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富”奶奶

◎刘律廷

我的“富”奶奶

◎刘律廷

富的生活，是情绪的平静和情趣的丰富，是兴致勃勃取悦自己，又不麻烦别人。

兴致勃勃取悦自己

奶奶姓付，街坊四邻都称她“付婆婆”。叫久了，奶奶便有“富婆”的外号。

奶奶的七个孩子都有体面的工作，然而，奶奶一直住在上世纪90年代修建的带小阁楼的一居室里。奶奶从不麻烦子女，把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活色生香。

奶奶常说富婆般的话，比如：“我每年换一次窗帘，家具不喜欢就送人。我没事就逛软装店，淘一些新鲜玩意儿……”

“总有人带水果来，吃都吃不完……”

“我家农场丰收了，你有空来拿点菜哦！”

其实，“农场”只是阁楼外的露台。奶奶请人铺上防腐木，又搬来营养土，改造成一小片菜园。菜园里，生菜刚刚冒出绿叶，空心菜已经采过一茬，还种着薄荷、迷迭香和玫瑰。

奶奶将金毛狗、波斯猫和宠物龟都放出来晒太阳，八哥和黄鹂也在笼子里唱个不停。比起其他人家脏兮兮的晾衣露台，这里简直是沙漠中的绿洲，俗世中的伊甸园。

看着朋友们的羡慕之情，奶奶骄傲地说：“你们想来随时可以来！说不定我以后养一只羊，你们会有羊奶喝！”

让子女发自内心爱戴

一次心脏大手术之后，奶奶身体日渐衰弱，独居已不太可能，子女们争着要接她去家里。她还是以向来的处世哲学，将房子出租，住进一所价格不菲的养老院。

没多久，养老院上上下下都叫奶奶“富婆”。一方面是因为奶奶喜欢请客，另一方面是奶奶的生活方式在老年人中的确显得奢侈。

每周，她都请美发师上门，把一头白发吹得精致有型。同屋的老太太嘲笑她：“人都半个身子埋在地下了，还花这钱？”奶奶不反驳，只慷慨地出钱请那个老太太也做一次头发。看着镜子，老太太竟然眼眶都红了：“没想到，咱们收拾一下，还这么精神呢！”这位老太太还是上次儿子来探望的时候照过镜子。儿子大半年没来，她蓬头垢面，越活越颓废。在奶奶的带动下，她也渐渐“臭美”起来。

两个人“AA制”将套房进行一次“软装”。家人再来时，发现她整个人都变了——粉色墙纸和床上四件套，八九十岁的老太太也有少女心啊！说来有趣，那位老太太的家人来得更勤快了。老太太认同了我奶奶的哲学：要让子女来看我，是因为我可爱，是因为他们爱我，而不是苦哈哈的道德绑架。

播撒贵族精神

养老院的老人们，都早早为自己做好寿衣，买好了墓地。当他们得知奶奶从没做过这种打算时，都很不理解。

奶奶的哲学很简单：好好活着还来不及，去想这些干吗？

不过，奶奶在一次闲聊中跟我爸谈到身后之事：“我要真走了，你们就搞一次大家族的旅游，把我的骨灰带着，撒在我故乡的崇山峻岭之间。不立碑，不搞仪式，最多种树，绿化一下环境。清明时节，你们就聚餐娱乐，我在那边过得可好了，不用给我烧钱放炮制造污染。”

奶奶跟我爸谈话后不久，就以一种最不麻烦人的方式走了。她在睡眠中心脏病突发去世，连医院都没进。

奶奶没啥积蓄，一居室的房子卖掉后按人头平分，大家都彼此谦让。子孙们在葬礼之后和睦相爱，时常聚餐。大家认领她的宠物，按照她的遗愿好好照顾。

摘自《女子世界》2017年第5期 图/陈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