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诗骚李杜魂
——忆逢诗词大家叶嘉莹先生

2017-09-21 03:16赵庆庆
传记文学 2017年9期
关键词:叶先生叶嘉莹加拿大

文|赵庆庆

难忘诗骚李杜魂

——忆逢诗词大家叶嘉莹先生

文|赵庆庆

叶嘉莹先生,1924年生,出身于北京书香世家,毕业于辅仁大学国文系,师从著名学者顾随。1948年随夫迁居中国台湾,曾任教于台湾大学、淡江大学和辅仁大学,后被密歇根大学、哈佛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聘请为客座教授。1969年接受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聘任,移居加拿大温哥华,成为中国古典文学研究领域的教授,荣膺“加拿大皇家学会院士”称号,是加拿大皇家学会有史以来唯一的中国古典文学院士。

20世纪70年代末,叶先生返回大陆讲学,先后担任南开大学、四川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等多所大学的客座教授,南开大学中华古典文化研究所所长,并受聘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研究员、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1993年,她捐出了在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所得的一半退休金10万美元,设立了“叶氏驼庵奖学金”和“永言学术基金”。叶先生在诗词、评论和讲演方面成就颇丰,有《迦陵论词丛稿》《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灵 词说》《唐宋词十七讲》等约30种,以及《迦陵文集》10册、《叶嘉莹作品集》24册,并有诗词集的英译本《独陪明月看荷花》(Ode to the Lotus)等著作行世。她一生饱经忧患,在战乱中求学,少年失母,中年离乡,在台湾的白色恐怖中被捕入狱,晚年丧女……但她却始终秉着“书生报国成何计,难忘诗骚李杜魂”的精神,孜孜于诗词创作、研究和传承,成就卓越,桃李满天下,在海内外享有崇高的声望,获得 “中华诗词终身成就奖”“传播中华文化年度人物”“影响世界华人终身成就奖”等多项殊荣。2015年,加拿大艾伯塔大学授予她荣誉文学博士学位。

约十年前,我参加“中外文学交流史”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侧重中国和加拿大的文学交往研究。于是,叶先生的书成了我的珍笈。加之自小喜爱诗词,曾以边烧灶边背诵《长恨歌》为乐,叶先生的书就一下子走进了我的心里,给了我既熟悉又十分新鲜的感受。于我而言,以前从未见过有人如此精微如此深情地讲解古典诗词,借用柳枝惊叹李商隐之句,就是“谁人有此?谁人为是?”

2008年夏,我带着一箱叶先生的书回家度假。时值奥运赛季,电视里不断传来激越的中国金牌总数播报,而我只在贪读叶先生的书,一字字,一行行,一卷卷,仿佛进入一个极其高远寂寥的世界。

我漫笔写道:“夏暑,教务得歇,耽读迦陵诗词。适时,有台风曰‘凤凰’者,自台湾过余寄居之金陵,送泠泠夜雨。无眠,吟叶先生旧年台北七律《南溟》。神驰心醉,欲言无和,遂援笔解诗,聊慰孤往之怀。”在这样的心境下,我从盛夏读到了凉秋,又从严冬读到了春来,边学边记,边品边写,陆续草就了三篇读后感《叶嘉莹先生旧诗〈南溟〉之感发释微》《弱德之美:叶嘉莹先生词学新论和词作评析》和《高楼风雨感斯文:评叶嘉莹先生之登高诗词》。我甚至梦到了叶先生穿着素朴的裙装上课,对我蔼然而言。醒后,不禁涂抹了一首小诗志之:

夜雨吟迦陵诗词

夜雨独聆久,佳诗具眼翻。

青衿盈怅慕,朱砌渗忧寒。

缘近因同道,时乖各异天。

流年风雨迫,无梦不巴山。

我被一种奢望激动着:假如叶先生能赐正拙文……可我乃无名晚辈,与先生素昧平生,且叶先生国内外讲学著述甚忙……幸好,我认识一位加拿大文友、英译叶先生诗词的陶永强先生,遂请陶君将三篇拙文代为呈交。至于叶先生能否有暇一阅,阅后会有何反应,我岂能料到呢。平日里,上课、改作业、做课题,夜深辗转时便牵挂起托文之事,恍惚不定。约两周后,陶君电邮告知拙文已被叶先生阅读,并说叶先生希望直接和我联系。我又惊又喜,夜不能寐:

