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育德 /文
千里赴戎机 关山度若飞
———人民解放军解放青海追记
◎靳育德 /文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1949年4月23日,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宣告了国民党统治的结束。占领南京后,解放军各路大军乘胜前进,横扫残敌,所向披靡。唯独在西北战场上,第一野战军在5月20日解放了我国历史名城、西北第一大城市西安之后,便面临着胡宗南和西北二马(马步芳、马鸿逵)等部联军的垂死顽抗。南逃到广州的蒋介石惊魂未定,还梦想着利用西北屏障西南,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美梦,这时,他想到了当年在河西走廊凶悍堵截红军西路军的青海马步芳。1936年,马步芳在河西走廊疯狂堵截红军西路军,几乎使西路军两万多红军健儿全军覆没,因而赢得了蒋介石对马步芳的信任。这时的马步芳也因尚未受到我军的沉重打击,自不量力,常以“西北支柱”自命,妄图螳臂当车,叫嚣要“挽狂澜于既倒,定乾坤于西北”。5月初,应马步芳之约,宁夏马鸿逵来到青海的东大门——民和享堂,与马步芳会晤,两人在享堂小清真寺举行了伊斯兰教“抱经”仪式,商定两人在“反共”的共同目标下相互支持,相互推荐,以分掌西北军政大权。5月18日,蒋介石发布命令,马步芳升任国民党政府代西北军政长官。马步芳接到任命后,大喜过望,得意忘形地说:“先人们没有办到的事,我们办到了!”意思是他的先人马海晏、马麒也没有坐到这么大的官。疯狂叫嚣要“反攻咸阳,收复西安,杀出潼关,横扫中原”。紧接着他立即致电蒋介石大表忠心,请缨出兵,并积极与胡宗南、马鸿逵相约,倾巢出动,时任陇东兵团总指挥的马步芳独子马继援率部,早已分乘150多辆汽车,浩浩荡荡地从西宁乐家湾出发东去,向我关中解放区全面进犯。马家军所属步骑总指挥马振武6月13日在动员会上大言不惭地吹嘘:“夺取咸阳,直下西安是长官(指马步芳)和军长(指马继援)坚定不移的主张,我们要不惜一切牺牲,在明天早晨将八十二军军旗插在咸阳城楼上,那时可以毫不费力地直入西安了。”国民党报纸更是摇旗呐喊,说:“国军迫抵西安近郊,西安指日可下,咸阳亦即日可克。”
面对胡马联军气势汹汹的进犯,我人民解放军众志成城,严阵以待,在咸阳、户县等地进行了英勇的阻击。泾渭河谷一战,毙伤青马(青海马家军)248师2000多人;户县一战,俘获165师师长孙铁英,击退胡宗南部的进攻;咸阳一战,挫败了马振武的疯狂猛扑,迫使他们由联合进攻转为联合防御,不敢再主动挑衅。紧接着人民解放军以排山倒海之势,连克礼县、乾县、兴平、周至等关中各县,一举粉碎了他们在“关中会师”的黄粱美梦。我第一野战军根据毛泽东主席的指示,依据敌情,及时制定了“钳马打胡”的作战方针。7月7日,在陕西户县召开了解放大西北的誓师大会,12日拂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突袭位于扶风、眉县等地的胡宗南部,“扶眉战役”经16小时多的激战,歼敌45000多名,成功地打破了胡马之间的军事联盟,为解放西北创造了条件。
