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然说到这里,只见司棋走了进来。晴雯眼尖,忙将文词夹在样本内,早连笸箩端着走了。司棋笑道:“姑娘还没有睡觉吗?元妃娘娘和二姑娘教给姑娘道谢。”黛玉笑道:“你怎么不住在那里和二姐姐多说说话儿?”司棋道:“我原要住在二姑娘那里的,只是娘娘吩咐说,此处乃是仙家清虚之府,原不容男人們到此的,所以教我回来约束潘又安。又教我告诉姑娘,明日写了回书早些打发我们回去,也是娘娘谨慎的意思。我想潘又安虽是个男人,他头上长着几个脑袋瓜子,敢在仙女们跟前无礼呢!”黛玉听了笑道:“这也不过是避嫌疑的意思,我也方才教金钏儿吩咐他这个话来。我明日就写了家书,打发你们回去也是正理。”司棋正欲回答,只见晴雯收了笸箩,怒容满面道:“司棋妹妹,我有句话要问你呢。你几时和你表弟鬼鬼祟祟的弄出事来,害的我好苦啊!今儿你们两口子倒都得了好处,投到姑老爷衙门里了。方才娘娘还怕潘又安那个小杂种子多事,他敢多一点事儿,我把他的筋还都抽了呢!”说的司棋红了脸低了头,不敢哼一声儿。
香菱听了笑道:“晴雯姐姐你何苦来,姊妹们好些年没见面,况且他又是姑老爷、姑太太远路风尘打发来的,你如何当着人就给人家个脸上下不来呢?”晴雯道:“菱姑娘你那里知道呢,那一年太太撵了我,全是他们闹出来的。姑娘,你问问他,他可教鸳鸯姐姐在太湖石背后捉住过没有?那时,鸳鸯姐姐若剪直的回了老太太,早就水落石出的,那有后来这一场是非呢!谁知道鸳鸯姐姐又在他们跟前发了慈悲,忍在肚里了。
偏偏儿的冤家路儿窄,傻大姐儿又在太湖石背后拾了个香袋儿,上头还绣着他们两个不害臊的行乐图儿,不知怎么到了太太手里,把太太气了个发昏,好好的在二奶奶房里特特的把我叫了去,大骂了一顿,说我长的容长脸儿、水蛇腰儿,妖精狐狸似的把宝玉都引诱坏了。这些话都是他老娘王善保家的嚼下的舌根,若不是前儿鸳鸯姐姐告诉了我,我一辈子再也不能知道太太撵我到底是为那一件事呢。幸亏老天爷有眼睛,后来二奶奶在他屋里搜出真赃实犯来了。要不然,我就跳到黄河洗不清呢么。”司棋听了,无奈只得含羞央他道:“好姐姐,你当着姑娘们给我留点脸儿罢,这也是我一时走错了路,我也后悔不来了。好姐姐,我给你磕头。”说着,便跪了下去。招的黛玉、香菱一齐笑起来,道:“晴雯姐姐,你们这也是前因、前世的缘故,他也不是有意害你。过去的事了,不用尽自提了。他知道他的不是也就罢了。”晴雯听了,也由不得扑哧的笑了,忙一手拉他起来,道:“我竟不知道你这个小蹄子,闹这么大的鬼,真是‘红萝卜拌辣子,看不出来呢!罢了,我也不说了,只教你老娘那个老娼妇堤防着我就是了。”
正说时,只见金钏儿进来道:“天也不早了,姑娘们还没有吃晚饭呢。我预备了几样茶果,大家吃些罢。”说着,便搬那小炕桌儿。黛玉道:“就在地下桌子上罢,咱们五个人一块儿吃着热闹些儿。”于是,摆上茶果,大家随意吃了些,又说了一会闲话,黛玉方向司棋道:“夜深了,你也安歇去罢,我们也要睡了。”司棋答应了,便告辞了出去。晴雯送出房门,笑道:“司棋妹妹,你可要好好的约束你们那一个,这是天仙福地,你们老老实实的睡,忌讳着些儿,莫要不干不净的。”
司棋也笑着答应道:“你嘴里也积点阴骘罢。”说着,各自去了。这里晴雯笑着进来,铺陈了卧具,大家归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