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熊杏林 兰宁远 宗兆盾
程开甲:为共和国铸盾
□ 熊杏林 兰宁远 宗兆盾
2017年7月28日,中央军委颁授“八一勋章”和授予荣誉称号仪式在北京八一大楼隆重举行。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为 “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2013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原国防科工委科学技术委员会正军职常任委员程开甲同志颁授勋章和证书。这是党和国家的崇高褒奖,也是一名科技工作者的最高荣誉。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波澜壮阔的发展历程中,20世纪五六十年代是极不寻常的时期。为了抵御帝国主义的武力威胁和打破大国的核讹诈、核垄断,增强中国的国防实力,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审时度势、高瞻远瞩,果断决定研制“两弹一星”。
1960年夏,经钱三强亲自点将,当时还是南京大学教授的程开甲成为我国核武器研制队伍中的一员。原子弹研制初期,程开甲被任命为核武器研究所副所长,分管材料状态方程和爆轰物理研究。他第一个估算出原子弹爆炸时弹心的压力和温度,为原子弹的总体力学计算提供了依据。
1962年上半年,我国原子弹的研制工作露出希望的曙光。中央适时作出争取在1964年、最迟在1965年上半年爆炸第一颗原子弹的“两年规划”。为加快进程,钱三强等二机部领导决定,进行核试验准备和技术攻关,程开甲被任命为我国核试验技术总负责人。他参与制定了我国原子弹研制、试验工作最早的一份纲领性文献,设计了第一颗原子弹百米高铁塔爆炸方案,前瞻性地谋划了核武器试验研究所的任务、机构等。
1964年10月16日,我国第一颗原子弹试验成功,1700多台(套)仪器全部拿到测试数据。据资料记载,法国第一次核试验没拿到任何数据,美国、英国和苏联第一次核试验只拿到很少的数据,而我国首次核试验中 97%的测试仪器记录数据完整、准确。
此后,程开甲在核试验任务中不断取得新突破。1966年12月,我国首次氢弹原理性试验获得成功,程开甲提出塔基若干米半径范围地面用水泥加固,减少尘土卷入,效果很好;1967年6月,第一颗空投氢弹试验成功,他提出改变投弹飞机的飞行方向,保证了投弹飞机的安全;1969年9月,首次平洞地下核试验成功,他设计的回填堵塞方案实现了“自封”,确保了试验工程安全;1978年10月,首次竖井地下核试验,他研究设计的试验方案获得成功……
从1963 年第一次踏入号称“死亡之海”的罗布泊,到1984年离开核试验基地,程开甲在茫茫戈壁工作生活了 20 多年,先后成功筹划、主持了30余次各种类型的核武器试验,基本上都获得预定的试验目标。
20世纪80年代,程开甲又提出开展抗辐射加固技术研究。之后,他一直没有停下在此领域开拓创新的脚步,开创了抗辐射加固技术研究新领域,倡导开展了高功率微波研究新领域,为国防科技和武器装备建设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程开甲的一生都在求索、创新。张蕴钰将军曾评价:“程开甲是一名纯粹的科学家。”
1931年,程开甲考入浙江嘉兴秀州中学,这所教会学校培养了包括陈省身、李政道在内的10位院士,在这种提倡创新的环境中,程开甲接受了6年“中西合璧”的基础教育。
1937年,程开甲考取浙江大学物理系的公费生,师从束星北、王淦昌、陈建功、苏步青。名师出高徒,程开甲在物理和数学上崭露头角。大三时,他撰写的论文得到陈建功和苏步青的赏识,后被苏联斯米尔诺夫的《高等数学教程》全文引用。
1946年,王淦昌向英国著名学者李约瑟博士介绍了程开甲,经李约瑟推荐,程开甲获得英国文化委员会奖学金,来到爱丁堡大学,成为“物理学家中的物理学家”M·玻恩的学生。在玻恩的指导下,程开甲选择超导理论研究作为主攻方向,并于1948年与导师共同提出超导的“双带模型”。同年,在苏黎世的国际学术会议上,程开甲与师兄海森堡展开了连大会主持人都无法裁判的激烈争论。玻恩听说后很高兴,跟他讲起自己与爱因斯坦长时间针锋相对的争论,认为像爱因斯坦这样“离经叛道”者才能超越经典与常规。这次谈话,让程开甲终身受益。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程开甲决定立刻回国。当时许多同学劝阻刚刚获得博士学位的他能留下来,还是导师玻恩理解程开甲思念祖国的赤诚之心,并亲自为他送行。1950年8月,程开甲回到了祖国,先后任教于母校浙江大学和南京大学,并于1956年参加了国家的《一九五六年——一九六七年科学技术发展远景规划纲要(草案)》的制定。
