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唐代诗人王维《送元二使安西》一诗,诗中有画,所描绘的就是一幅驿站送别图。渭城在今陕西成阳东,建有西出长安的第一大驿站客舍,遂成京城送别亲友的站点。朝雨飘洒驿柳青青,客人将远赴龟兹(今新疆库车)的安西都护府,一过阳关就见不到相识的人了,所以要借酒致意,以表赠别之情。这首脍炙人口的诗篇,后来还被谱成“渭城曲”,又因反复演奏而称“阳关三叠”。
原来,古代邮驿除了传递信件,负责边防报警外,还肩负另一大任务,就是接待来往官员宾客,同时还押解递送罪谪囚犯,其实就是今天兵站或招待所的服务功能。
曾经奢华的驿馆
据考,驿站设置除有距离要求外,还有级别规定。但无论大小,必备传舍、马厩、厨房、粮草仓库等,以接待驿员休憩或换乘坐骑,同时也为过往宾客提供食宿。在城镇关隘重地,则建有大型驿馆,有的规模设施还十分崇闳奢华。
如今古代驿馆遗迹存世很少,最早的一处遗址就是1990-1992年由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发掘的汉代敦煌悬泉置。遗址占地约22000多平方米。据出土简牍记载,此驿置不但管理官员众多,分工明确,除常设职官机构外,还有驻军武官、校尉、候、司马等,以及主管刑徒的狱丞和囚徒。遗址中除由坞、传舍、厩、仓等部分组成的建筑群落外,还有监狱看守所等。从遗址中位于坞内的传舍看,可分为上、中、下三等。其中一组传舍,有四个院落,每个院落前有长廊,中为客堂,后有寝室、洗手间,内有蹲式厕所、净手瓮和排水设施,大约是接待高级官员、外国使者和贵人的所谓“上传”。而另一组一字形排开的土墼平房,似为接待一般官员和驿置办公处所的所谓“中传”。马厩为棚式建筑,仓为一长方形大型重檐式土木建筑,其常驻官吏及仆役、士卒、刑徒等可达400余人。拥有120余匹马及50乘车,月用粮就达7100余石,最多一次曾接待过310多人,仅库存酒杯就有200多枚,其规模之大可想而知。
在唐代因国力强盛,驿馆建筑多宏大宽敞,尤其是位于交通枢纽的富庶之地,馆舍屋宇有正、偏之分,不仅有庖厨、粮仓、马厩,还有菜窖、茶室、酒库,甚至佛堂,有的还亭榭水池相映,花木葱郁秀如园林。据刘禹锡《管城新驿记》载:管城驿(今郑州)座南朝北,门临驿路,建筑华丽,客舍分等次,床帐有冬夏,前庭可住持节使臣,廊下可放行囊安卧驼马,内有厨房外有马厩,粮仓库房高深,柴薪向阳草场干燥,主仆各有住所和就餐标准。围墙高大,门楼高耸,卫生整洁,慰劳迎送服务恭敬,使人留恋难舍,故而发出了“入而忘劳,出必屡顾,其传舍之尤乎”的感叹。
唐代在西域今新疆境内驿路沿线所建馆舍也不少,1973年在吐鲁番阿斯塔纳古墓出土的马料账单开列的驿站名就有交河、天山、神泉、达匪、银山、柳谷、柳中、赤亭等10多个,据《新唐书-地理志》载,在西域焉耆就设有吕光馆、新城馆,交河有龙泉馆,碎叶和疏勒有谒者馆、羯饭馆等,有些还是专门接待少数民族和外国客商的驿馆。
宋代各馆驿也十分注意馆舍修建的宽敞豪华、环境的整洁和伙食的改善,以博取过往官员使臣在上司面前的好评,谋求奖掖提升。苏轼曾谒客陕西凤翔凤鸣驿时,写道:“视客之所居与其凡所资用,如官府,如庙观,如数世富人之宅。四方至者如归其家,皆樂而忘去。将去既驾,虽马亦顾其皂(饲槽)而嘶”。馆驿之设,连马都留恋不舍,可知其奢华程度。但到北宋末年,因战乱频起,驿舍残破馆人逃逸,“使道路无所宿息,为行役之患”,这当然已是后话了。
元代的驿馆遍布天下,在丝绸之路沿途更是站赤不绝于途,既有筑建的固定馆舍,也有毡帐蒙古包,以接待官员贡使,并且免费供应酒食和驿马。故诸王、妃子、公主、驸马等皇亲贵戚及达官高僧等,都千方百计觅取铺马圣旨或圆符乘驿。他们往往巧立名目,假公济私利用驿运操办私事。而各省官员也“推称事故,给驿乘者多有之。”举凡“搬取家属,收拾子粒,迁葬娶妻,送灵嫁女”等,无不动用驿马,索取祗应。元代“给驿泛滥”还表现在站户供应“首思”(饮食)方面,“首思”蒙语意指汤汁,但实际上却包括了米、面、酒、肉、灯油、薪炭等。
元改宋代“以军卒代民役”的作法,把驿站的车马置备,使臣饮食供应等,除官府津贴一部分外,大都压在站户身上。站户为元代“诸色计户”之一,与民户不同,其户籍自成一类,人户一旦定为站户,即子孙世袭,不得变更,成为世代为王朝驿递服务的仆役。由于元代驿站组织庞大,官府出钱甚少,费用大部分由站户负担,在乘驿冗滥、官吏暴虐的运行中,成为元代一大苛政,站户苦难尤甚。
由于驿站管理混乱,元代特制法典核定驿站管理条令,对驿马的乘用购买、使臣的登记、食宿标准等都作了详尽而严格的规定。但在官吏贪暴成性、腐败成风的黑暗统治下,制度往往是一纸空文,毫无约束作用,驿传终致走向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