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
“我们的文艺是为什么人的?”这是发人深思的提问。
“我们的文学艺术都是为人民大众的。”这是振聋发聩的回答。
75年前,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所提出的这个问题,是文艺创作的根本问题。
75年来,一代代文艺工作者,在《讲话》精神的指引和鼓舞下,深入生活、深入基层,向实践学习、拜人民为师,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创作了大批为中国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具有中国风格和中国气派的优秀作品。“为人民大众”,成为中国进步文艺的一个重要特征。
为群众,如何为群众
1942年5月2日,毛泽东在陕西延安发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题目就是《为群众,如何为群众》。他提出文艺不是超阶级的,文艺要和工农兵群众结合。《讲话》成为中国文艺发展的一个纲领性文件。在同一个时期,延安的共产党人还发动了整风运动和大生产运动。这使得延安的文艺工作者意识到要创作出一个全新的反映共产党的理念的艺术作品 。
那时,不到20岁的贺敬之自然没有资格参加座谈会,但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以后,毛泽东到鲁艺又作了一个讲演,这次机会,正好被贺敬之逮个正着。毛泽东在演讲中提出大鲁艺小鲁艺的问题,意思就是说你们在小鲁艺这个小范围内要努力学习,但不要忘记广阔的社会生活,还有广大的人民群众,还要向社会学习,向群众学习,这些讲话对鲁艺和整个延安的文艺界影响很大。
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后,实践《讲话》精神、自我改造的热潮掀起,这时的贺敬之更是积极地投身到下农村、进部队的锻炼中去,如饥似渴地吸吮着民间文艺的甘露,尤其对陕北一帶民间秧歌、民间小戏和民间歌舞等的了解和学习,为他以后诗歌和戏剧的创作风格与写作语言打下了深厚基础。
1944年,鲁艺院长周扬收到《晋察冀日报》记者林漫托人带给他请他审阅的“白毛女”故事的草稿。在鲁艺领导研究为当年“七一”献礼的节目时,周扬主张将“白毛女”这一材料创作成剧目,随即便成立了《白毛女》创作组,贺敬之负责剧本写作。
在执笔写《白毛女》剧本的时候,贺敬之的情感也像戏剧般高潮迭起,荡气回肠。在小窑洞里,他一边写着,眼睛里时而流着泪、时而冒着火——喜儿的悲惨命运、财主狗腿子的丧绝人性……创作激情仿佛是洪水决堤,一泻千里,全变成密密麻麻的汉字挤在他的稿纸上。《白毛女》的剧本完成后,在鲁艺礼堂进行了彩排,反响非常强烈——当地农民观看了彩排,哭成了一片。后来专家们建议在结尾处加一场重戏,但此时的贺敬之由于连夜苦战,身心俱疲,便由丁毅改写并完成了最后一场戏。
“北风吹,雪花飘,雪花飘飘年来到。爹出门去躲账整七天,三十晚上还没回还。大婶子给了玉茭子面,我等我的爹爹回家过年。”这首《北风吹》是《白毛女》中的著名唱段,简洁而生动,在短短六句歌词中,既有写景抒情,又有叙事交代,情境合一,在开始就将人带入到了风雪扑面的情景中,又表现出了喜儿既欣喜又不安的心情。
演出过程中当黄世仁在白虎堂向喜儿施暴时,首长席后面的几个女同志失声痛哭;当幕后唱起“旧社会把人逼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的主题歌时,掌声经久不息。座中的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中央首长也深为感动,毛泽东在喜儿唱出“太阳底下把冤申”时,眼里闪出泪光。《白毛女》将来源于生活的“白毛仙姑”的故事,进行艺术上的构思、提炼与升华,赋予了这一故事新的主题与新的艺术形式,使之焕发出了全然不同的生命力。将强烈的浪漫主义精神和共产党的阶级斗争理论结合在一起,成为解放区文艺标志物,迅速风靡各个解放区。
古城延安到处飞扬着“北风吹”“扎红头绳”的曲调。据说毛泽东在窑洞里与女儿李讷嬉戏时,用浑厚的湖南腔调唱起“人家的姑娘有花戴,你爹我钱少不能买,扯上二尺红头绳,给我喜儿扎起来!”
