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章颖
核心提示:对于那些不甘于现状、想要改变自己的人来说,知识付费成了他们谋求转变的渠道和希望。
“高晓松没说的话,‘矮大紧讲给你听”,这是今年6月上线的付费音频节目《矮大紧指北》的宣传语。
“矮大紧”,刚好跟高晓(小)松三个字相对应。过去,高晓松以“矮大紧”为笔名创作较为极端的音乐作品。
如今,这一笔名也用在了知识付费领域。
2016年被业界公认为知识付费元年。去年4月以来,知乎Live、分答、喜马拉雅“好好说话”、新浪微博微博问答、豆瓣时间等产品先后诞生,资本、创业者、消费者纷纷涌入,有着4000万微博粉丝的高晓松也终于登场。
知识付费好比“智商税”
自称为“大龄单身女编辑”的欧阳璐,曾在自己公众号上晒出一份账单。
2016年1月至2017年6月间,她在知乎上买了46次讲座,花费约1500元;在得到上买课程,花费约300元……
欧阳璐表示,这笔开销就好比“智商税”,即“为自己低智商埋单交的税”。
“我自制力较差,买本教写作的书自学,很容易丢在一边。而听一场知乎Live,一共花45分钟,加上讲座人是我感兴趣的大咖,讲的内容更容易接受。”欧阳璐说。
为知识付费从来不是件新鲜事,传统教育、出版、培训等都属这一范畴。
不过,如今社会上时兴的“知识付费”不是上培训班学习,也不是买本书来读,而是通过网络平台进行付费订阅,或向有经验的人进行付费问答。
付费订阅并不稀奇,即缴纳一定费用就能订阅单期或长期内容,得到、豆瓣时间、开氪等知识付费产品莫不如此。
以《矮大紧指北》为例,蜻蜓FM用户支付200元/人,就可收听全年156期节目,每周一、三、五固定更新。
上线一个月以来,高晓松不负众望,从杨宗纬新歌、王朔新书到朴树出道秘闻,聊得一众宾客皆大欢喜。
知识付费的另一形态是付费问答,用户可根据自身需求提出问题并支付费用,以分答、微博问答为典型代表,回答形式包括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甚至是线下见面。
以分答为例,提问者支付费用来提出问题,回答者用1分钟内语音回答后,便可收取提问者费用。此后,其他用户可充当该问答的“偷听者”,只需支付1元,就能匿名听取回答,累计后的“偷听”费用将由提问者、回答者双方平分。
比如分答刚上线时,曾邀王思聪作为答主。提问者可支付3000元(后提价为4999元)向王思聪提问,王思聪回答后便能获取这笔费用。交易后,每个分答用户都可花费1元“偷听”回答。
截至7月12日,“如何处理与前女友的关系”这一问题共有22187人付费听过,王思聪与提问者“朱丽娜”可平分这两万多元的偷听收入。
相比分答这类典型的付费问答模式,知乎Live与在行则属于更强调实时性的付费问答。
知乎Live像一场直播,主讲人在知乎群组中对某个主题进行分享。通常每小时会留出15分钟时间供观众提问,听众可实时获得解答。
而在行的特别之处在于真人约见,花费几百到几千元不等,就可约见金融、医疗甚至美妆行业的“行家”,“行家”接单后双方线下见面,面对面提问答疑。比如,不想去医院的患者,甚至可约见专业医师见面详谈。
值得注意的是,以上知识付费平台均在近两年兴起。
艾媒咨询发布的《2017年中国内容付费专题研究报告》显示,2016年我国内容付费用户规模为0.98亿人,预计2018年用户规模将达到2.92亿人。
“不甘于现状”带来的生意
愿意购买知识的,都是哪些人?
