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 迟归 夏风

2017-09-03 06:27哑树
青春美文CUTE 2017年6期
关键词:学长

■哑树

迟 迟归 夏风

■哑树

摄 影 /大眼祥 模 特 /林小倩KK

她是那个幸运者

蝉鸣揉碎在细碎的阳光中,夏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迟瑶拿着一张简历站在大门外,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下一个。”室内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迟瑶在心里默念了好几次“阿门”,给自己做了心理暗示才走进去。

女生如缎的黑发披在身后,瘦削的身板被淡粉色的T恤包裹着,白色铅笔裤下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莫久臣挑了挑眉毛,淡淡地嘲讽:“不成文规定,不收花瓶。”

迟瑶深吸一口气,她万不能发火,不然计划就泡汤了。她极力让声音保持平稳:“莫学长,凡事讲究公平,你还没考我就下这样的断言?”

莫久臣眼睫低垂,最终开口:“可你不是考古专业的,只是一名历史系的学生。”

迟瑶稍作了一番思索后回答,不卑不亢:“如果我没记错,上次你们协助教授出土春秋时期的珠饰文物,学长的一位组员直接分离土层,差点破坏了珠饰在墓葬中的原位和其他信息,幸好你及时补救。”

她边说边俯身在白纸上画着什么。原本坐着的莫久臣起身,双臂撑在桌上,眼里闪起一丝光亮。

迟瑶用马克笔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幅简笔画:临时搭建的台子加固了厚厚的土层,一双手正在遮盖封护,套箱也放在一边……步骤清晰,方法简单明了,莫久臣暗暗为之加分。

“这是出土文物的正确方式。”迟瑶将笔帽合上说。

眼前的女生眼睛清亮,赤白色的阳光跳跃在她精致的鹅蛋脸上,散发着牛奶般的色泽。似有人朝他的胸腔里投了一枚石子,荡起一圈圈的涟漪,他放轻了语气道:“你被录用了,下周一来报到。”

迟瑶点头致谢。沾着湿气的清风吹来,室内涌动着橙花的味道。她快步走出楼道,发出了惊喜的尖叫声。

莫久臣是G大考古系的才子,江山教授的得意门生,无论是他研究比对的数据,还是他实地考察的方法都独具匠心。这次教授因公出国,恰好莫久臣手里有几个紧急的研究项目,因此他需要对外招聘一个助理,期满者可以获得较高的学分。

许多人热衷一试,莫久臣却是个冷面铁腕的人,面试的人无一不节节败退。而幸好她是那个幸运者,为了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很久。

如三月桃花般温柔

周一报到,迟瑶信心满满,可整整一个上午,她都在研究室里打扫卫生、整理文件袋、浇花。

“给我倒杯茶,不要太烫,也不要太温。”莫久臣埋首在电脑前,头也不抬地说道,“当然,你也可以给自己来一杯。”

迟瑶把喷水壶往窗台上一搁,咬牙切齿地说:“莫久臣,你故意的吧!”

莫久臣起身抚平衬衫上的褶皱,长身鹤立,语气冷然:“这只是为了磨炼你的耐心和意志力,毕竟实战的时候能派上用场。”

“那什么……学长,战场是轮不到菜鸟助理上的。”迟瑶笑容满面地接道。

“扣学分……”莫久臣慢条斯理地说。

“还是学长高见,我这就给您倒茶。”迟瑶走向茶室,努力让自己的步伐看起来轻快一点。

她把头发别到耳后,随手捻了一把茶叶放入杯中,随着沸水的注入,纯白的芽尖,满披白毫,悬于杯中。

莫久臣正在认真地敲字,阳光从窗台打过来照在他脸上,细碎的光斑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两侧……真是帅出一个高度来,迟瑶偏过头,竟然看呆了。

随即,一抹高大的身影罩在她头顶,没有波澜的声音响起:“我长得就这么好看?还不赶紧做事去。”

迟瑶听到这话手一抖,涨红了脸:“你……我是在看梁学长。”

