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届“西湖·中国新锐文学奖”暨“西湖·中国新锐文学论坛”

2017-09-11 08:55
西湖 2017年9期
关键词:无影人学海棠

第六届“西湖·中国新锐文学奖”从2017年1月启动,经过近半年的初评,从《西湖》和全国各文学刊物2015年7月至2017年6月发表的中短篇小说中选择了六部进入终评,这六部小说是:旧海棠的中篇《新年》、池上的短篇《无影人》、张玲玲的中篇《平安里》、陆源的短篇《省城双姝》、孟小书的中篇《猴子纹身》、徐衎的中篇《心经》。经过施战军、孟繁华、程永新、林那北、程德培、洪治纲、艾伟等终评委的评选,旧海棠的中篇《新年》、池上的短篇《无影人》、孟小书的中篇《猴子纹身》获第六届“西湖·中国新锐文学奖”。2017年7月5日,颁奖在杭州举行,同时举办了第六届“西湖·中国新锐文学论坛”。本届论题是:“何为‘传统文学?”

获奖作品:

旧海棠《新年》

池 上《无影人》

孟小书《猴子纹身》

(注:排名不分先后)

入围作品(按姓氏笔画顺序排列):

旧海棠《新年》(中篇)

池 上《无影人》(短篇)

张玲玲《平安里》(中篇)

陆 源《省城双姝》(短篇)

孟小书《猴子纹身》(中篇)

徐 衎《心经》(中篇)

评委名单(按姓氏笔画顺序排列):

马小淘:《人民文学》编辑部副主任

王 干:《小说选刊》副主编

车槿山: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

文 珍: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

艾 伟:杭州市作协主席

石一枫:《当代》社长助理

朱小如:原《文学报》评论部主任

吴 玄:《西湖》主编

陈东捷:《十月》主编

林那北:《中篇小说选刊》主编

孟繁华:沈阳师范大学文学研究所所长、教授

胡殷红:原中国作协办公厅主任

施战军:《人民文学》主编

洪治纲:杭州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贺绍俊:沈阳师范大学文学研究所教授

徐则臣:《人民文学》编辑部主任

黄咏梅:浙江文学院副院长

程永新:《收获》主编

程德培:评论家

戴 来:作家

魏 微:广东文学院副院长

授奖辞

旧海棠《新年》

《新年》有某种阅尽沧桑般的苍凉口吻。一个十七八岁的农村女孩在长辈张罗下茫然地结婚、生子、被抛弃,在别的小说家那里可能足够敷衍成一篇小说了;而在《新年》里,这只是阿风与蒋健故事开始前的“前情”。耐人寻味的是,在这两人的情感关系中,阿风始终自居于卑微的地位:她以蒋健的要求为自己的要求,在蒋健婚后依然沉默无望地等待着。是文化传统对女性“温柔敦厚”要求的自我内化,还是阿风的自卑造成了这一点?旧海棠意不在解答问题,她敏锐而深入地捕捉到了向现代转型过程中,某种程度上背负着传统、又探索自我的女性的生存状态。她用苍凉的口吻讲述因长期压抑而蕴藉的情感,二者的张力让情感表达隐忍又绵长,特别动人。鉴于上述特点,评委会特授予第六届“西湖·中国新锐文学奖”。

池上《无影人》

《无影人》中的陈裕民是一个“自我缺失者”。陈裕民的一生可用浑噩形容。在抢劫被抓的一瞬,他似乎发现做一个罪犯才是他想要的摆脱乏味人生的途径,但他很快又加以否认——金钱、情欲、暴力,一切都是徒劳。在自我认识的道路上他既没有热情,也没有力量。这不是通常意义上“努力、奋斗”的人生,这是对人生的另一种“发现”。鉴于上述特点,评委会特授予第六届“西湖·中国新锐文学奖”。

孟小书《猴子纹身》

这是一篇关于“移情”的小说。小说最出彩的地方是写出了人心的摇摆游移。男主角在离婚失意的怨愤中意欲强暴过路的女孩,却在对她的偷窥中一点点重温恋爱时对前妻的激情,直至像“田螺姑娘”一样悄悄为女孩收拾房间……而这个“北漂”女孩从对现实的恐惧抑郁,到对一个潜入她住处、为她做这做那的“陌生人”产生好奇,渐渐获得安全感,直到发现他便是曾意图“强暴”的人……小说里,女孩报了警,而当他被带走,女孩有种“白茫茫大地”般的心情……作者写人物心理细致自然,心境的迁移既变化多歧又时时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引人思索。作者精心结撰,小说两个人物的八段叙述,三十余处不同时间节点的情境转换,全都衔接得不着痕迹。鉴于上述特点,评委会特授予第六届“西湖·中国新锐文学奖”。

