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金 勇
家婆屋的悠悠情丝
○文/ 金 勇
每个人都有家婆屋。按照传统说法,母亲的娘家就是自己的家婆屋,我的家婆屋在邛崃油榨杨半山。据在杨半山土生土长78岁的老表杨松明、70岁的侄子杨宗良介绍,这一带虽然统称山区,但是,山也不算高,因此就叫半山。住户绝大多数都姓杨,占95%以上,于是河沟叫杨沟,磨坊叫杨碾等,基本都要冠以杨字,所以叫杨半山。
我们家长期住在邛崃火井新街91号,当年的交通条件很差,凡是回杨半山家婆屋,基本上都是从火井走路去。所以,这条从火井到杨半山家婆屋的弯弯小路给我的印象最深。从老家火井新街走路到杨半山,经由原火井二大队顺河沿公路一直走到天灯坝,朝原三河方向过一道100多米长的平桥。过桥后,沿大河坝顺河流向的乡间小道,走约3里多地,右拐来到一片田坝,这片田坝是一年两季收的农田。在田坝中走约2里多地后,来到一个小土岗的山垭口,上了山垭口,进入丘陵地带,眼前是具有相对高差的台阶式冬水田,乡间小路就在冬水田旁边。顺着丘陵山沟冬水田边的小路走约3里多地左右,来到一个地名叫邓大庙的地方,虽叫大庙,却已没有了庙宇,只有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流叫小溪河,河水很深,河上用青石条搭建了一道平桥。过了小溪河左拐,顺河流向的小路继续走 2里地左右,小溪河拐弯,顺小路往前走一段后再进入了一片茂密的慈竹林。穿过茂密的慈竹林,爬上小土岗,站在岗上,天地豁然开朗,这里就能够望见对面的小土岗下离田边不远处家婆屋的四合院了。
四合院座北朝南,占地面积1000多平方米,正大门处是一个用青石条搭建的梯步,梯步总宽度约2米左右,总高度3米左右,有10多步梯步,登上梯步进入院子。四合院呈长方形,东西向房屋较宽,南北向房屋相对要窄一些。四合院里面住着大舅母一家,五舅、五舅母一家,四舅、四舅母一家,据说二舅、二舅母一家原来也在四合院居住,解放后,搬迁到油榨场镇上居住了。
看到四合院的建设规模、建设质量、建筑风格,可以想象,当年的家婆屋祖上也曾经是十分风光的。据杨松名老表、杨宗良侄子介绍,外爷杨克家饱读诗书,很有学问,年轻时教过私塾,培养了一方桃李。他从小习武,练就一身拳脚功夫,曾被税务机关委派负责邛崃各地碾磨税的征收。但真正让杨家发展起来的,是开办造纸厂,生产经营造纸业。从1925年开始,外爷杨克家、外婆杨石氏利用杨半山、油榨等地丰富的慈竹等资源兴办纸厂。造纸厂使用牛,拉石碾碾料,碾出的浆料效率高、质量好,造纸厂的规模逐步扩大,后来发展到有十多架造纸槽,近100个工人流水线生产作业的规模。因造出的纸质量好、价格合理、市场信誉高,产品畅销油榨、火井、髙何、平乐一带,外爷杨克家、外婆杨石氏以及舅舅、舅母等为了纸厂的兴旺发达,长期不辞辛劳,呕心沥血,加上重诚信、会经营、善管理、为人正直、江湖义气、人缘关系好,纸厂经营规模不断扩大,效益也日渐丰厚,家婆屋杨家基本上呈现人财两旺发展的良好势头。后来外爷、外婆于1934年以后相继病逝,由于多种主客观方面的原因,纸厂生产经营逐步开始走下坡路,规模缩小、效益减少,最后歇业。
记得我很小时,母亲带我回杨半山,那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母亲首先要问我,到杨半山后,见到我的同龄人(基本上都是侄子)我该说些什么?给他们带了什么东西?当年,我们家很穷,杨半山家婆屋的亲戚也很穷,我当时带给他们的主要是水果糖之类,其他基本上没有什么。每次到杨半山家婆屋,总是母亲同大人说话、谈事,我与同龄的晚辈小朋友们一起玩耍,我们主要是吃李子、炒黄豆、啃烤玉米、捉竹笋虫等吃喝和玩耍,对于大人他们说什么,我一点都不用去关心。