做了一碗面条,面条里还卧了两个大鸡蛋。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村里的家家户户早晨只喝粘粥,从来不吃面条的,更别说是卧了鸡蛋的面条了。现在明白了,那是奶奶给我特做的饯行面,说是吃了那面条,今后的路会一路顺畅。
我吃了那碗让我一生难以忘却的面条,背着铺盖卷,出了村,走在那条小路上。我一步一回头,看见奶奶和家里的其他亲人站在村边目送着我,奶奶用衣袖擦着眼淚,挥着手臂,喊着我的小名……我时常想起那条小路,想到人一生不知道自己能走过多少条路,但村前的那条小路,我在梦境中曾来来回回的走,反反复复地走过。我从那条小路上走出了村庄……
自古以来,从那条小路上走出村子的有好多人。听老人们说,有的先辈从那条路上走出去下了关东,也有的从那条路上走出来参加了革命。据县志记载,我们一个不过百户的小村,革命烈士就有三位,小村虽小,小路虽小,对革命之贡献是多么巨大。解放后,从那条小路(堤坝)上走出来的人就更多了,有参军当兵的,有打工经商的,有从那条小路(堤坝)上走出来读了大学的……
就要城镇化了,我多么希望我的同乡们都从那条小路上走出来啊!走向城镇去,过上现代化的幸福生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