获奖感言

旧海棠、池上、孟小书

在小说里演习人的一种

旧海棠:

我喜欢汪曾祺,喜欢他的一些观点与主张,比方“文学就是人学”,比方“世故而天真”,比方“语言是小说的本体,不是外部的”,比方“语言具有文化性,作品的语言映照出作者的全部文化修养”。

刚好最近我也着迷贾樟柯,之前印象中“他总向国际揭露国家存在的某些问题,总爱拍国家穷乡僻壤的地方,总离不开煤矿”,因此对他有些小警惕。但有次见他跟日本导演北野武合作,根据链接看了他一段访谈,一下子就喜欢上他。如果说李沧东在讲述当下的韩国、是枝裕和在讲述当下的日本,那么,中国能与之并驱的我想只能是贾樟柯了。他说过一段话,他说:“我觉得电影最主要的触发点是发现一种人物,发现一种生存状态,发现一种情境中的独特的、荧幕上文学中未曾描述过跟关注过的人物。”

贾樟柯也写小说,我找来他的小说看过,他是太懂文学了,他说电影的这句话拿来说小说一点也不会显得外行。

贾樟柯也好,汪曾祺也好,说是发现一种人物也好,说文学就是人学也好,其实都在说一个作者应该具备对时代观察的能力,对生活了知的能力,对生命体悟的能力,以及对命运理解的能力。

我现在是一个十岁孩子的妈妈,在陪伴孩子成长的这些年我几乎是从头成长了一回,我以前的是非观很强,对错要分明。现在我发现对与错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在什么樣的情境下用了什么方式。对错是人类社会往前走发明的一种称之为“文明”的产物,是方便划分人群与方便社会管理的。相当于你要玩一种叫作文明社会的游戏你就得遵守它的规矩。这个规矩也叫制度,也叫法律,也叫道德,又或者说叫其他的什么。但实际上,这样的规矩在人类社会中的一些时候是失效的,并不对应人们在特定情况下内心的需要、思维和感受,这时我们就需要重新思考和打量我们身处的情境,如何以妥帖之思以妥帖之情来关照我们的情感。在文学中这种关照可能会使人物的行为脱离“规矩”,脱离是非对错,形成与现实社会不那么统一的人物形象。但这正是文学应该来担当的,使各种规矩下遭受苦难的人们一时拥有可以喘息的机会。因而当我们在小说里发现了这个就相当于发现了一种人物,发现了一种生存状态,发现了一种情境中可以树立起来的人物形象。endprint

但即使这样,我们在小说中书写这个人物的对错时参照的依旧是现实社会的伦理,所以小说中的人物不管怎么发展,它最终也没能摆脱现实,它依旧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与现实并行,又在并行中尝试脱离与停驻。这个“脱离与停驻”也是产生另一种“是非”的可能。说到这里我们再回头看汪曾祺的话说文学就是人学,心里一下子就欣慰了,一种对应与清明的欣慰。“文学就是人学”这句话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了,除了参透现实生活的人学,还要理解现实之外可能有的人学。这时的人是原始之人,是是非之外的人,是现实社会“规矩”中有效与失效的人。

感谢《西湖》杂志给我这个新锐奖,我1979年出生的,你们不嫌弃一个将近40岁的人来做新锐,我也蛮不嫌弃的,不以年纪论新锐真的还蛮鼓励人的,好像在说写作什么时候都不会晚,这是一种最可贵的办刊精神。《新年》是我学习小说写作中的第一个中篇,是摸索中的一个不完满的产物,感谢各位评委给我这个鼓励。这里还应该感谢为这篇小说写评论文章《惜人如惜物》的王继军老师。在这篇评论中他把我和汪曾祺前辈来比了,把说了“文学就是人学”大彻大悟的汪曾祺有的“惜物”之心来衬托我这一个鲁莽之辈了。王继军老师这样来抬高我,也是对我的一种鼓励,希望这篇评论中说我好的部分是十年后的我、是二十年后的我能做到的。

继续写,继续爱

池上:

大家上午好。作为一个非科班出身的写作者,最初的写作,完全只是一种个人情绪的宣泄。当时的我,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类似于一只初生牛犊,仅凭着一股热情和蛮力死命地往前冲。慢慢地,当我接触到了更多的写作者,阅读到了更多的经典作品,我才惊觉,原来写小说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是的,如果把写作比作一个窄门,那么身处现在这个时代,这道窄门只会比过去更窄,更难进入。一方面,那么多的经典高峰立在那里,那么多的文学思潮一浪接一浪地过去,留给我们可创新的空间实在是越来越小。另一方面,我们所处的时代使得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莫大的难题,即经验的同质化。

