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峰
本期刊发三篇文章,前两篇的内容分别如下。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不久前发布了《2017中国新媒体发展报告》,并举办了新媒体发展研讨会。会上,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匡文波、清华大学教授沈阳、中国传媒大学教授赵子忠对新媒体发展过程中出现的一些新问题、新现象进行了解读。
不久前,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召开了主题为“文化创新与数据科学:新媒体、新传播、新格局”的国际会议,记者在会上采访了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复旦大学国家文化创新研究中心主任、中国传播学会副会长孟建。孟建教授认为互联网、社交媒体、移动终端等都是人类交往的伟大革命,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生产力的变革,同时也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运动。
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不久前发布了中国新媒体发展报告,并举办新媒体发展研讨会。《2017中国新媒体发展报告》副主编、中国社会科学院新媒体研究中心副主任兼秘书长黄楚新研究员主持研讨会。现将专家演讲的新观点摘录如下,供大家学习参考。
匡文波:版权和隐私是互联网治理的两大挑战
目前互联网的发展,无论是学界、业界,还是管理界,互联网的治理应该是一个热点问题。对互联网的治理一定要基于可操作性,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我们制定了很多政策,比如今年6月1日实施的《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管理规定》,在网民中引起很大的讨论。
近年来,舆情热点问题,政府相关管理部门包括中央网信办做了很大的工作,他们工作很辛苦。我举一个例子,在舆情里比较火爆的郭文慧事件,给我们提出一种启示。我们制订了很多互联网的政策,但是要注意政策的可操作性。新媒体一个本质的特征就是互动性,所有的互联网管理一定是要跟网民互动的,如果这个政策得不到网民的拥护,政策执行的有效性是要打折扣的。
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文本信息的过滤是非常容易的,但是图像和视频信息的过滤在技术上来说是比较难实现的。建议国家互联网管理政策要有跟网民互动的内容,只有这样才能提高可操作性;网民对治理的政策采取相向而行的行为,这样互联网的治理才会更加有效。
我个人觉得未来互联网发展面临的巨大问题倒不是治理,国家治理已经做得非常到位了,真正制约互联网发展的两个问题是被我们所忽略的。
一个是版权问题。互联网上是没有版权可言的,目前互联网产业链里,其实最弱势的是做内容的,这一点正好是我们做媒体人最强势、最擅长的地方,尤其是传统媒体,如果国内互联网未来发展过程中不下力气解决版权问题,我相信很多传统媒体会消亡得更快。举一个例子,大家不知道有没有体会过,到了境外,打开百度文库的时候,页面上会显示,根据本地法律,我们不能提供本项服务。但是在国内百度文库查我的文章,几十本书可以全文下载,但我没有得到任何报酬,连通知都没有通知我。而百度文库下载是却是付费的,这是典型的商业行为。这么明显的盗版行为在中国是存在的,前几年韩寒起诉百度文库,我很赞同韩寒的观点。
作为学者来讲,很介意文章和图书的下载,很介意经济上的报酬。但是作为一个报社,作为一个媒体,尤其是作为一个传统媒体人,传统媒体在技术上和渠道上可能没有优势,唯一的优势就是内容,而内容的保护于我不利的话,我相信国内的媒体会比西方国家消亡得更快。有一种观点,中国的发展可能比西方要慢一点,传统媒体存活的时间可能更长一点。而我个人的观点正好相反,可能会消亡得更快。
