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獴
巴黎是一片艺术的热土,现代艺术中的大部分画派都在这里萌芽、成长,然而有这样一群人,他们不属于任何一个画派,他们只属于巴黎,属于他们自己。柴姆·苏丁就是这样一个画家。
生命是疯狂与痛苦
从1894年到1943年短短的49年中,苏丁经历了他短暂的一生,而命运带给他的更多是不幸。苏丁是个犹太人,出生在白俄罗斯的斯米罗维奇,明斯克附近的一座小镇,爸爸是个裁缝,他在家里的十一个孩子里排行第十。在这个贫穷而闭塞的小镇里,苏丁因为热爱绘画而遭到别人的冷嘲热讽和家人斥责和打骂。
直到在一位医生的帮助下,他离开了家去了明斯克的一所美术学校,开始了半工半读的生活。之后又去了维尔纽斯的一所艺术学院,苏丁在此得到了绽放,他渐渐成为了学校里最出色的学生,他在画作里表达着他的悲伤和疼痛,那些童年留给他的回忆他不曾隐藏,而是让它们开出美丽的花朵。
1913年结束了学业的苏丁来到了巴黎,不到20岁的他还是个孩子,他羞涩、敏感而内向,贫困交加之下借住在“蜂房”,在这里他遇到了莫迪里阿尼、夏加尔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与这些和他一样贫困而潦倒的画家一起,他开始了疯狂。只有用放浪形骸来形容他在巴黎的生活,酒精、女人、创作是他生活的主题。莫迪里阿尼不仅在绘画上对苏丁起到了启发作用,还把自己的经纪人介绍给苏丁。1920年对于苏丁来说是喜悲参半的一年,他的挚友莫迪里阿尼永远的离开了他,然而著名的艺术经纪人保罗·纪尧姆发现了他的才华,开始代理他的作品并成功推介。这让苏丁一下脱贫致富,他兴奋的忘乎所以,他做了所有以前他想做而不能做的疯狂的事,1920到1929年也是他创作的巅峰时期。1939年苏丁因战争仓皇出逃,不断地在死亡边缘挣扎,直到1943年苏丁因胃穿孔去世。
创作是纠结与释放
苏丁总是在重复的创作,他焦虑不安的把已经完成的画作重新画过,甚至把旧的毁掉,对自己反复的推翻又确认,这种纠结的创作方式是苏丁对自己情绪的反复咀嚼的过程,是苏丁在生活中挣扎的写照:他不断坚定地确信自己的能力与判断,却又在与残酷的现实进行无力的拉扯时对自己产生怀疑。苏丁总是要求自己把情绪表达的更精确,神经质的线条、含混的色块都是被“计算”过的,他反复的品尝确认自己内心的疯狂与痛苦,不断推翻从前的自己,让他的创作成為一种对灵魂不断的拷问与折磨。
所以苏丁一生中创作了大量的肖像画,其中的人像有的面目狰狞,口眼歪斜;有的模模糊糊,比例失衡。肖像画中的人物就像是失败的泥塑,丑陋而瘫软不是驱壳,而是疯狂而纠结的灵魂。可以说在苏丁心中,一个人的皮相如何并不重要,灵魂才是他的模特。苏丁是天才,同样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生活带给他的一切过于沉重,几乎贯穿了一生的贫穷,童年的暴力,经历的战争,这些都是苏丁绕不过的,它们把他逼到绝境,让他避无可避,于是苏丁不断用绘画宣泄这些情绪。所以他所描绘的灵魂总是扭曲着、痛苦着、疯狂着,所以他总是来找一些疯子或者白痴来做他的模特,他潜意识里认为这些人拥有着与他相似的灵魂。
无论是《疯女人》,还是《乡间的白痴》都希望能表现出那种灵魂的躁郁,那种掩藏在皮肉之下的无声的嘶吼与呐喊,这种痛苦的情绪并不属于画中的人,而是画家流露给我们的。画面并无意于突出外形,相反却对轮廓线做模糊处理,用颜色来表达情感,也使人物的形象看上去更加自由、感性。
世界是死亡与新生
有人戏称苏丁为现代艺术进程中最重口味的画家,因为他写生的对象是一只被解剖的牛。他的静物画题材总是各种各样的“尸体”,苏丁的世界里充满了死亡与杀戮,那是战争与贫病带给他的痛苦。苏丁总是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就像他的“尸体们”也带着绝望的挣扎:三条已经被装在盘子里等待被吃掉的鱼,他们似乎有表情,都瞪圆了眼睛,一条认命似的把嘴闭牢,另两条则是惊呆了一般张大了嘴;一只烹调过程中的烤鸡,淡黄的身体上带着血丝,四肢被人伸展开来,似乎还散发着被熏烤产生的缕缕青烟;一对刚刚死去的野鸡,其中的一只还睁大着眼睛和嘴……这些画作中透出的不仅仅是死亡的气息,更带着生命的肌理。生命就是这样,人与一切生物一样,挣扎着活下去又最终走向死亡,因此每一具尸体上都还残留着对生的无限渴望和斑驳的血迹,这不是死亡,而是壮烈的牺牲。
正是苏丁的这种对于死亡的独特认知,让他笔下的一只只鸟兽如获新生。他笔下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扭曲与荒诞,但他却被人认为是最优秀的现实主义画家,只因他能直接表达掩藏在表象下的精神实质,去掉所有虚假和掩饰,追逐生命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