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维先将军关心家乡党史工作纪事

2017-09-13 15:24周进鲍劲夫
党史纵览 2017年8期
关键词:营长军区将军

周进++鲍劲夫

20世纪60年代以前,林维先中将任南京军区副司令员的时候,笔者在部队工作,同林将军就有过接触;70年代末,我们进入地方党史部门工作,同他打交道就更多了,对他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也越发尊敬他。1985年7月的一天,我们突然接到“林维先同志治丧小组”发来的讣电,当时就惊呆了,流泪了,痛惜不已。今天,在林维先将军仙逝32周年之际,我们特撰此文,以表深切缅怀之情。

林维先,安徽金寨县人。1929年,17岁的他便参加了中国工农红军,1932年入党,1934年4月担任红军八十二师师长。这年初冬,在中共鄂豫皖省委领导的内部“肃反”中,他被诬指为“第三党”分子,被撤销师长职务,开除党籍,判处死刑。由于他在群众中享有崇高的威信,所以全师官兵冒死作保,他才幸而获释,被分到红二十五军经理部苦工队当挑夫。虽然遭此不白之冤,但他丝毫没有动摇革命信念。一次,他所在的苦工队在霍邱县下洛山一带筹粮,突遭国民党安徽省保安团的偷袭。危急之时,他带领苦工队奋不顾身,在主力部队的配合下,抡起扁担、大刀,在山林里与敌兵开展白刃格斗,歼敌一个营。在这次战斗中林维先表现出出众的指挥才华和英勇的气概,受到领导表扬,很快被提升为营长。

林维先担任营长,足智多谋,常常在兵力超过自己几十倍的敌人全面“围剿”的险恶环境中,化险为夷,转危为安。1936年2月间,他率领部队活动在湖北省孝感地区。一天傍晚,敌人的大部队包围上来,眼看我军就要遭灭顶之灾。林维先沉着冷静,率部队躲进聚雾山中,等天亮后,他命令部隊一律换上缴获的敌军服装,冒充贵州军一〇二师的官兵,自己则化装成敌团长,下了山。在50多公里的路途中,通过敌人设在溜石畈、徒门港、东阳岗3处关口,巧妙地骗过了敌人,还把敌人一个连又一个排全部缴械,从而一枪未发,安全地转移到麻城地区。

林维先打仗勇猛,名扬四方。在大别山里,敌人一听说是“麻营长”(因为林维先脸上有麻子)来了,都畏惧三分。因此,国民党地方政府对他悬赏通缉。

对这样一位智勇双全、叱咤风云的指挥员,1936年秋,时任红二十八军政治委员的高敬亭却听信谗言,定他是“改组派”分子,缴了他的手枪,要判他死刑。当高敬亭的秘书漆某得知马上就要对林维先执行死刑的时候,便悄悄来到关押林维先的地方,对他说:马上就要枪毙你了,你快跑吧。林维先平静地说:我没有罪,跑什么!就是把我杀了,我相信组织上以后会弄清楚的。不一会儿,部队集合,将林维先拉到队前,正要宣判处决之际,敌军上来了。高敬亭不得不先释放林维先,叫他带兵打仗。这时,林维先不计个人恩怨,当即指挥部队阻击敌人,等到高敬亭与主力安全转移,负了伤的林维先才边打边撤,脱离险境。事后,有人对高敬亭说:哪有这样的“改组派”分子!高敬亭便亲自将手枪归还给林维先,又让他当营长。

在与林维先将军接触的过程中,他对事对人高度负责的精神,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980年,他任武汉军区副司令员的时候,中央军委部署了搜集与编写《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八军战史》的任务,由武汉军区具体组织,有关军区和军兵种协助进行。当时,健在的原二十八军的老同志无不公推他负责领导这一工作。后来在军委明确以后,他更觉得责无旁贷。

编写红二十八军战史是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进行的。因为红二十八军战斗在三年游击战争时期,部队高度分散,经常流动,战斗频繁,形势严峻,基本没有留下文字资料。而且长期以来,史学界对不少史实尚有争议。诸如红二十五军1934年11月作战略转移后,鄂豫皖有没有重建省委的问题,高敬亭任没任过红二十八军军长的问题等等。此时,林维先以对历史高度负责的精神,身先士卒,率领工作组,不顾年高体弱,不怕酷暑严寒,跑遍大别山区,深入实际调访,搜集并核实了大量革命历史资料。大到编史的指导思想,小到书稿纲目以至具体内容,都倾注了他大量的心血。经过长达两年的艰苦奋斗,就在大功告成、史稿付梓的时候,他却不让书里印上他的名字。1981年春,本文作者鲍劲夫把根据1978年采访林维先的资料写成的《江求顺传》送给他审定,并请他署名。他认真审定了传稿,当面提了不少修改意见。但对署名问题,他说:“由我署名不合适。我和江求顺1933年才认识,他参加革命很早,可我对他以前的历史不了解。”根据他的指示,我们后来请原鄂豫皖特委书记郭述申署名发表。林维先如此只愿做贡献,不愿要名利,功成而不居的高尚情操,受到了人们的普遍称赞。

