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位大师的自拍风格

2017-09-19 23:30何博文远
摄影之友 2017年9期
关键词:迈尔德曼普尔

何博+文远

镜面游戏

薇薇安·迈尔

在街道中发现自己

2007年,29岁的芝加哥房地产经纪人约翰·马洛夫在当地一家二手家具拍卖行里,以380美元的价格拍下了一箱老照片和底片。就这样,薇薇安·迈尔—这位默默无闻的“保姆摄影师”传奇般地被发现了。

马洛夫将一些底片扫描上传到网站上,随即引发了大量关注。美国主流媒体纷纷对此进行报道,其中《纽约时报》更是将薇薇安·迈尔称为“美国最富有洞察力的街拍摄影师之一”。她所拍摄的街头摄影作品数量惊人,单单是马洛夫一人,便收集到17万张底片、2000多卷未冲洗的胶卷、3000张照片和许多8毫米影片。

至今沒有人知道为何一位保姆会这样勤奋地走上街头去拍摄,更何况是在那些破旧不堪、治安不好的地方转悠,这对那个年代的女性而言是需要何等的勇气。这些横跨20世纪50—90年代的作品透着一股温存而不同寻常的人文关怀,但人们对迈尔的了解少之又少。于是马洛夫便拍摄了一部纪录片《寻找薇薇安·迈尔》,以此来揭开她的神秘面纱。“迈尔在纽约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缝纫厂当女工,但她意识到自己想要见识外面的世界,所以就去当保姆了。这能让她有一定的自由,有人给她提供稳定住所,她也无需太卖力地工作,有足够的时间拍摄。”迈尔的一位朋友说道。

有趣的是,人们可以通过迈尔的自拍像片段,拼凑出关于她的零散信息。就像那些见过她的人所言,她在日常生活里,穿一件男士夹克,足蹬男式皮鞋,戴一个大帽子,在芝加哥幽魂一般四处游走,不停手地拍摄。一家她常去买胶片的相机店主说,虽然她说话很坦率,但却让人有距离感;非常喜爱欧洲电影,对美国影片不屑一顾。她从未对着镜头做忸怩或亲昵之态,总像一个侧身旁观者那样拍摄自己的形影。

迈尔的自拍并不稀少,镜面和能够投影的地面都能激发她与自己对话的念头。在这些自拍行为里,她自己的形象成功地成为这些照片里的焦点,更重要的是,她激起了观看者在照片中寻找自己的兴趣:超市的曲面镜、灯柱下的小镜子、反光的名人画像表层玻璃、洗手间的镜子等,都被她用来彰显或隐藏自己。此外,她还刻意在某些有限的自拍空间中让自己也成为参与构图(多是具有相当水准的图像“迷宫”)的一个元素。

2013年,迈尔晃荡在街上的自拍照被整理成书出版,其中包括57张黑白照片和29张彩色照片。这个数字对于她这辈子所拍摄的照片而言,只是冰山一角。我们虽无从知晓她的拍摄意图,但那些自拍照里的迈尔,成了我们解读她的重要线索。

中途曝光

曼·雷

将自己作为商标

1890年,曼·雷出生在美国费城的一个俄裔犹太家庭。他的父亲在一家服装加工厂工作,同时还经营了一家小裁缝店,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在父亲的要求下去店里帮忙照看生意。他的母亲非常具有艺术天分,她喜欢给自己的家人设计服装,并经常用零碎的布头制作拼贴作品。家庭的制衣传统却在曼·雷的艺术作品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人体模型、熨斗、缝纫机、针、曲别针、线、不同质地的纺织品和其他与制衣相关的物品几乎都会出现在他的作品中。

曼·雷的伟大成就更多在于现代艺术领域,而不仅限于摄影。他将摄影纳入了现代艺术的语境之中,让摄影艺术真正变得“名副其实”。但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名摄影师,他总是对别人宣称:“我是一位画家。”他认为绘画和摄影之间并不存在相似之处,他画无法拍下来的东西,拍不想画的东西。

在巴黎的前卫艺术圈子里进行创作的同时,他也从事着广告摄影活动。艺术家的身份之外,曼·雷还是法国最早的广告摄影师之一,他曾为Vouge、《名利场》等时尚杂志拍摄时尚照片,他的作品至今都在巴黎的广告博物馆里展出。