莫久臣端着茶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梁远风正埋头在格子间忙活,低垂下来的碎发挡住了他的半截眉毛。

莫久臣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理她,留下迟遥拼命用手往脸上扇风,试图降下脸上的温度。

刚刚莫久臣靠得太近,空气中留下了淡淡的松木味道,迟遥的心里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

还好,我离你越来越近了。她暗暗想。

在研究室的日子匆匆过了半个多月,迟瑶开始适应这里的环境,也摸清了和这些人的相处之道。气氛紧张的时候,老K总爱讲冷笑话,无人搭理,只有迟瑶捧场“嘿嘿”地笑。梁远风呢,老好人一个,经常帮迟瑶收拾烂摊子。

至于莫久臣,虽表面看起来不近人情,但有时同迟瑶说话时眼梢会有一丝温柔,总让她有恍惚的错觉。

可是他也有生气的时候。

有一次迟瑶给他送资料,手肘不小心撞翻了他放在笔筒旁边的一只茶托,麦青色的茶托“哐”的一声掉到了地上。迟瑶急忙蹲下身去捡,盯着它反复检查,确定完好无损后才长舒了一口气。她拍着胸口感叹幸好地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

“这么宝贝它?”莫久臣拉她起身,脸上带着笑意。

迟瑶发现腿麻了,就在原地蹦了几圈,无奈地说:“当然,这么个老古董,我可赔不起。”

莫久臣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茶托。它做工小巧精致,上面刻着山水的纹路。他轻喃着问:“你认得这只茶托吗?”

忽地,迟瑶脑子里闪出一丝熟悉感,却转瞬即逝,她只得摇摇头。

“算了。”忽然,莫久臣的神色冷了下来,顺手把茶托塞进了抽屉里。

任他明月下西楼

自那之后,莫久臣对迟瑶更冷淡了,每次说话的语气客气得像对待一个陌生人,这让迟瑶很苦恼。

上次我到底说错了什么?迟瑶在心里不停地发问,还不停地敲着自己的脑袋。

“迟瑶,再敲就傻了,”梁远风试图拉回她的思绪,“专心听题。”

梁远风长得朗月清风,眉目精致,做起事来谦和有礼,此时的他正耐心地给迟瑶讲解数据处理问题,不像莫久臣……迟瑶想起他来,往那个熟悉的角落看去,莫久臣正在认真工作,身上散发的距离感让迟瑶微微叹了一口气。

去古城考察的事情迟迟没有敲定下来,莫久臣愈发沉默不语。组员也不敢吱声,倒是迟瑶为了活跃气氛,时常带来白粥和冰镇杨枝甘露给大家降暑。

“远风,你的工作对脑力的消耗量大,不能配酱菜,”迟瑶按住梁远风拿小方盒的手,笑眯眯地说,“白糖配白粥就好。”

一时间,大家纷纷起哄,挤眉弄眼地说“在一起,在一起”。迟瑶正欲张口解释,莫久臣嗓音沉寂地说:“是不是嫌活儿少?吃完赶紧干活去。”

众人安静下来,室内只听得见老风扇“吱呀吱呀”转动的声音。梁远风探过头,声音温柔地对迟瑶说:“你别介意,阿臣的性格就这样。”

迟瑶尴尬地笑笑,表示自己没什么。

晴时有风阴时有雨,意外来得猝不及防。三个月前,莫久臣他们一起协助江山教授出土的北城楚简共八百多枚,其中一篇的传世本,后来在校勘时出现重大失误,被媒体大肆报道。江山教授人在国外,许多媒体来G大围堵莫久臣他们,一时间众说纷纭,都说莫久臣砸了江山教授的招牌。莫久臣及教授研究室的名字在微博上挂了一个星期,热度居高不下。

迟瑶一直找不到莫久臣,担心他受打击,急得团团转。

莫久臣整整消失了三天,当迟瑶找到他时,却撞见了刺眼的一幕:校外的咖啡店里,莫久臣正姿态优雅地拿着汤匙搅拌咖啡,他的对面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女生。莫久臣神采奕奕,嘴角飞扬,与她聊得正投机。迟瑶的心里像被软刺扎过,痛得呼吸不过来。