盼得陶君书即赋

接书心潮连海潮,

肋无双翅化青鸟,

一夜飞渡太平水,

樊城花枝立清晓。

高言说文石点头,

译道莫愁知音少,

殷勤传语千载意,

天涯从此怜芳草。

不久,我收到叶先生的电邮,叶先生写道:“难得你对我的作品如此关心,使我非常感动。你的感觉和思路都好……不知你这几篇大作已曾发表否?如尚未发表,我或可为你介绍发表。”后来,叶先生再次电邮:“你的文稿,如我在前信所言,意思甚好,但文字有欠妥处。我把其中一篇做了一些修改,如要发表,请按改稿发表。其他两篇也须修改,不知你意如何?冒昧之处,请原谅。”附件是叶先生亲自给我改正过的《叶嘉莹先生旧诗〈南溟〉之感发释微》一文。如此鼓励、雅正和提携,令我一时感动得无言以对,但见案头积书成堆,室外鹊影翩然,梧桐渐移荫。

2009年夏,我获得加拿大外交和国际贸易部的资助,赴加进行加拿大华裔作家的系列访谈。我冒昧询问叶先生可否拨冗一见,叶先生爽快地答应了,地点就在她常去的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亚洲图书馆。南京-北京-蒙特利尔-滑铁卢-伦敦-多伦多-温哥华,越洋寻踪,一路翘首,终于再访毗邻太平洋西岸的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

那日,我早早来到了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的亚洲图书馆。该馆中文藏书量居加拿大之冠,有20万本中文藏书、900多种中文期刊和4.5万册线装书。在图书馆大厅坐下,我一边垂首默读随身携带的叶书《词之美感特质的形成和演进》,一边静等,像是等一位严格的考官,又像是等一位亲切的邻家长者……此时,沥沥凉雨正蹁跹于馆外的幽林小径,洗涤着刻有“仁”“义”“礼”“智”“信”的五块石碣,并在一池碧水上敲出透明的叮叮咚咚……

一双平底黑皮鞋,银灰的长裤,银灰的对襟休闲上装,湖蓝色带微紫的暗花绢巾,叶先生徐徐向我走来。

此前,我已从各种媒体和书中多次“见”过叶先生,聆听过她带有些许京韵的说话、讲课和吟诵。我也发现她喜欢站着授课,一袭素雅的套装,有时戴一披肩。上课时,拿起水杯或矿泉水瓶欲饮,但往往因讲解投入,几番放下。有时,叶先生离我很近——打开书,即见其文;打开电脑,即闻其音;即便无书无电脑,叶先生的一些诗文也萦绕于脑海。更何况,她在1948年曾在南京绒庄街短居,到南捕厅买过油酱,写下让我颇有共鸣的《越调斗鹌鹑》套曲。几十年后叶先生自加返华,在南京大学讲学,见过南大的老夫子们如陈得芝、唐圭璋、赵瑞蕻、程千帆等教授,而我现在就在南大供职。但更多时,叶先生离我很远的——我已习惯了研读而非提问,习惯了聆听而非述说,习惯了彩笺兼尺素式的遥思遥祝,而非跨越山长水阔的亲拜面见。

假期的图书馆大厅静谧无人,壁上的彩墨梅图自开自得,闲静无语;不远处,杜甫《望岳》的书法横幅却似破壁而出,苍苍墨色翻滚出山川精气的长啸。微笑如梅花的脸,如梅花的眼睛,仁厚如山的心和扛得起苦难的魂灵。

我深鞠一躬。

叶先生微倾上身回礼,领我走进亚洲图书馆的小餐室,是午餐时间了。因是假期,餐室没什么人。她打开冰箱,取出饭盒,放在餐桌上,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餐桌边,取出自带的面巾纸,在餐桌上铺平。叶先生的饭盒里盛着几片面包、几块切好的哈密瓜,好像还有几个小番茄,看上去简单清爽,份量还比较足。

左起:叶嘉莹,加拿大陶艺家(据叶诗制作蓝鲸陶罐),叶诗英译者、翻译家陶永强(陶永强供图)

“叶先生,我给您带来了我们南京的特产——雨花茶。”

“谢谢,我不喝茶的,我喝水。”叶先生举起了水杯。

叶先生带来了她打印出的我那三篇拙稿,放在餐桌上。我一眼就瞥见稿上铅笔圈点改动的痕迹,心像揣了兔子似的猛跳起来。叶先生边用餐边给我讲解,声音比我从电视、碟片、网络上听到的更悦耳,温和中隐约一丝严厉。