他经常利用暗房加工、多次曝光等摄影技法将一些互不关联的影像或变形,或超常态地错乱组合在一起,创造出了一个现实与梦幻、具象与抽象之间的奇特、荒诞而又神秘的“艺术境界”。这些极具实验性的影像作品极大地刺激了当时的摄影艺术界,并对后来摄影艺术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其中,最具价值的便是曼·雷在暗房中意外发现的中途曝光法和物影成像技法。前者使照片有了如素描般的效果,但又不完全像素描,减少了部分的层次;后者将物体直接摆放在相纸上直接曝光,得到轮廓模糊的抽象画面。

在曼·雷的一生中,他持续进行着自拍,变装、中途曝光、球面镜、特殊镜像都曾被用于创作。某种程度上,曼·雷的自拍是他的一块商标——他以自己为实验对象,借用自身形象来诠释实验摄影手段的前卫性;另外,他的自拍有时以工作照的形式呈现,或严肃或懵懂的神情令这些为自己代言的图像充溢着戏谑。

曼·雷与自己的照相机共同出镜的《自拍》创作于1931年,是他最著名的摄影创作之一。相机在曼·雷身旁就像画笔在画家手中一般突出,这幅作品便是由中途曝光法制作而成,这也是他最具个人特色的创作方法。这张照片非常好地诠释了曼·雷的自拍与创作技术的关系,而作为“商标”的艺术家与所使用器材的结合,不正是如今宣传广告的套路么?只不过,在曼·雷的广告里,没有虚假和浮夸,更多的是自信和轻松的智慧。endprint

古典与叛逆

罗伯特·梅普尔索普

直面死亡

罗伯特·梅普尔索普在美国长岛的弗洛勒尔帕克长大,他顺从了父亲的意愿,在普拉特艺术学院学习了商业美术专业。他在此便接触过摄影,但对暗房里那套耗费时间的程序实在缺乏耐心,只专注于拼贴和装置艺术的创作。他之所以拿起相机,还是为了自制拼贴材料,省下搜集素材的工夫。

梅普尔索普端着借来的宝丽来360 Land相机。“手腕的猝然一动,把照片拽出来时的声响和期盼,六十秒之后看他到底拍到了什么。这个流程的即时性正对他的脾气。”梅普尔索普的灵魂伴侣、朋克教母帕蒂·史密斯在她的回忆录《只是孩子》中写道。渐渐地,摄影在梅普尔索普的生活中便反客为主。“他是自己的第一个男主角。他只需看着自己,就知道想要什么效果。”

梅普尔索普的摄影集美丽与震撼于一体,他镜头下的花卉和人体都游走在庄严和情色之间。他的摄影用光、构图极为考究,颇有古典艺术意境,但他所拍摄内容却富有挑衅意味。他镜头下的裸体、同性之爱,让他在备受争议的同时声名鹊起。

在梅普尔索普大量的自拍中,他更像是在塑造內心的自我。我们甚至能看到他在不同时期的状态:从20世纪70年代轻快与生活化的变装,转变为80年代的深沉、平稳。自从1986年他被查出艾滋病以后,他便不再有所扮演,而是将镜头直指自身,直面死亡—1988年,在梅普尔索普去世前的几个月,他拍摄了一张自拍。他拄着一根骷髅头枴杖,黑色衣服和背景融为一体,他的头刚好悬浮在黑暗中,这和他当时正走向死亡的现实相符。但是,他紧握骷髅枴杖的手,和他苍白且用力的眼神一起,似乎要直面死神,跟死神角力。

梅普尔索普用自拍留下了自己对于美的阶段性档案,至死未休:“我沉溺于美。我想要每个事物都是完美的,当然并不会如此。如此艰难的原因在于你永远不会满足。”

自我抗争

弗朗西斯卡·伍德曼

幽灵般的身影

1981年1月19日,年仅22岁的弗朗西斯卡·伍德曼因久受抑郁症折磨,从一栋建筑物的阁楼跳楼自杀,一颗还未来得及发光的艺术之星就此陨落。就在此几天前,这位纽约新晋女摄影师刚刚出版了自己的画册《一些无秩序的内在几何》。这是一本小学生用的几何习题册,内页粘贴着伍德曼的自拍作品,她还会在旁边标注一些文字和符号。直到她去世五年以后,主流评论界开始正式对这位才华横溢的摄影师进行关注和研究。

