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休息的苹果树

孙荔

家乡在故黄河畔，听老人们讲，这里原是一片荒草地，春季时风沙遍野，贫瘠的土质长不出庄稼。20世纪60年代，知青们到这里开垦荒地，种植苹果树。望着眼下大片大片的苹果树林，叶子青翠欲滴，果实缀满枝头，我就会想起他们当年栽种时的艰辛，浇水施肥，修剪除虫，一天一天将果树种绿。

如今果树树冠已长成巨大的蘑菇状，春天满树的苹果花粉得似霞，形成一片花的海洋；秋天则硕果累累，热热闹闹地缀满枝头。红彤彤的苹果看了让人垂涎欲滴，吃起来甜脆多汁。做水果生意的人闻讯而至，果农不出家门，苹果就远销四海，农民喜得合不拢嘴，满脸皱纹笑成一朵朵灿烂的菊花。

今年秋天我回家，见一棵苹果树枝头只零星挂了几个苹果。“今年怎么结这么少，春天时不是满树开得花枝烂漫吗？”我有些疑惑和失望。哥哥不紧不慢地说：“这树去年结得多，今年要歇枝了。今年春天的花大多是‘谎花，虚张声势一场，凑热闹罢了。”

熟稔果树管理的哥哥告诉我，苹果树结果分大年小年，一年多一年少，累了也需要歇歇。我满脸惊讶。哥哥说：“石榴、梨子、柿子、枣等育龄果树，并非每年都硕果累累，总是一年多一年少，一张一弛，有一个缓冲阶段。苹果树懂得尊重自己的生命，它知道以后的路还很长，植物们是知道休息的。”深夜，三叶草的三片叶子紧紧地合拢在一起，睡莲合拢花瓣，防止花蕊被冻伤，合欢树会把羽毛一样的小叶片折合关闭，蒲公英也把叶子合起来……这就是大自然赋予生物的灵气。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树木都有它们的生长规律，都有它们自身的个性，不盲从，不贪心，任其自然，懂得在追求和适可而止之间寻求一种平衡。对比之下，作为高级动物的人类，在这方面却相形见绌了。

人的欲望像一匹總也找不着驿站的野马，想房子住得更大，车子开得更豪华。旧的欲望实现弃如敝屣，新的欲望又层出不穷，常常为着某种利益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却没有时间静下心来喝杯清茶，闻闻花香。

剧作家易卜生有句名言：人生的第一天职是什么？答案很简单——做自己。人生就像一趟火车，它的意义不在于咣当咣当跑到终点，而在于在一张一驰间享受美好生活。

歇枝是养精蓄锐，为了明年更好的收获；歇枝是劳逸结合，创造更大的价值。这就如同人生，善于经营自己的人懂得享受生命，懂得在何时盛放，何时歇脚。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