另一个是隐私权的保护。在互联网上没有任何隐私可言,干任何一件事情都要出示身份证帐号。举一个案例,去年8月份去长春开会,本来订了机票,下暴雨临时要改成高铁。因为我原来没坐过高铁,临时去注册的时候发现身份账号早就不能注册了。进入大数据时代,我个人认为大数据时代是很可怕的时代,你发出去的每一条邮件、短信、QQ记录、微信记录都可以被查出来。
这两个问题是目前互联网发展面临的两个很大的问题,其实很可怕。寄一个快递,工作人员拿着相机把身份证拍下来,我怎么知道他不会拿这个干别的用,谁也不知道。所以,未来互联网发展不仅是治理,而且还要保护版权和隐私。
有很多人邀请我写文章,预测未来互联网的发展,我一般都拒绝,因为我觉得预测未来的变量是很大的,技术的应用不确定性因素非常多。但有一个预测是非常明确的,就是智能化。机器会抢走我们很多工作,像围棋的问题,我倒不觉得机器能击败围棋是多么大的事情,因为我们发现基于一切游戏规则的活动,机器都比我们干得好,围棋也是有明确的游戏规则的,所以我不认为阿尔发狗击败了围棋高手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其实人工智能最强的地方是机器目前在我们可以预见的将来,无法取代我们的创新思维。因为包括围棋在内的所有的棋类运动都是有明确游戏规则的,但是对新闻传播来讲短期内是不会被取代的。倒是消息的写作有可能被机器所取代。因为消息写作比较简单,要明确规则、时间、地点,发生了什么事件、人物等等,很容易通过大数据的分析,机器都能做出来的。但是新闻评论,很多需要人工智能参与的,短期内是不太可能被机器所取代的。所以未来的发展,智能化是一个很大的趋势。
当前,互联网的管理、治理面临一个很大的挑战,其实突破永远比控制容易,互联网一个特点就是易攻难守。突破是相对容易的,守住互联网,建一个防火墙难度是比较大的。今年谷歌已经发射了几颗卫星,在全球据说是发射了60颗卫星,让全世界都能免费使用。我觉得这个行为如果成真的话,的确对我国的互联网管理将带来很大的挑战。我们的防火墙不说全部失效,起码有一部分失效,而且对中国三大电信公司有很大的挑战。有了微信以后,三大电信公司的短信收入、通话收入已经急剧下滑,电信公司最大的收入来源是流量费,中国的流量费远远的高于世界平均水平。如果谷歌有免费的Wifi,4G、5G业务不太可能被取代,但是Wifi业务会导致电信公司的收入下滑。这对网民来说可能是好事,但是对于很多公司来讲,对于政府部门来讲是一個新的挑战。
沈阳:媒体演化的目标和手段是连接
我正在研究大数据连接论,我认为媒体演化的目标和手段是连接,有量和质两个方面。
比如说报纸,是属于低连接度的媒体,像微信,属于高连接度的媒体,高连接度的媒体和低连接度的媒体放在一起的话,它不是一个量级,在竞争上,不管在用户选择上包括媒介形式的表现上都不在一个量级和维度。所以,我个人觉得,今后可能需要更多的关注低连接度的媒体怎么向高连接度的媒体转型、转化。
大数据连接有量的变化。比如每一个人连接唯一的一个节点的时候,连接的可能是爱人、孩子或父母,连接10个人就是最好的朋友;连接100个人,可就达到了148人的一个极限;连接1000个人,就达到了凯文凯利说的社区启动的条件;连接10万人,那就在一个垂直细分领域当中拥有相当的话语权;连接百万人的话,基本上可以覆盖一个比较细的领域了;连接1亿人的话,我们相信这个企业的市值在几百亿到千亿级别;连接10亿人,这个公司的市值可以到两万亿左右;连接20亿人,就成为人类历史上有史以来最大的社区aceBook。所以我们会发现连接有一个量的变化。从这个角度来看,除了量变之外,还有质的变化,有这么几点。
第一,每一次的连接,追求的都是多种连接形态。比如说微信一旦跟你建立连接之后,就不满足于聊天了,增加了看一看、搜一搜等功能,所以我在想所有媒体演化过程中,追求的都是多种连接形态。比如直播平台刚开始只是让你看,但是后来肯定有越来越多的连接形态,这是一个要点。第二,所有的连接要实现质变都需要对自身节点赋能。第三个变化是所有连接都追求情感利益的共鸣以及利益最大化,这是对连接质的分析。
所有的连接都有可能会被取代。再过一百年左右,我估计人类的婚姻结构会彻底解体,为什么人类的婚姻结构不再具备连接属性呢?因为婚姻会被解构掉现在这种连接,连接属性变了。婚姻最基本的三个特性,一是性的需求,二是情感需求,三是繁育后代的需求。性的需求一旦被机器人大规模普及之后,男生不需要找女朋友了,买女机器人回家就行了,这是性的需求。二是情感需求,我们说人工智能有IQ,而且会有EQ,比如说你喜欢一个野蛮女友,那么这个机器人可以变身成野蛮女友的性格,你一回家就给你一巴掌,所以情感需求会得到极大的满足。三是我们强调的繁育后代的需求,模拟子宫的技术在哺乳动物已经有一些实验,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适用到人类身上。