我比照原文,阅读叶先生修改部分。比如,在《弱德之美》一文中,叶先生改正了我不妥的语词和文言句式,如将“尚是寥寥”改成“尚属寥寥”,将“然而,词何能独擅表现‘弱德之美’呢?”改成“然则,词为何独能表现‘弱德之美’呢?”叶先生甚至注意到了我的句式是否对称工整,使原句在改后平添了一层结构之美。如我的原句是“此词中美女的画蛾眉、仔细梳洗和精美衣服就于其本义或概念意义之外,内含了注重品德修养、洁身自爱的内涵意义”。叶先生便将句中的“精美衣服”改成“照镜穿衣”,一来准确,二来这两个动宾词组,与前面的两个动作表达,结构大体一致。再者,叶先生深化了我对“弱德”的理解,在我原句基础上将其补充成:弱德之“弱”乃在于一时无法战胜外界压力的情况下,舍弃幸福忍受艰苦;弱德之“德”,则表现为即便势弱力孤,仍要完成自我对一己、对他人的一种持守和完成。不仅如此,叶先生还提供了辛弃疾《新居上梁文》中的文句,丰富了我的例证,使有关“弱德”的论证前后照应,逻辑严谨……总之,几乎每处修改,尤其是小处、不起眼处,都让我感受到叶先生思维的缜密活跃,以及表达的优美凝练。好多年,没有老师这样细批我的中文写作了。

叶先生不紧不慢地吃完自带的午餐——我暗喜,85岁的诗家胃口不错。她收拾好饭盒,用先前铺在餐桌上的面巾纸擦拭桌面。墙壁上东亚系学生的照片张张朝气逼人——就像视频里曾经播放的一样,热情地注视着叶先生。我羡慕他们。

说话间,叶先生的老朋友施淑仪女士走了进来,我说我读过您的《自在飞花轻似梦》,记的是她和叶先生春天在温哥华赏樱吟诗的趣事。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笑了。她给我和叶先生拍合影。叶先生下午还要在图书馆继续做研究——这儿是不是她在温哥华的第二个“家”?我该告辞了,去探望英译叶先生诗词的陶君。

依稀听到施女士问:“叶老师,电影什么时候看呢?”

亚洲图书馆的屋顶远望去像一个巨大的竹编斗笠,垂着雨的流苏,在岁月中隔出一方宁静温润的时空。叶先生在此,她的朋友在此,她的学生在此,她的以出世精神做的入世事业也在此吧……

2014年5月的天津,“裂帛湖边草青青,溪池桥畔水泠泠”。南开大学内,叶先生爱伫望的马蹄湖边春意盎然,宾朋云集,回漾着青年学子敬献的生日弦歌。叶先生90华诞庆典正在隆重举行。

国务院前总理温家宝、副总理刘延东和马凯,加拿大总理哈珀,加拿大驻华大使赵朴,天津市市长等诸多政要都发来了贺函。能诗的温家宝总理还手录叶词恭贺:“又到长空过雁时,云天字字写相思。荷花凋尽我来迟。 莲实有心应不死,人生易老梦偏痴。千春犹待发华滋。”因叶先生乳字为荷,且莲被视为花之君子,通佛理,合常、乐、我、净“四德”,她于花中最喜莲荷。总理这般贴心的祝福,别致而又令人难忘。美国哈佛大学、卫斯理女子学院,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麦吉尔大学,马来西亚拉曼大学,北京大学、复旦大学、南京大学、中山大学、台湾大学、台湾清华大学、台湾中央大学、香港岭南大学等30余所海内外高校,中国社科院、台湾中研院等6个科研院所,美国马里兰州图书馆、台湾图书馆等数个海内外文献典藏机构,中华书局、北京大学出版社、人民教育出版社等知名出版机构,以及教育部、外文局、中华诗词学会、中华吟诵学会、中华诗词文化研究院等机构均派代表出席。加拿大中华诗词学会、加拿大华裔作家协会、加拿大华人文学学会、中国韵文学会等纷纷来信祝贺。一百多位专家和学者,从美国、加拿大、新加坡、日本、马来西亚、台湾、香港、澳门8个国家和地区,齐齐赶来参加诗词研讨……著名作家白先勇和诗人席慕蓉,也来了!

千人的礼堂容不下,过道、走廊、门口……挤满了祝寿的粉丝。此情此景,酷肖当年叶先生的教室爆满,她不得不从人海中挤到讲台授课。为维持秩序,南开大学印发听课证,没拿到的同学就自己造证,仍然把叶先生的课堂挤得水泄不通。

2009年6月25日,叶嘉莹先生和本文作者在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亚洲图书馆的餐室

我有幸躬逢盛会,像大家一样凝望着诗坛寿星的绝代风华,聆听那熟悉的世间天籁。叶先生依然如往常授课一样,亭立发言,黑色连身长裙,外罩粉蓝鲛绡薄衫,银发间青丝缕缕,焕发出虹霓般的柔光。美丽、雅致、年轻、贞静、和悦……她拥有了高知女性的一切优点。只听得叶先生清晰而坚定地说:“如果人有来生,我就还做一个教师,仍然要教古典诗词。‘莲实有心应不死,人生易老梦偏痴。’人生转眼之间就衰老了,我转眼之间九十岁了。在来去之间,我要把我们国家、民族文化中美好的精神文化传承下来,不要让它断绝。我虽然九十岁,只要我能站在讲台上讲课,我仍然愿意继续做这样的工作。”听众中有的刷刷记录,有的打开了录音笔,也有的举着相机或摄像机,全程拍录。