如果说贺敬之改变了《白毛女》,让这个民间故事具有了一种全新的艺术形式,那么我们可以说,《白毛女》也改变了贺敬之,让他获得了一种新的历史意识与主体意识。
在1942年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之后,文艺“为群众”以及“如何为群众”成了文艺界的核心命题,创作集体中从周扬、张庚等领导者到贺敬之、丁毅、马可、张鲁等具体创作者,都认可并信奉这一艺术理想,并将之作为创作《白毛女》的艺术追求。
将笔根植于群众的土壤之中
梁斌的《红旗谱》是一部中国农民觉醒与奋斗的宽广壮丽的史诗;它强烈的民族风格和民族气派,标志着五四以来中国新文学回归本土、回归民族文化的重大成就;它慷慨悲歌、燕赵风骨式的悲壮美创造了审美新境界,独步文坛,鲜有来者;它所塑造的以朱老忠为代表的中国农民文学典型,不仅丰富了当代文学人物画廊,而且振聋发聩,至今无可比肩。为了创作《红旗谱》,梁斌舍弃个人利益,不顾个人安危,潜入敌后采访抗日军民;为了“补上”土改那段生活体验,他放弃解放区安全的社会环境,毅然随军南下,率领工作组开辟新区;为了集中精力写作,他四次辞官不做,无欲无求,自甘寂寞,只事耕耘,不计收获,精益求精,死而后已……
梁斌,1914年出生于河北省保定蠡县梁庄,11岁离开家乡就读县立高小,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0年,梁斌考入保定第二师范学校,寒假回家参加了反“割头税”的斗争。蠡县农民有过年杀猪的习惯,猪肉一部分自食,一部分卖掉。国民政府巧立名目,杀猪收税,横征暴敛,农民忍无可忍。1931年1月15日,中共博蠡中心县委书记王志远带领200余名农民上街游行示威,开展反“割头税”斗争。愤怒的群众砸了征税所,并到国民党县政府请愿。政府迫于压力免去当年的“割头税”。梁斌后来在《我的自述》中说:“这次宏大的群众运动,是我第一次见到世面。”此事成为《红旗谱》的一个素材。
九一八事变后,保定二师学生在中共保属特委领导下积极进行抗日宣传。1932年4月,国民党教育厅宣布解散二师,因病回家治疗的梁斌按党的指示返校,听到返校的同学被国民党军警包围的消息,积极串联同学援助被包围的同学。7月6日,军警对爱国学生进行血腥大屠杀,打死学生8名,重伤4名,逮捕50多名,并将4名被捕学生杀害,造成耸人听闻的“七·六惨案”。二师护校运动和“七·六惨案”对梁斌影响极深,他说:“自入团以来,‘四·一二反革命政变,是刺在我心上的第一棵荆棘。二师‘七·六惨案是刺在我心上的第二棵荆棘。‘高蠡暴动是刺在我心上的第三棵荆棘。自此以后,我下定决心,挥动笔杆做刀枪,同敌人战斗!”endprint
1952年,湖北省委书记李先念亲自点将让梁斌调武汉任新《武汉日报》社长。无论转战到哪里,波澜壮阔的革命斗争画面始终强烈刺激着梁斌的创作欲望,然而政务缠身,心不宁静,他决心辞去正局级官位,用手中的笔记录下那段历史。
1953年,他向组织提出“回到北方去创作”的辞官要求。北京中央文学讲习所所长田间听说梁斌这一想法,希望他能到讲习所工作,并告诉他这是一个闲差。梁斌非常高兴,立刻回信:“我同意,请即刻发调令。”由此,梁斌便调任北京中央文学研究所机关党支部书记。但当时许多领导都在讲习所讲课和办培训班,接待事務仍很繁重,梁斌再次提出请辞。他找到时任华北局组织部任领导的同学陈鹏,陈鹏说,到天津去吧,去当副市长,也可以同时搞创作嘛。但梁斌不想做官,只想专心搞创作。见梁斌态度坚决,陈鹏说:“去吧!要把‘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写出来,我们牺牲了多少同志呀!高蠡暴动,二师‘七·六惨案,血债累累呀!写上,写上,都写上!”说着,动了感情。梁斌说:“好!我一定把它写上,如果我写不好这部书,无颜见家乡父老……”
经过三次辞官,梁斌终于如愿以偿,到河北省文联挂了个名,从此在省文联院内的一间小平房里专心致志进行创作。他列出人物表,设计了每个人物的思想性格,拉出《红旗谱》的大致轮廓;他到高阳、蠡县走村串户访问当年参加革命斗争的老同志,把全部身心沉浸在创作境界里。《红旗谱》中的人物,几乎个个都有生活原型,想到那些与自己同生死共患难的同学、战友和农民兄弟,梁斌常常潸然泪下甚至失声痛哭。这一时期,梁斌的创作欲和灵感达到高潮,他完全沉醉在《红旗谱》中,不谙生活世事,每天伏案疾书十多个小时。他每天早晨3点起床,一天要写十来个钟头,早饭常顾不上吃。冬天,他常常因写得上劲而忘了给火炉添煤,冻得手脚发麻;夏天和人聊完天,总忘拿扇子,一个夏天丢了100多把扇子。夏天,武汉黏稠的空气令人燥热,梁斌写作的地方没有避暑降温的设施,低头写作,汗滴常会打湿稿纸。为此,梁斌想出了一个“湿被单降温法”。他把被单沾上凉水,挂在屋中,再打一盆冷水,泡上一块毛巾,实在热了,就用冷毛巾擦头、擦洗身上;还热,他就索性把冷水盆搁到桌下,把两脚放在凉水里。