《支点》记者问的这个问题难倒了在行“行家”诸葛思远。
这位创投从业者在在行开设了“快速找到并结识你想要的任何人”课程,根据具体形式每次收费358-688元不等。入驻在行约700天,她见过1398人,是在行约见数最多的“行家”。
这1398人中,既有网络红人,也有政府官员、记者,还有刑侦人员。
“这些学员唯一的共同点是都不甘于现状。想要改变自己,知识付费成了普通人谋求转变的渠道和希望。”诸葛思远对《支点》记者说。
相比“行家”的主观感受,企业家对用户画像的认知更为精准。
“在行用户以一二线城市高收入群体为主,创业者、互联网从业者较多。分答则比较像知识界的‘快手,受眾群集中于中小型城市。”在行、分答联合创始人杨璐说。
根据移动应用大数据平台——极光大数据对知识付费APP市场的调研,知识付费用户以20-35岁年龄群为主,在性别分布上男性略多于女性。
用户需求则以功能性为主。
“一个人的汲汲所求,就是另一个人的力所能及。”这是杨璐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据她透露,房产、理财、职场、法律等领域的问题最受用户关注。
付费内容产品评测机构新知榜,推出的“知识付费热度榜”也体现了这一趋势。
热度榜前十名有如下产品:《薛兆丰北大经济学》《经营自己,人人都需要的人生管理术》《烧脑天团:超级记忆力养成计划》《练就好声音,让你的话好听、耐听、爱听》。
诸葛思远在担任讲师之余,也曾私下约见美妆达人。身为编辑的欧阳璐也常常学习线上的写作讲座,欧阳璐表示,“经典、有深度,能帮助我构建知识体系的内容,我会持续购买。”
当然,除功能性知识外,提供价值观、有情怀的付费内容也很受欢迎。比如《矮大紧指北》打出的旗号是,“没有为焦虑熬的鸡汤,没有成功学速效胶囊”。
这档节目中有高晓松个人的文青记忆,也有古今中外的奇闻异事。如首期节目主题为《指北排行榜:十大美人》,网友对这期节目的评价是“满足了所有年龄段对美人的无限想象”。
上线一个月,《矮大紧指北》成交两万多单,销售额达410万元。正如高晓松自己所说,“不是每天都要分享宏大的题材,要了解生活的本质,需要分享一些很小的解读。”
名人争夺战
当前,知识付费平台的变现模式大致有两种。
一种是由订阅付费平台直接生产内容,平台与内容生产者分享收益;另一种为付费问答,通过互动完成生产、消费,平台从中抽取一定比例的收益。
无论何种模式,都有着粉丝经济的特点。
自带粉丝的“网红”、课程团队,意味着可观的流量。比如《矮大紧指北》走红,无疑与高晓松自身明星光环、粉丝积累密切相关。
“分享者不仅是做结构化梳理,还要有人格魅力,有个人品位与审美。”在杨璐看来,相比起用户,有影响力的知识付费内容生产者更是稀缺资源。
去年,爱奇艺前首席内容官马东率领《奇葩说》中的人气辩手,打造以说话与沟通培训为主的付费音频节目《好好说话》上线喜马拉雅。
自去年6月6日栏目上线起至今年6月5日,《好好说话》共上线261期节目,年费198元,总销售额为3045万元,稳居知识付费各类榜单之首。
而去年5月上线的分答,在王思聪、章子怡等名人答主带动下成为爆款。上线42天时,便有1000万用户参与,超过100万用户为内容买单,交易金额超过1800万元。
《支点》记者发现,订阅付费与付费问答所邀请的内容生产者有一定差异。
订阅付费邀请的名人,往往本身具备专业知识储备,可进行系统性知识教化,如马东团队的《好好说话》、薛兆丰的《薛兆丰北大经济学》等。
而分答邀请的名人会包括王思聪、章子怡等“网红”及明星。
不过,杨璐并不认可分答是个“名人平台”,“依靠粉丝经济带来娱乐性是去年的做法,现在平台功能性内容更多。”
尽管如此,杨璐接受《支点》记者采访后不到10天,分答牵手“2016年第一网红”PAPI酱,邀其作为分答“PAPI社区区长”。据了解,该社区由各路“大V”组成,成员嘉宾包括姬十三、史航、王啸坤等。
由此可见,分答从粉丝经济跨越到功能性平台的路程还很长。
实际上,早期的知乎Live也曾依靠李笑来、左小祖咒等“大V”来打造爆款,拥有一定声势后,才进一步褪去光环、沉淀内容。
“毕竟,知识付费市场还属于用户培育阶段。”知乎市场部伍笑聪对《支点》记者说,“知乎当前要做的是不断发现和适应用户的需求,进一步打磨产品和服务”。
形式大于内容?