我的眼睛不由地湿润起来。九十高龄啊,还有这样火热的情肠,还梦想着教书、育人、传道,还拥有这般无怨无悔的执着精神。其诗词,也时有如此坚守心志的表述,每每诵读,总令我胸怀激荡,继而默默地修行学习,如:

雾中有作

高处登临我所耽,

海天愁入雾中涵。

云端定有晴晖在,

望断遥空一抹蓝。

踏莎行

黄菊凋残,素霜飘降。他乡不尽凄凉况。丹枫落后远山寒,暮烟合处空惆怅。 雁作人书,云裁罗样。相思试把高楼上。只缘明月在东天,从今惟向天东望。

2014年5月,叶嘉莹教授九十华诞庆典在南开大学隆重举行

水龙吟:秋日感怀

满林霜叶红时,殊乡又值秋光晚。征鸿过尽,暮烟沉处,凭高怀远。半世天涯,死生离别,蓬飘梗断。念燕都台峤,悲欢旧梦,韶华逝,如驰电。 一水盈盈清浅。向人间、做成银汉。阋墙兄弟,难缝尺布,古今同叹。血裔千年,亲朋两地,忍教分散。待恩仇泯灭,同心共举,把长桥建。

南开大学还特地布设了“叶嘉莹教授手稿、著作暨影像系列巡展”,展出了253幅叶先生的照片、手稿、书信、书画赠品等。叶先生引领大家参观,亲自讲解,赢得了阵阵热烈的掌声。晚宴上,叶先生精神矍铄,在众人“生日快乐”的歌声中,切开了装饰着大寿桃的三层蛋糕,又被诸位师友、弟子们纷纷拉着合影,接收来自五湖四海的生日礼物,笑容可掬,其乐融融。我送去了两首拙诗:

叶嘉莹教授九旬华诞

敬赠绝句二章为祝

已是苍松惯霜雪,

欣陪小树蘖新根。

炎天流火识藐姑,

心绿唱染遍山春。

九秩高山九畹兰,

叶嘉莹和她的弟子们/叶嘉莹教授九十华诞暨中华诗教国际学术研讨会现场

鲲鹏念往九霄天。

诗风词雨终相护,

妙法长传绿岸边。

这真正是弄斧到班门了!或是西人说的teach fish how to swim(“教鱼游泳”)。好在叶先生数年前已知道我是初学,并不以之为忤,还将之收入了她的九十华诞纪念文集,以资鼓励。

我还送去了小学生根据叶诗“独陪明月看荷花”创作的彩画:皓月洒辉,清荷满塘,一只小黄猫坐在一朵蓝莹莹的荷花上,静静地望着,若有思待。叶先生微笑地欣赏,连声道谢,还让我拍下她和这幅童画的合影。要知道,听过叶先生讲课的人难以计数,年龄跨度也极大,上至耄耋长者,下至三四岁的童蒙。在她等身的诗词著作中,就有她亲自为孩子编选的《和古诗词交朋友》《给孩子的古诗词》,并且配上了自己讲解和吟诵的音频。我暗忖:央视的中华诗词大会上不乏中小学生的雏凤清音,当她知道她的诗书正在滋润幼小的心灵,她会是多么欣慰,我们的祖国会因此成长起多少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栋梁之才!

为了让90多岁的叶先生安居授学,南开校园东北角起了一幢灰色的二层小楼,竹林掩映,幽静舒适,起名曰“迦陵学舍”。迦陵为叶先生的笔名。叶先生少读《楞严经》,读鸟名迦陵者,云其仙音通十方界,而“迦陵”与“嘉莹”之音,颇为相近,故取为笔名。我又查到:该鸟也叫妙声鸟或美音鸟,乃佛国世界的神鸟。《正法念经》中说:“山谷旷野,其中出妙音声,如是美音,若天若人,紧那罗(歌神)等无能及者,唯除如来(佛)言声。”其实,叶先生的吟哦和讲学,岂不宛如迦陵神鸟的妙声美音,令人陶醉神往?而她毕生兢兢业业,往返中国和加拿大,弘扬中华诗词文化和精神,以诗度己和度人,“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是不是亦有佛家之慧心、之善业呢?

我陷入了沉思。

今夜,在我所居之金陵,雨泠泠,风翛翛,孤灯下再度展读叶先生的诗书,谨遥呈永远的感念和祝福:

岁贺

学海探骊意茫茫,

流年碎影映寒窗。

锦心绣文分春色,

樊城绛帐共参商。

万里大荒聚散惯,

千秋寸心思情长。

新岁遥祝身笔健,

喜藏佳卷驻韶光。

责任编辑/胡仰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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