莫久臣轻轻啜一口咖啡,抬眼之间意外地看到迟瑶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外。

咖啡店外,迟瑶面上极力保持镇定,手却在不停地抖。她说:“这几天一直找不到你,我担心教授和研究室的声誉,想找你商量对策。”

“还担心你。”她还想说出这句话,可心里有头呜咽的小怪兽制止了她。

莫久臣愣了愣,眸子里潋出几道水光。他说:“校勘时出现失误,是在请示了教授的情况下,我故意放风出去的。因为近几年人们对考古的关注度下降,这次去古城的经费不够,所以所谓的失误其实是种营销策略,考古重回大众视野,热度上升,自然有商家赞助我们这次去古城的经费。”

“那教授和研究室的声誉怎么办?”迟瑶呆呆地问。

“那还得感谢学姐的帮忙,她毕业后一直在报社工作,”莫久臣指了指咖啡店里的女生,勾起薄唇,“随后我们会把正确的内容发布出去,并且说明这件事是个乌龙,有人恶搞。”

迟瑶全明白了,还好她没有去找记者出丑,有他那个优秀的学姐在,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想到这里,一股悲伤从心底蔓延开来,那颗想要生根发芽的种子,彻底被失望吞没,停止了生长。

迟瑶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塞到他手里,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帮你,熬夜解决问题,坐在电脑前整整三天,重新做数据,重新校勘,你知不知道?”

她语气怆然,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莫久臣心里感到一阵慌乱,嚅动嘴唇想解释,却发现根本说不出话来。他走近一步,想要给她擦眼泪,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喊:“你别过来!”说完,她立刻转身走掉了。

从此风是风,雨是雨,良夜是良夜,她和莫久臣大概会各自走得越来越远了。

原来是你

出发去古城的日期定在两周后,迟瑶草草收拾后就和他们一起出发了。一路上风光旖旎,沙漠和绿洲如同虚幻的梦境不断倒退。迟瑶兴致缺缺,戴着遮阳帽安静地靠在车窗边,宽大的帽檐遮住了眼底难辨的情绪。

“迟瑶,你晕车吗?看你脸色不太好。”梁远风偏过头来问道,一脸的关心。

迟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道:“我没事。”

莫久臣听到这话,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指节突起,似有欲言又止的话附在里面。一路上,两人未跟彼此说过一句话。

他们在晌午时分抵达古城,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青石板铺就的道路,朱红色木门上的漆已经脱落,上面贴着的剪纸因为风霜的侵蚀而泛白。

“带的食物可能不够,我再去找找吃的吧。”梁远风把手抄进裤袋里。

迟瑶压低了声音说:“我陪你一起去吧。”

两人绕着古城转了半圈才挖到一些紫薯,梁远风找到一处泉水开始清洗紫薯,水凉沁沁的,溅到迟瑶身上,很舒服。

“给。”

迟瑶接过来咬了一口,清脆而甘甜。

“你跟阿臣吵架了?”梁远风突然问。

“连你都看出来了……”迟瑶苦笑。

也许是那一刻的微风吹得很温柔,也许是她急需向别人倾诉,她对梁远风讲了一个故事。

16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敏感又自卑的迟瑶却连走路都不敢抬起头来——她早已不是荔枝巷里的小女侠,随着青春期的来临,开朗大方的小女侠变成了沉默敏感的女生。这一年,她生了一场水痘,脸上、手臂上布满细密的疹子,丑陋且触目惊心。

正逢大她两届的学长在学校大礼堂发表演讲,许多人兴奋地前去一看。迟瑶戴着口罩站在公告栏前,看到的是少年眉目朗阔,身姿挺拔,好似一幅油画。她心中一动,看四下无人,撕下了少年的照片塞进兜里,空气似乎因为这撕得干脆利落的声音而颤抖了一下。