回溯伍德曼短暂的一生,她将其中将近一半的时光分享给了摄影。1958年,伍德曼出身于丹佛的一个艺术家庭。她的第一张照片是在13岁的时候拍的,这是一张自拍照,画面中她坐在一个长凳上,穿着笨重的运动服,举着松开的电缆线。她的脸藏在头发后面。这个孩子已经意识到自己拍照的意图。

随后,她考上罗德岛设计学院,把卧室改成临时暗房,创作了第一批照片。大三时,她去到罗马分校学习一年。在此,她拍了一组室内十字架作品(右图),她将自己悬挂在楣梁上,穿着的衬衣令人联想到基督的缠腰布。当然,这只是居家式的粗略效仿。

得益于自己流利的意大利语,伍德曼在罗马结交了很多当地文艺圈的好友。他们一起在旧时的切雷雷意大利面粉厂进行艺术创作,伍德曼在此取景拍照,她着迷于脱皮的墙、高高的天花板、有大窗户的空间,这个地方成为她很多照片的背景。她在此拍了很多照片。她将裸体植入这个空间里,成为墙壁的一部分,并用各种颜料和物体覆盖她的身体。

“身体”是她的摄影作品最为主要的主题。她将自己的身体约束在狭小、飘渺且高反差的画框中,而画框即便往外延伸,也只能拓展出人迹罕至的荒芜之地;在那里,与她对话的除了自己,只有在画框内外时隐时现的幽灵般的存在。她不断尝试挤压、移动和躲避,将意识之中的焦虑和不安外化。

她的好友朱塞佩·卡塞蒂说:伍德曼不是死于绝望,而是因为她过度的生命力。燃烧在她作品里的生命力,她赤裸的穿透力,她走进生活的热情……

角色扮演

辛迪·舍曼

这不是自拍

辛迪·舍曼在孩提时代便表现出与其他姑娘的不同,她对于将自己打扮漂亮这件事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反而热衷于扮演别人。后来,她成为一名艺术专业的大学生,经常去折扣店、古着店淘各式各样的服装首饰和假发来打扮自己,在镜子前面摆造型自拍,或者直接穿着去参加活动。

由于舍曼本身是学绘画的,经常对着镜子画自画像,渐渐地她发现:自己真正喜欢的其实是装扮的过程,而不是绘画。那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绘画上呢?用相机不是更快吗?省下的时间还可以用来构思新的作品。于是,她开始策划一组名为《无题A-E》的摄影作品。为此她需要通过化妆把自己变成小丑、小姑娘等各种不同角色。

此后,你所看到的每一张舍曼作品,都是她本人的自拍——虽然她自己从来也不承认这一点,她说:“我觉得自己在作品中是匿名的。当我观看这些照片时,从来都看不见自己,它们不是自拍。”

20世纪70年代后期至90年代,辛迪·舍曼持续创作《无题电影剧照》系列,其间她成功塑造了寂寞的单身妇人、享受阳光浴的好莱坞女星、限制级电影演员、独守空房的家庭主妇等等将近七十位风格迥异的女性形象,为了使人物形象更加鲜活,她往往将自己扮演的角色置于某种标志性情景中,因此她的自拍摄影作品宛如电影剧照一般充满故事性。

而《贵妇肖像》系列中的人设都拥有一个统一的标签:中产及以上阶级中年妇女。“她们”已经不再年轻,但又害怕被时尚潮流所抛弃,照片中无处不透露着这种真实的焦虑感。她们化妆、整容,以她们认为时尚的方式将自己打扮起来,实际上却俗艳且过时,颇具悲剧感。美国著名摄影家杰夫·沃尔评论道:“模仿是艺术的毒菌,但在辛迪·舍曼这里却转化为利器。”

近期,舍曼也紧跟潮流地在Instagram上开放她的私人账号,发布了许多用手机前置摄像头拍摄的怪异自拍照,我们得以及时看到她的新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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