从秀州中学、浙江大学到爱丁堡大学,程开甲在开明开放的教育环境中和名师的教育下,夯实了深厚的科研底蕴。后来虽然参加核试验的20多年没发表过论文,但他的学术建树依然颇多。
20世纪40年代,他用量子力学理论证明了狄拉克提出的“狄拉克方程”在自由粒子条件下的正确性,此方程连狄拉克本人也未证明过;五六十年代,他率先在国内开展了系统的热力学内耗理论研究,出版了我国第一本《固体物理学》教科书;80年代,他进一步发展、完善了高温和低温超导普遍适用的超导双带理论,出版了两部专著;90年代,他提出并建立了系统的“TFDC”(托马斯—费米—狄拉克—程开甲)电子理论,并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的支持下将该理论应用于金刚石触媒、纳米管生成、薄膜大电容等方面的研究,取得了有价值的成果。
程开甲知道,核试验事业是一个尖端的事业,也是一个创新的事业,必须有人才。
核试验研究所成立之初,程开甲根据专业需求,在上级支持下,从全国各地研究所、高校抽调了一批专家和技术骨干。对于他们,程开甲给予充分的信任,作出了许多挑战性的工作安排,使吕敏、忻贤杰、杨裕生、乔登江、丁浩然、丁冠生、钱绍钧、陈达等人迅速成长。
在选才用人上,程开甲始终牢记钱三强的一句话:“千里马是在茫茫草原的驰骋中锻炼出来的,雄鹰的翅膀是在同暴风的搏击中铸成的。”
第一次核试验,立下大功的测量核爆炸冲击波的钟表式压力自计仪,就是程开甲鼓励林俊德等几名年轻大学生因陋就简研制的;同样,中国第一台强流脉冲电子束加速器的研制,也与程开甲大胆将这一高难度项目交给邱爱慈不无关系。
后来,林俊德、邱爱慈都脱颖而出,成为中国工程院院士。邱爱慈曾感慨地说:“决策上项目,决策用我,两个决策,都需要勇气,程老就是这样一个有勇气、敢创新的人。”
带队伍、培养人,程开甲总是坚持言传身教。每次核试验任务,他都会亲自到最艰苦、最危险的一线去检查指导技术工作。20世纪70年代,他多次进入地下核试验爆后现场,爬进测试廊道、测试间,甚至最危险的爆心。
一天,施工正在进行,程开甲来到现场。在坑道口,工程队简要汇报了施工情况,防化部队汇报了剂量监测情况,研究所的现场技术人员也做了介绍。因为洞内极其恶劣的高温、高放射性和坍塌等危险,技术人员担心发生意外,极力劝他不要进去。程开甲说:“你们听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句话吗?我只有到实地看了,心里才会踏实。”最后,程开甲穿着简陋的防护服,顶着昏暗的灯光进入坑道。他一边仔细地观察询问,一边嘱咐科技人员一定要把现场资料收集齐全。现场的同志看到程开甲亲自调查研究,既感受到这项工作的重要性,又受到极大的鼓舞。
自20世纪60年代起,程开甲担任过多种职务,获得了许多崇高荣誉。他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三、四、五届代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六、七届委员,中国科学院院士。他荣获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一等奖,国家发明奖二等奖和全国科学大会奖、何梁何利科技进步奖等奖励。1999年,他被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授予“两弹一星”功勋奖章。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又为他颁发了2013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对于这些,程开甲有自己的诠释:“我只是代表,功劳是大家的。我们的核试验,是研究所、基地所有参加者,有名的、无名的英雄在弯弯曲曲的道路上一步一个脚印去完成的。”
如今,程开甲已经99岁。经过近百年的风风雨雨,这位世纪老人依然心系科学研究和国防科技发展,依然保持着一名战斗者的姿态,孜孜不倦、奋斗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