迟瑶也去了大礼堂听学长演讲,演讲结束后,鬼使神差地,她去后台拦住了学长。因为自卑,她始终低着头,只看见一双白色的耐克球鞋。

她递过自己的笔记本,嗫嗫喏喏地说:“学长,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出乎意料地,她听到了一个“好”字,而且在之后一段难熬的岁月中,她收到过学长在大学里寄来的明信片。他的鼓励,如灯火一直照亮着她前行。

“所以你从那时就开始喜欢阿臣了?”梁远风问。

“嗯。”迟瑶的眼睛里像有一抹光。

梁远风认真地看着她说:“迟瑶,当时是我劝阿臣给你签名的,之后那张未署名的明信片也是我寄的。”

迟瑶一脸的难以置信,她错愕地说:“怎么可能?”

“‘一个多雾的早晨,仍可能有一个晴朗的白天’,是这句话吧?”熟悉的一句诗从梁远风嘴里吐出来,“迟瑶,我喜欢你。”

“学长,这么久了,他们该找我们了……”迟瑶仓皇离开,一不留神踢翻了荷叶包裹着的紫薯,上面还沾着露水的紫薯顺势滚出来,一地狼藉,更像是她的逃离。

莫久臣看到回来的迟瑶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脸上还有可疑的潮红。他伸手贴上迟瑶的额头,手掌传来的冰凉气息让她的心一颤。

莫久臣挑眉道:“没事吧?”

“没……没事……”

迟瑶望着他好看的侧脸发呆。他是她的标杆是真,可真正陪她度过漫长岁月的是梁远风的止步,是那句鼓励的诗。

如果你喜欢的人恰好喜欢你,这不是皆大欢喜吗?可为什么在知道对方是梁远风后,她的心里充盈了巨大的失望?

午休后,一众人开始下岩洞,洞内的光明明灭灭。一路上,迟瑶有意无意地避着梁远风。

“小心。”莫久臣忽地牵住她的手,将她扯向一边,避免了被滚落下来的小石块砸到。

“上次的事,我很抱歉。”莫久臣冷不防地冒出一句。他宽厚的手掌牵着她,薄茧磨着她细软的手掌,迟瑶的心跳一如重逢他的那天,震动不已。

莫久臣带着她向前走,洞内出现了荧光绿的光,轻轻笼罩着他们。莫久臣戴好白手套,蹲下身开始作业,迟瑶帮忙拍照。

出洞的时候,大家收获颇丰,莫久臣暗暗往迟瑶手里塞了一件东西。

有人与你立黄昏

回去后,那只湖蓝色素缎包裹的锦盒,迟瑶迟迟不敢打开来看。她害怕那是莫久臣送给她的告别礼物,毕竟自己待在研究室的日子快要结束了。她关掉了手机,注销了社交账号,谁也没有去见,脑海里却满是莫久臣的身影。

迟瑶打开手机给梁远风发短信说要见他。在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为什么是莫久臣?可能是他工作时认真的眼神,抑或是无论发生什么事,第一个考虑的总是她,甚至连斗嘴她也乐在其中。

风吹过耳边,她还记得莫久臣掌心的温度。原来她最想要携手立黄昏的人是他。

迟瑶见到梁远风的第一句话是:“我很感激你,无论是你的喜欢还是当年的鼓励,我都很感激。”

“这些日子我发现,原来当初我一心想追求的那抹光和带给我心动的人是两个不同的人,但心动就是心动。”迟瑶一股脑说出这些话,心里畅快多了。

梁远风眼底是一闪而过的失望,沉默片刻,他一脸歉意地说:“迟瑶,对不起,当年那个鼓励你的人并不是我。我喜欢你的热情与天真,便妄想用一段虚妄的别人的回忆来困住你。是我的错,祝你幸福。”

迟瑶再一次呆在原地。

那是什么感觉?好像有人把你从谷底抛到云端,原来一开始她就没有认错人。

她去研究室收拾东西。莫久臣按住她正在收拾的蓝色文件夹,轻声问:“我送你的东西,你看了吗?”