马尔克斯曾在《番石榴飘香》里提到:“拉丁美洲的日常生活里充满了奇特的事物。不管是蕾梅黛丝飞上天空,还是黄蝴蝶缠着马乌里肖·巴比伦,都有着现实根据。”换言之,我们所说的魔幻现实主义在他看来不过是他所生活的拉丁美洲带给他的特殊经验。再反观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二月,全世界的人都在过情人节;十一月,是万圣节;十二月,则是圣诞节。不管何时何地发生了何事,下一秒钟,它也许就会被发到微博、微信、Facebook等社交网络上,为所有人知晓。从表面上看,我们的信息似乎是更加丰富、芜杂了,但同时,我们也是在越来越趋于同一。同样的生活,同样的题材,我们又怎么写出属于自己特质的小说呢?

《无影人》这个小说大体上就是在这样一个状况下写出来的。在写这个小说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被前面这个问题困扰着,无从下笔。有一天,我的外甥女告诉我,她在路上撞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披着件军大袍,脚上着一双套鞋,满脸胡须,简直像是从六十年代穿越过来的。起先,她还和同伴一起对那人指指点点,后来,她觉出不对劲了。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恰恰是她的舅公,我的伯伯。她感到了莫大的屈辱,拉起同伴就往反方向走,生怕遭到同伴的耻笑。

诚然,耻笑是正常的。我这个伯伯年轻时不好好工作,也不结婚,一个人生活在一间很小的房子里。我曾不止一次听到大人谈起他,说,他是活该。又或者,连讲也不讲,只一个鄙夷的眼神,便表明了立场。我还想到我们从小所接受的教育,无一不是要努力,上进,活出个人样来。这当然是一种生活方式,可难道就没有别的了吗?我记起我曾去看过他一次。在那间黑黑的小屋子里,他和我讨论了关于这个社会的一些想法。我既讶异于他的记忆力,更讶异于他竟然有这样独到的见解。或许,一切并不是我们所看到的那样,也就是那时,我决定要写他。

在写这篇小说的过程中,我遇到了许许多多前所未有的困难。因为要写一个过去我所不屑的人,要去除掉女性作家的身份,但我最后还是将它完成了。我不能说他有多完美,但是于我而言,我是看着他一点点地成长,然后,长出属于他自己的骨骼,血肉,还有经脉。

也就在完成这个小说的同时,我很清楚之前的种种纠结已然不攻自破。因为写本身就是最好的方式,还因为写什么固然重要,但真挚的,触动到你最最敏锐的那根神经的情感,永远是第一位的。

最后,再次感谢杭州市文联,《西湖》杂志社,还有在场的各位老师,朋友,而感谢的最好方式就是继续写,继续愛。

栏目中的现实主义

孟小书:

大家上午好,首先感谢杭州市文联,感谢《西湖》杂志、以及各位师友。这是我写作以来获得的第一个有关文学的奖项,对我这个业余写作者来说是莫大的鼓励。我曾经十分痛恨写作、甚至痛恨文学,觉得那些毫无用处。这源于上小学时,老师让我们写一篇有关放风筝的作文。父亲带着我跑了三个小时,可风筝仍未放起,于是我便写了一篇关于风筝没有放起来的作文。老师让我重写,原因是风筝必须要放起来。从这以后我便不会写了作文。我开始排斥起文字。可是在漫长而寂寞的留学期间,我突然发现人的精神世界是多么的重要,我开始读书和尝试写作。2014年,《西湖》杂志发表了我的一篇不成熟的小说,令我感动至今。

《猴子纹身》这篇小说源于《法治中国60分》中的一起犯罪案例,一名男子在街上突袭一名女子,企图实施强暴。可从画面上可以看出,那名男子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他的行动是没有计划性的。我推想,这一切的背后也许有它自己的故事。于是便有了这篇小说。小说中的男主人公以偷窥的方式来填补自己生活中的空虚与寂寞,偷窥使他对生活又有了另一种期许。而当女主人公发现自己被偷窥时,她除了恐惧还感到了一丝的欣慰,似乎找到了存在的意义。当女主人公沉浸在这一切看似是粉红的光团中时,她发现那个一直“关怀”自己的男人,居然是当初企图强暴自己的人,世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小说的初衷是想借助这二人来阐释都市生活中的困境与无助感。而当下的这些问题与困境是光怪陆离的,作为一个年轻的、没有过多社会经验的写作者来说,无法对它们做出更深刻的阐释。

《西湖》杂志多年致力于培养年轻作家,并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平台。在各位师友的批评和鼓励下,我会继续努力写作,来回报这份知遇之情。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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