如今,知识付费平台正面临着巨大的内容压力。
对于付费问答而言,一批名人的涌入再加上富于互动性的机制,大量娱乐性、隐私性的问题开始出现,这也引来了大众对其含金量的质疑。
比如王思聪进驻后,出现了大量针对私生活的提问,使其通过32个回答赚取近25万元,远超过各领域专业人士在该平台的收益。
有人认为,这便是付费问答平台偏重“粉丝效应”而导致的现象——名人短时间内极具个性与话题性,但在内容制造方面不一定能持续给力,造成“形式大于内容”。
当知识付费平台相对严肃专业的问答模式被八卦、隐私窥探破坏,专业知识生产者将逐渐失去平台主流地位,而真正有专业知识需求的用户也会选择出走。
杨璐并不这样认为,“名人效应确实能带来更好的日活跃度与留存度,但真正留住用户的,肯定是‘内容+互动,唯一衡量标准是用户满意度。”
但用户满意与否的答案则见仁见智。正如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面对相同的内容,用户的见解与评价均不相同。
无独有偶,付费订阅同样遇到了内容问题。
得到,是罗辑思维团队推出的知识服务订阅型APP。5月18日,得到产品《李翔商业内参》改名为《李翔知识内参》,年费由199元改为免费,引起一片哗然。
就在一年前,《李翔商业内参》刚推出时,马云、雷军等人曾纷纷为之站台,专栏成交额一度突破千万元。然而随着“没想象中有深度”的声音渐渐出现,今年4月,专栏打开率已跌至18%。
原因很简单——李翔太忙了。《李翔商业内参》每周更新6期,一年52周无间断更新。如此高频率更新下,内容品质确实很难得到保障。
要知道,金庸写小说时,每天大概更新8000字,最终编撰时还需数易其稿。可见一个具备功力的人,也很难在太过高频的创作中保持水准。
更何况,任何一位订阅作者都可能有江郎才尽的一天。
为解决内容品质问题,喜马拉雅、蜻蜓FM、分答,在付费板块开放一部分免费内容供用户试听、试读。
而知乎Live做法则是上线“七天无理由退款”,即用户购买Live以及Live 结束后的7 天内,如收听语音未超过15 条,可以选择无理由退款,并升级评价体系。
在行做法则是严格筛选“行家”。
据诸葛思远介绍,在行目前约有一万多“行家”,都经过果壳团队筛选,必须是有资历、有特殊性、有行业话语权的权威。
不过对读者而言,最大问题在于,轻易得来的知识并不容易理解和吸收。
“付费了太多知识,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这是欧阳璐写在自己公众号文章里的开篇第一句话。欧阳璐表示,参与付费两年,教训惨痛。
“普通人无法在一个小时内掌握一项技能,即使成功人士传授了秘诀,普通人也无法快速吸收。因为支撑成功的更多是背后的努力。”歐阳璐说。
连身为“行家”的诸葛思远自己也说:“知识付费有时候更像是在兜售希望,‘师傅领进门,真正改变与否要看学生本身。”
因此,对于仍在不断兴起的知识付费领域来说,如何提供高品质、同时更符合用户需求的内容,是各平台需要不断在实践中探索的道路。(支点杂志2017年8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