“啊?还……还没有。”迟瑶缩了缩脖子。

“很好。”莫久臣气急败坏地说,转身扬长而去。

一个月后,两人在研究室楼下见面。坐在干冷的台阶上,台阶的温度和空气的热度相中和,让人觉得舒服。

“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莫久臣看向迟瑶。

迟瑶笑眯眯地说:“梁学长的生日快到了,听说你还会画画,所以我想请你教我画素描,我要送给他一幅画。”

“不可能!”莫久臣语气愈发的冷。

但他终究抵挡不住她殷切的眼神,他一定是脑回路有问题才会答应这种事,他想。

迟瑶,我杯茶

江山教授回国了,莫久臣也空下时间来,刚好可以教迟瑶画画。他领着她走过枝叶茂盛的林荫小道,来到了一间独立画室。

迟瑶一推开刻有古典雕纹的木门,眼睛骨碌转着四下打量:画室里摆放着各种石膏像,画板支架凌乱地摆在地上,有些画布上还挂着浓重的色彩。她难抑惊喜,摩拳擦掌地望向莫久臣:“学长,开课吧。”

莫久臣把她按在画架前,说:“你先试着画我。画素描要注意明暗对比和虚实对比,首先观察五官……”他的声音犹如清泉,缓缓在迟瑶耳边轻淌。

她手里握着画笔,仔细打量莫久臣。他的眼睛深沉如墨,像一汪幽幽的深潭,她拿着画笔恍了神,不知道该如何下笔,心还怦怦直跳,暗暗深吸几口气后才落笔。

阳光透过百叶窗打在两个人的身上,光线忽明忽暗地刻画着这一幕老电影里的温情。

整日和莫久臣泡在画室里的日子浅浅滑过,经过好几天的练习和莫久臣耐心的指导,迟瑶终于能画出像样的素描来了。

迟瑶看着画上那个人清俊的眉眼,眼角浮出淡淡的温柔。她终于可以表明自己的心意了。

梁远风生日的前几天,迟瑶把莫久臣约出来,说道:“我画好了,你帮我看看画得怎么样。”她从包里翻出一幅卷起来的素描递给他。

莫久臣默默叹了一口气,慢慢展开素描,画上竟是他含笑的面容。

“我看了你送给我的竹书,这幅画是我一开始就打算为你画的。”迟瑶的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在确定自己喜欢的人是莫久臣后,她却没把握他也会喜欢自己,因为害怕被拒绝,所以只好藏起这份小心翼翼的喜欢。

好在室友八卦心重,偷偷翻了一下那只锦盒。原来是一本莫久臣亲自制作的竹书,青绿色的竹节上是他冷峻的字迹:迟瑶,我杯茶。

看见那句话,错愕、惊喜、激动的情绪一瞬间涌上来,迟瑶的眼里弥漫起一层雾气。

和莫久臣相熟后,迟瑶明里暗里地询问过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学长,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会去告白吗?”

彼时的莫久臣正闭着眼小憩,听后不置可否地皱了皱英俊的眉头。他一把扯下一只白色耳机塞到迟瑶的耳朵里,迟瑶僵在原地,身体还保持着前倾的姿势,两朵云霞飘到她的脸上。她记不清耳机里莫文蔚慵懒的唱腔唱的是什么歌,只闻到莫久臣身上飘来的淡淡的松木味和自己的心跳声。

回去后的迟瑶急忙查找那首歌,凭借零星的记忆,发现原来是莫文蔚版的《我杯茶》。

“我杯茶,我杯茶。”这是迟瑶心心念念的三个字,她没有想到莫久臣会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她。但她想让莫久臣感同身受一次,让他明白什么是失而复得,重新获得才更懂得珍惜。

“莫学长,‘我杯茶’是什么意思?”迟瑶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两个梨涡挂在她的脸上。

“是‘我喜欢你’的意思,”莫久臣深邃的眸子里全是她的光景,他的声音醇厚,“迟瑶,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什么?”

