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总统”黯然离去，谁将左右白宫？

在史蒂夫·班农离去之后，竞选期间特朗普身边的大将只剩下了凯莉恩·康维。白宫已经逐步不见了班农那类右翼理想主义者的身影，围绕在总统身边的，主要是一批将军、华尔街银行家和特朗普家族的人。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方华

发自华盛顿

2016年8月14日，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任命布莱巴特新闻网站执行主席史蒂夫·班农为竞选班子的CEO。特朗普进入白宫后，马上就将班农任命为他的首席战略师，特朗普的很多政策都受他影响。班农在美国政坛上有“影子总统”的说法，甚至有的媒体说他就是“班农总统”。

2017年8月19日，班农从白宫辞职。他对保守派的《旗帜周刊》说：“我们为之奋斗并获得胜利的特朗普政府已经结束了。我们仍旧有个庞大的政府。我们会让特朗普政府做点什么。但是原来的那个政府已经结束了。它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变成什么样子？

班农的回答语焉不详。在他离去之后，竞选期间特朗普身边的大将只剩下了凯莉恩·康维。白宫已经逐步不见了班农那类右翼理想主义者的身影，围绕在总统身边的，主要是一批将军、华尔街银行家，和特朗普家族的人。

将军们

特朗普身边有3位重要的退役将军：来自海军陆战队的国防部长马蒂斯和白宫幕僚长凯利，以及来自陆军的国家安全事务顾问麦克马斯特。这在历届总统中非常少见。

特朗普没有从过军，但是中学的时候被父亲送进了军校，据说从此对军人有很高的敬仰。这当然只是他任用将军的次要因素。通常，主要政党的候选人都有长期的从政经验。无论是在从政还是在竞选期间，身边都会聚集各种各样的人才。尤其是到了作为政党候选人的身份确立之后，党内各方面的专家如果有兴趣在新政府里谋个一官半职，都会主动设法接触竞选班子，提出有关的施政建议。而候选人的班子也会在党代表大会之后开始挑选有可能进入政府班子的人选，为接管权力做准备。

2016年的共和党大选却没有按照这个常规走。民主党的希拉里有几十年的政坛经验，身边早已有足够多的人在等待上台；而特朗普却没有在政府里工作过一天。在共和党初选期间，他的许多言语惹翻了党内的建制派。共和党的专家们大批声称不会为特朗普服务。尤其是支持全球化的外交政策专家，更有大批人公开发表声明谴责特朗普。这里面包括了前国务卿赖斯与前国防部副部长沃尔夫维茨。在特朗普胜选之后，外交政策方面可供他用的既有经验又有知识的人才并不多。

在这种情况下，特朗普挑中的将军们都曾经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战场上历练过，对世界事务（特别是反恐战争）有一定的了解。特别是马蒂斯和麦克马斯特，对于应付伊斯兰世界的事务有一套从理论到实践的认识，这是完全没有外交经验的特朗普极为需要的。

挑中将军们的另外一个原因，是特朗普在竞选期间承诺要“排干华盛顿的沼泽地”，也就是要精简和改造政府官僚机构。这个机构庞大而无效，这在美国两党和人民中都是共识。许多人将选票投给政坛新人特朗普，也是期待他能够用管理私人企业的手法来改造华盛顿。但是如何改造，用什么人来改造，却是一个最大的难题。像班农那样的局外人，也许能有一套理论，到了实践中却仍然需要有懂得政府机构的人才能推行。而人们普遍的印象是，在管理大机构方面，来自军队的人恐怕办法还多一些，效率也高一些。至于他们的做法是否会威胁到美国民主政治的传统，目前仍然是人们关注的问题。

银行家们

特朗普是借着美国普通人中强烈的反全球化和华尔街金融资本的浪潮当选的。他在选举期间，曾经一再指责金融投机给美国带来了巨大的灾难，甚至指责华尔街在“谋杀”美国。他承诺上台后将推动立法，制止大银行来继续控制经济，阻止工作机会外移，给美国再次带来繁荣。