我们看今天的媒体融合,放在一个连接论的角度上去看,你会发现对于旧的媒体的连接的眷恋,在某种程度上,这种心态需要做一种调整,需要守住旧的去创造新的。守住旧的是什么,是三审三校,是对内容质量的把关,这个没有守住,形式创新是没有意义的。
所有的连接演化方向都是更快、更强、更美的。原来人和人聊天,在QQ上,都是素颜上去,人都很丑,背景也不好。但是再过十年,那个时候,只要是直播,我就希望它上一个滤镜,把我的形象搞得特别帅再开始直播。所以,未来的连接演化方向一定是更美、更快、更强的,连接更加紧密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替代微信的是什么,现在我们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替代微信的一定是连接频度比它更高的、连接起来比它更紧密的、连接起来比他更漂亮的新技术应用。比如智能眼镜,很容易取代手机的应用。包括最近出现的短视频抖音APP,如果你看美女帅哥的话,会发现非常方便,也就是说以后有一个重要的演化方面,就是当你看美女帅哥越方便的时候,这样一种媒介形式跟你的连接性就会越好。
今天的新媒体越来越多,不仅仅是内容,而且需要产品,只有产品才能提升更加强烈的、持续的连接性,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方向。今天的媒体方向已经进入正常营销和恶意炒作相互纠缠的时代,很多平台的数据减掉50%才是真实的数据。传统媒体和新媒体(自媒体)面临的困境是一样的,传统媒体是体制内已经大部分接受了内容,怎么让体制外的人接受;自媒体面临的困境是体制之外的人大部分已经接受了内容,怎么样让体制内的这些人去接受。所以,整个新媒体的发展处于某种程度上的滞胀状态。
赵子忠:软件定义世界
新媒体的发展本来就是计算机技术和互联网技术发展的一个必然的结果,我们称之为信息革命。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势必会带来非常多的思考和认知,也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提法,叫软件定义世界。之所以有这个考虑,是因为我们现在使用的手机、电脑、干得活儿、忙得事儿,都靠软件上的功能,软件上有什么功能,我们就会做什么。这样的软件和硬件,会给人类社会带来进步还是灾难,我觉得各种好莱坞的大片已经证明了进步和灾难并存,这都值得进一步思考。
为什么传统媒體不知道到互联网上发点这个、发点那个,东一个西一个,一群人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粉丝,这是新媒体引流的一个手段。我觉得商业策略也罢,运营策略也好,都没有问题。大家讨论媒体融合,传统媒体为什么没有做好,就是在这些方面的手段都不够。
在软件定义世界的角度下,我们还遇到了非常多的新媒体的问题和福利。我们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超越了时代的进步现象,也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颠覆,还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坚持和坚守。
从整体上来讲,互联网给我们带来了大量的福利,大量的进步,在进步的时候其实有一个本体要考虑,就是人本主义的精神。在新媒体上,我相信软件定义世界是有道理的,但我也觉得从中国的十几亿人出发,从孩子、老人包括我们自己出发,怎么建构一个更好的互联网的人本思想,是企业家、思想家和政府官员需要好好考虑的问题。
专家简介:匡文波,中国人民大学教授;沈阳,清华大学教授;赵子忠,中国传媒大学教授。三位专家在新媒体领域都是非常有建树的教授,他们对新媒体发展过程中一些新的问题、新的现象,尤其是一些新的难点,都有真知灼见。
编辑:徐 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