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杨半山家婆屋的亲戚不等不靠,开始积极行动起来。通过认真分析各种优势劣势,从各自的具体情况出发,确定发展方向、发展目标、发展项目,采取措施,养蜂、开厂、经商、办企业、兴办幼儿园、兴办中学等等,一个个搞得风生水起,出现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良好发展态势。杨半山家婆屋亲戚的聪明才智开始得到有效的发挥,杨松名老表、杨宗良、杨宗林等几个侄子先后搬迁,向乡政府所在地的油榨场镇靠近。交通条件改善,家家户户建了新房、都用上了天然气,生产生活环境条件根本改善,原来杨半山的四合院逐渐撤完,留下一处遗迹。后来,杨宗良、杨琴、杨宗惠等侄子侄女,还有四舅杨绍良、四舅母杨孙氏一家名下的外孙王勇、王飞、王顺三兄弟等先后到邛崃等城市发展,并不断取得不俗成绩,令人欣慰、欣喜。2015年夏季的一天,《成都日报》在头版显要位子,刊登了由记者采写的一篇标题为“三十年与蜂为伴,成就甜蜜的事业”的长篇文章,详细报道了侄子王顺的养蜂事业和带领广大蜂农发展致富的事迹。我一口气读完报道,喜上眉梢。立即给侄子王顺发去短信祝贺,特意鼓励、点赞。
斗转星移,人世沧桑。不知不觉之间,曾经年少的我也一天天年近花甲,特别是经过“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深刻启迪,我的乡愁情结愈来愈浓厚。常回家看看,去走访、看望仍然居住在杨半山家婆屋一带的亲戚,重新回到杨半山这一片曾经养育了我母亲的土地上,山还是那座山,墚还是那道墚,但物是人已非。
杨半山家婆屋的亲戚非常欢迎我们,每次见到我们或者听说我们要回到杨半山,都非常高兴,早早地准备了丰盛的好酒好菜好饭招待我们,同我们热情地攀谈,回忆过去,说说现在,有时还要展望一下未来,大家谈的都很亲切,很温暖。2015年春节期间,我偶然在杨半山遇见在邛崃火井读高中时的油榨同学王帮全(七五级,高我一年级),寒暄以后,我指着旁边的侄子杨宗良说,宗良是我侄子,他说,知道、知道,你们家婆屋、金家我们都知道。我很诧异,王帮全与我高中不同年级,长期没有交往、联系,为啥对我还算了解?可能是侄子杨宗良看出我的心思,他马上向我走近对我说,金姑婆(杨宗良对我母亲的称呼)、还有金家,在我们这里,基本上人人都知道,都很敬重她。听了他的话,我既高兴又酸楚,高兴的是我母亲的为人、人品为当地人认可、赞誉。酸楚的是我母亲已撒手人寰,再不能爱护、照顾、关心我们了。想到这里,我的两眼已经模糊,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洒落一地。
现在,除特殊情况外,每年正月初三,我必须去杨半山走走、去看看。一般情况下,我都要邀约几个我们金家的人一道,另外,再约上杨半山家婆屋的杨宗良、杨宗福、王飞等晚辈。路线已不再是从火井方向去的那条弯弯的小路,也不再是步行。通常是自己开着汽车,经由油榨场镇的民主桥处过河而去,20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到了。
带着虔诚、带着敬仰、带着感恩、带着深深的怀念,回到我母亲曾经生长、生活过的杨半山。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让我感到十分亲切、十分崇敬、十分依恋。我一次次用心灵感知那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的灵气和无声的述说,述说那一个个已经久远的故事,……
(作者单位系成都市林业和园林管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