虽然班农也曾经是华尔街的投资银行家，但是他早已离开银行界。在进入媒体之后，班农一直对金融财团进行严厉的批评。而特朗普上台之后，马上起用了大批华尔街的人。白宫的首席经济顾问是高盛投行的格里·科恩，财政部长和副部长也是来自高盛的史蒂夫·姆钦和吉姆·多诺万，高盛的律师杰伊·克莱顿被任命为证券委员会主席。白宫的经济顾问班子看上去是个小规模的高盛投行。

对于起用如此多华尔街的人，特朗普对他那些穷人的基本盘说，他找来的是华尔街最大的“杀手”。他说，起用这些成功的富人而不是穷人才能振兴经济，而且这些有钱人当官也不拿工资。“我倒是愿意找个穷人，你们愿意我找个穷人吗？”他向那些基本上是穷人的集会群众问道，引来了底下一片哄笑声。

高盛投行与政府关系密切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克林顿与小布什政府的财政部长盖特纳和保尔森都是该投行的人。每次选举的时候，高盛都会给共和民主两大党数以百万美元计的捐款。无论是在哪个党执政的政府中，出身高盛的人的经济政策主张并没有太多的区别：推动全球化和自由贸易，放宽政府的规章制度，对企业和个人大规模减税。

到目前为止，特朗普的经济政策并没有显示出向华尔街的倾斜。而大规模减税的提议以及最近几个月大量减少政府的条条框框，的确也留住了本来可能外移的一些资本，也推动了股票市场的良好表现。但是，这在多大程度上能够大幅度增加就业机会，帮助数以千万计的美国失业或就业不足的人群，目前要下结论还为时太早。

家里人

特朗普将女儿伊万卡和女婿库什那任命为身边的资深顾问，无论是在共和党内还是党外都引起了非常多的不满。库什那是犹太人，伊万卡也改信了犹太教。在特朗普参加竞选之前，他们夫妇本来都是纽约市左翼的民主党人。进入白宫不久，代表共和党建制派的幕僚长普利博斯以及代表党外保守势力的班农就与库什那两口子产生了相当大的冲突。普利博斯与班农都认为女儿和女婿推着父亲向左转。

例如，在美国退出巴黎气候协定的问题上，特朗普在竞选期间允诺，一旦当选，要退出这个“损害美国人民和美国经济”的协定。但是库什那夫妇是这个协定的支持者。虽然最后特朗普兑现了竞选承诺，但是在这个过程中白宫内部有人透露出库什那与班农激烈争吵的消息。

班农与特朗普虽然有几年的交情，而且为总统的当选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毕竟是血浓于水，特朗普最宝贝的女儿伊万卡说话比谁都管用。班农前脚离开白宫，马上就有人给媒体透露消息，说库什那夫妇的犹太教拉比写了封公开信，指责以班农为代表的右翼挑起了反犹和新纳粹运动。伊万卡去找老爹，说必须将班农赶走才能够“挽救特朗普政府”，“他的离去会改变一切”。当然，白宫对这一消息予以否认。但是，鉴于过去的历史，相信这消息的比不信的人多。

另外，美国舆论认为，总统本人对班农也有点嫉妒。在胜选之后，媒体上不断有人分析说，特朗普本人对政治和政策并没有多少了解，班农才是他的大脑。《时代》周刊还在2017年2月将班农登上了封面，报道的题目是《班农是世界上第二号最有权力的人物吗？》

外界预测，随着班农的离开，库什那夫妇在白宫的外交与社会政策上会更有影响力。而特朗普政府在一些社会与外交政策上向左转一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班农是个右翼理想主义者。在进入白宫西翼之后，他将办公室里的大书架拆掉，将沙发搬走，桌子移到墙角，在一面墙上挂了个巨大的白板。顶上写着特朗普的竞选口号：让美国再次伟大。白板上分着四栏，写着竞选期间的各个承诺。凡是实现了的承诺，他就在旁边打上一个红色的交叉。一些被他认为是重要的项目用鲜艳的黄色标记出来，包括推翻奥巴马健保法案、取消对那些容纳非法移民的城市的补助、对中东难民进行严格审查，等等。

史蒂夫·班农黯然离开白宫。今后还有谁会像班农一样敦促总统兑现允诺呢？特朗普的基本盘对此很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