1954年末,《红旗谱》草稿终于完成,随后梁斌又用两年多时间修改。终于,共计120万字的《红旗谱》三部曲长篇画卷,即《红旗谱》《播火记》《烽烟图》问鼎文坛。几乎全景式记录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全过程,艺术再现了中华民族崛起的伟大力量。他以笔下人物的命运,展现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艰难历程,揭示了中国农民只有跟着共产党才能得到翻身解放,共产党也只有动员人民群众投入中国社会的伟大变革,才能实现民族复兴和国家强盛的梦想这一真理。
梁斌的脾气很倔,倔得硬气、刚烈。“文革”期间,他被造反派批斗。有人问他《红旗谱》是不是大毒草,是不是“王明左倾”路线。梁斌坚决回答:不是。一次,有个造反派叫他站在高凳上,随后一脚踹倒凳子,将他重重摔在水泥地上,问他承不承认,梁斌爬起来依然坚决回答:不是。
梁斌始终将自己的笔根植于群众的土壤之中。他更是将自己7部书的手稿全部无偿捐献给了现代文学馆。他说:“我是人民的儿子,我的创作是为人民的,我的手稿也是属于人民的。”
文学的根本宗旨是为人民
车轮滚滚向前,毛泽东《讲话》所昭示的真理不仅没有失去其光芒,反而在岁月的磨砺下,愈见其光辉。
2014年10月15日,在北京主持召开的文艺工作座谈会,习近平发表重要讲话,他强调:“党的根本宗旨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文学的根本宗旨也是为人民创作。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创作更多无愧于时代的优秀作品。”
人民是文艺创作的源头活水,一旦离开人民,文艺就会变成无根的浮萍、无病的呻吟、无魂的躯壳。近年来,河南省作家、艺术家们深入县以下乡镇、农村、厂矿、企业,开始3个月至一年的定点深入生活。在与广大人民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的过程中,作家艺术家的艺术积累愈加深厚,作品的内容形式更接地气、文化品质更加饱满、时代气息更为浓郁,现实感和历史感更为强烈,发扬了关注现实、注重对作品价值和意义追求的优秀传统,又拓宽了作品的题材范围,丰富了表现手段,创作出了一批无愧于时代的优秀作品。
邵丽的《明惠的圣诞》、郑彦英的《风行水上》、乔叶的《最慢的是活着》获第五届鲁迅文学奖;戏剧《红旗渠的故事》《焦裕禄》,电视剧《大河儿女》《大国医》,儿童文学作品《念书的孩子》,报告文学《玉米人》,歌曲《小村人的婚礼》等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戏剧《程婴救孤》等剧目连续多年入选全国舞台艺术十大精品工程;李佩甫的长篇小说《生命册》荣获第九届茅盾文学奖,实现了河南本土作家在这一重要奖项零的突破……
从2007年起,李佩甫开始了“平原三部曲”最后一部《生命册》的写作,这部长篇小说花了他3年多的时间,但创作的积累用了差不多50年的时间,可谓毕生心血。《生命册》在从传统乡土到现代都市的巨大跨越中,深切关注着那些“背负土地行走”的人们。他怀着经典现实主义的雄心和志向,确信从人的性格和命运中,可以洞见社会意识的深层结构。《生命册》以沉雄老到的笔力塑造了一系列鲜明的人物形象。快与慢、得与失、故土与他乡、物质与精神,灵魂的质地在剧烈的颠簸中经受缜密的测试和考验,他们身上的尖锐矛盾所具有的过渡性特征,与社会生活的转型形成了具体而迫切的呼应。《生命册》正如李佩甫所深爱的大平原,宽阔深厚的土地上,诚恳地留下了时代的足迹。
李佩甫对人的发现,对人的透视与剖析,是深层次的,是精细和透彻的。他从平原文化的“根”上去写,写出人的灵魂的本色。没有谁的理想更高贵。李佩甫从中原文化的独特内蕴出发,以乡村和城市为参照系,将各色人等在时代巨变面前对前路的探寻、灵与肉的挣扎、人性深层的坚守与裂变等进行了人文主义的关照,权力、欲望背后,透视出最原初的民心与民性。
文艺工作者要想有成就,就必须自觉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欢乐着人民的欢乐,忧患着人民的忧患,做人民的孺子牛。这是唯一正确的道路,也是作家艺术家最大的幸福。作家、艺术家应该成为时代风气的先觉者、先行者、先倡者,通过更多有筋骨、有道德、有温度的文艺作品,书写和记录人民的伟大实践、时代的进步要求,彰显信仰之美、崇高之美,弘扬中国精神、凝聚中国力量,鼓舞全国各族人民朝气蓬勃迈向未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