1981年5月,林维先听鲍劲夫说,六安县新安集有一名老裁缝,名叫陈志和,曾在红二十五军任过营长,1934年11月初,红二十五军从皖西向鄂东转移时,他负伤下来,后被领导上派回新安集找党组织。到家的第二天即被逮捕,坐了一年多的监牢,也没有审出任何问题,被释放回家。“文化大革命”中有人根据陈志和没有享受红军待遇就怀疑他是“叛徒”“自首分子”,陈志和很生气,但因无人证明,也没办法。林维先在问清此人的年龄、身材、特征等详细情况后,认为他很可能是二二四团三营营长。于是指示鲍劲夫把此事汇报给正在武汉的北京军区副政委陈祥将军,并说,陈祥那时在这个营当通讯员,他记性好,该记得此人。

不久,林维先和陈祥到达六安,由鲍劲夫带路,专程去新安集看望陈志和。经过介绍,陈志和得知是这样的两位高级干部,十分激动,称他们为老首长。林维先风趣地说:“不要称我们是首长,要称首长,当年你是营长,我是战士(即指当时他在苦工队)。”陈祥接着问陈志和:“三营营部有两个通讯员你记不记得?”陈志和想了一下,说:“时间长了,记不得名字了,只记得有个外号叫‘小胖子。”陈祥笑着说:“我就是那个小胖子,所以你才是首长。”满屋一阵惊叹,既而是一片笑声。

当时,地、县、区、公社都有负责同志在场。林、陈二人一致证明陈志和就是当年红军八十二师的三营营长,但对他从被捕到全国解放这一段不能证明。区委书记徐长喜说:“陈志和的这段历史过去查过,没有叛变、自首问题,组织上也清楚的。”这样,在林、陈二位老将军的关怀下,陈志和被确认为“退伍红军”,从而洗清了“文化大革命”中有人强加给他的“叛徒”“自首分子”而无法查清的历史沉冤,并对他落实了有关待遇。镇上的人们纷纷赞叹:那两位首长跟陈裁缝无亲无故,老远里来帮他办件好事,人家首长真负责任。endprint

我们多次与林维先接触,工作上,生活上受过他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至今铭记在心。

1978年12月的一天,鲍劲夫一行前往武汉探访林维先。当时林维先正在处理“七二〇事件”中受害干群的平反复职事务,工作相当繁忙,但还是抽空接见了我们并做出安排:白天办理平反工作,夜晚7至11点在家谈史事。此后半个月内,我们每晚都在他家的客厅里,听他回忆大别山区革命斗争历史,获得了大量的、系统的、出自第一手的口述资料,实在难得。那时我们的住处离林维先家有相当一段路,每次谈完他都派车送我们,而且出发时还冒着严寒,亲自送我们到车前握别,使我们在严寒里备感温暖。

1981年夏,鲍劲夫又到武汉访问林维先。林维先安排他住进军区第三招待所,并在当天下午就去住所看望,还检查了蚊帐破不破,钻不钻蚊子。他对服务人员说:“人家大热天到我们这里工作,要保证他们休息好。”老将军的关心如此细致,使人深受感动。

1983年4月,我们由重庆乘船到武汉,负责中央党史工作委员会下达的《皖西事件》专题征集任务。因为带的资料太多,我们就在轮船上给林维先发了电报,告诉他我们所乘航班、抵达时间,想请他派车到码头接一下。谁知当晚狂风大作,江上灯塔被刮坏,不能夜航,被迫抛锚,使得本来是第二天下午5时抵达汉口码头的船,一下子晚点到夜里11时半。老实说,我们对会不会有车来接心中无底。可我们走出码头时,恰遇林维先派来接我们的车子。车上,司机告诉我们:下午5点钟来过一趟,听说这班船晚点6个多小时,所以首长叫再来一趟。我们深感林维先办事心细,关心入微,受到了莫大的厚爱。

林维先对我们党史工作者曾多次谆谆教诲。他说:六安地委对党史工作抓得早,抓得对。搞党史是件大事,好事。但是,搞党史贵在真实,贵在实事求是,千万不能带着个人的感情去干。我们听了受到了莫大的启迪。鲍劲夫撰写的《许继慎将军传》,正是在他的亲切关心下后來由解放军出版社出版发行的。1983年春,鲍劲夫为撰写《许继慎将军传》到武汉军区采访,得到林维先的大力支持。林维先在鲍劲夫一行在武汉采访期间,为他们安排了配备电话与写字台的师级干部住房;专为鲍劲夫安排一辆小车跑市区;又安排一辆北京吉普车到武汉军区所辖各县采访;每次采访前,他都叫秘书打电话给各地军分区、武装部要搞好接待,提供工作便利;鲍劲夫要去广州军区、黄埔军校旧址采访,林维先又指示其秘书给广州军区副司令员詹才芳打电话,请詹才芳对采访工作给予关心、支持。特别令鲍劲夫感动的是,临去广州军区前他到招待所结算住宿费时才知道,林维先已报经军区党委批准《许继慎将军传》作者采访住宿费全免。正是在林维先无微不至的关怀下,鲍劲夫顺利完成了在武汉军区、广州军区、黄埔军校旧址(时属海军南海舰队)的采访任务。后来,林维先还说:“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搞好地方党史工作,我们这些老头子都有一份责任。”我们何尝不想随时去请教这位功勋卓著、满腹经纶的革命老前辈。可谁知,这次他留给我们的访问录竟成了最后一页。

1985年7月28日,由于一次意外导致林老将军过早地突然离开了我们,多年来我们一直无比怀念他。

(责任编辑:胡北)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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