“没关系,我记得就好。”莫久臣说。

喜欢你,从遇见你的第一天开始,就喜欢上了。

他的小女侠

记忆中的碎片像涨潮的海水,不断向莫久臣涌来。

莫久臣是在九岁那年秋天搬到荔枝巷的,他的父亲是个修鞋匠,但巷头也有一个修鞋的,一头一尾就造成了生意竞争的局面,所以生意并不好做。莫久臣不会招揽客人,只知道傻站在门前看着人来人往。

还是迟瑶热心,她的嘴巴很甜,常常帮他们:“叔叔,你的皮鞋该擦一擦了,擦完之后整个人肯定更精神、更帅气。”“阿姨,莫叔叔的手可巧了,准给你的鞋弄出一朵花来。”

莫叔叔笑吟吟地接着这些活。上浆、上色、穿线、缝鞋,这些事他做得毫不含糊。补鞋机“嗡嗡嗡”转动着,莫叔叔握住钳子嵌稳鞋底,莫久臣则帮着打下手,不出几分钟便修好了一双鞋。

莫叔叔一向和善,很少发脾气,唯一能令他动怒的是莫久臣不好好学习,竟去鼓捣些旧东西。

“你好好学习,以后给我找个正经工作!”莫叔叔扭着莫久臣的耳朵。

莫久臣少年心性,骨子里倔得很,他大喊:“我不管,我长大了就是要当考古学家!”

莫叔气得吹胡子瞪眼,拿起家里的鸡毛掸子就是一阵痛打。莫久臣眼眶红红的,愣是不肯落下一滴泪来。迟瑶看得心疼,跑过去拦着莫叔叔,好说歹说才劝住了他。

“我给你跳狗腿舞吧!”迟瑶看莫久臣缩在角落里闷不吭声。许是迟瑶同手同脚,卖力的滑稽动作取悦了他,莫久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中的乌云也渐渐散去。

迟瑶蹲下身来与他平视,安慰道:“不要伤心了。这是我爷爷最宝贵的古董,我送给你。爷爷还告诉我,有梦要去追,你一定要坚持。”她将一只麦青色的茶托送给他,一脸的坚定。

再后来,迟瑶的爷爷发现自己的宝贝少了后,没少让她挨鞭子,还关了她一个月的禁闭。而莫叔叔的生意愈发惨淡,便打算搬家,另谋生计,因此,莫久臣离开时连迟瑶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

只可惜,年岁久远,迟遥家对面换了一个又一个邻居,莫久臣只是她厚重的成长色彩里平淡的一抹,所以她的脑海里只有模糊的记忆,并没有认出他,认出茶托。

可是,他一直记得眼神清亮、心地善良的她。是她教会他要坚持梦想,所幸,他也在考古学专业领域取得了几分成绩。

高中那场演讲会上,他一眼就认出了迟瑶。彼时的她正值敏感的青春期,看起来迷茫又沮丧。于是他也像当初她鼓励自己一样,告诉她总会有大雾散去,见到阳光的一天。

后来,似乎命中注定,他又重逢了迟瑶。在一起工作的时日里,他对她的感情也逐渐由少时的感激变为欣赏甚至恋慕。可他生来骄傲,只能小心地试探她,以为她一心一意喜欢的人是梁远风,心里无不失意,却也只能别扭地给他们俩制造机会。

可终是抑制不住思念,他选择缴械投降,为她拾起星辰,告诉她“我杯茶”。

还好,他们没有错过彼此,发现自己是对方不同成长阶段里最重要的一环。鼓励缘于喜欢,关心缘于喜欢。

尾声

“喂,为了考到你所在的学校,我很努力的,”迟瑶抱怨道,“就差三分,不然我就和你同专业了。”

“还有,你知不知道你很高冷,我下了多大的勇气才敢接近你。”

莫久臣摸了摸迟瑶的发顶,一副认真的语气道:“这次换我来到你身边。”

时光轻剪夏风,请你来我的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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