7月下旬,第一野战军遵从毛主席“钳马打胡”的战略决策,以第十八兵团大部在西安、宝鸡一线牵制胡宗南部的同时,以第一、第二、第十九等兵团从宝鸡、乾县、礼泉等地先后出发,兵分三路,直追“两马”(青海马步芳军和宁夏马鸿逵军),7月14日,解放了宝鸡。当时,国民党为了给西北两马“打气”,27日,国民党行政院正式任命马步芳为西北军政长官,马鸿逵为甘肃省主席。刚被任命为国民党西北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兼参谋长的刘仁在甘肃静宁召开由青海、甘肃、陇南诸兵团师级以上军官参加的军事会议,制定了“关山会战复案计划”,企图与我军在平凉一带决战,妄图将解放军堵截在陇山之东。计划中,刘仁以宁马六个师在平凉以东进行正面防御;以青马各部布防于六盘山一带,企图迂回侧击右翼;并指望胡宗南部从秦岭出击策应。谁知这一方案一出笼,即遭宁夏马鸿逵的极力反对,他不愿充当马步芳的“马前卒”,立即命令他的前线总指挥卢忠良率部撤回宁夏。宁马的溜走,使青马孤立无援,墨迹未干的“关山会战复案计划”便从而流产。
7月27日,西北野战军彭德怀司令员得知“二马”已经放弃平凉作战计划,各自向其巢穴逃窜的消息,立即集中优势兵力,以第一、第二两兵团追歼青马,以十九兵团追击宁马。根据彭总的部署,人民解放军以雷霆万钧之势,勇猛追击,28日,在固关全歼青马骑兵第十四旅,旅长马成贤左臂被枪弹打断,带伤侥幸脱逃,仅以身免。青马骑八旅旅长马英因与马成贤早有疑忌,在战场外坐山观虎斗,按兵不动,坐观成败。骑兵第十四旅参谋长马尚武在《马步芳部骑兵十四旅固关被歼记》一文中写道:“解放军以密集炮火轰击(困于峡中的青马骑兵第十四旅),固关峡内石块乱飞,硝烟弥漫,不到半小时,峡内人马死尸堆积,血水染红了固关河。……3000多匹战马中,除700多匹外,其余都死于炮火之中。”固关战事结束后,青马军队士气沮丧,魂飞魄散,出现了士兵成班成排集体逃跑的现象。马继援虽在混乱之中为稳住阵脚,连续召开了静宁会议、定西会议。马步芳也派副长官兼参谋长刘仁携带坚守兰州的作战方案参加定西会议,妄图安定军心,但在前线节节溃退的情况下,由原先雄心勃勃直扑西安的企图,变为抓紧时间退守兰州的计划。
随之,马步芳秉承蒋介石的旨意,为挽救当时危局,在“保卫宗教、保卫家乡、保卫大西北”的幌子下,下令强征甘肃、青海两省青壮年,扩充武装力量。强征的化隆、循化两县民团,临时编成步兵军,任命马全义为军长,马仲福为副军长;湟中民团编为步兵师,以韩有禄为师长。因枪支不够,要民团自带刀矛,布置在化隆甘都黄河沿岸;从甘肃武威、肃州(今酒泉)等地强征的壮丁,被编入新成立的河西警备司令部,以马寿昌、刘呈德为司令。并打算调新疆骑五军到兰州,妄图作最后垂死挣扎。
定西军事会议结束后,82军所属的三个步兵师(100师、190师、248师)迅速撤退,准备在兰州修筑防御工事;129军及骑兵第8旅已驻兰州。马继援本人于8月10日匆忙离开定西,带领马步銮、谭呈祥、韩有禄、马振武、马文鼎,乘车回到兰州后,马不停蹄,一路查看皋兰山中央的营盘岭、窦家山、古城岭、马家山、十里山、沈家岭、狗娃山,直到深夜才返回设在白塔山附近的司令部。8月14日,马继援召开军事会议,成立兰州战役作战指挥部。指挥部成员有马继援、刘仁、马步銮、卢忠良(缺席)、赵遂、马文鼎,马文鼎兼任参谋长,并做出了参战各部队的具体防守地盘和任务。
固关之战后,人民解放军穷追猛打,连克平凉、天水、陇西和定西,解放大小城镇30多处。8月2日,解放军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占了三关口,控制了六盘山,胜利结束了陇东追击战,兵锋直指兰州城。虽然平凉战役中计划全歼宁青两马主力的战斗目标没有实现,但从地理上割断了两马之间的联系,使银川、兰州两城均处于解放军攻击之下,为各个击破、分别歼灭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解放军势如破竹的猛烈攻势,使马步芳如热锅上的蚂蚁,如坐针毡,国民党西北长官公署接连向国民党政府告急,代总统李宗仁、行政院院长阎锡山于8月14日在广州分别召开了有马步芳、马鸿逵、胡宗南、白崇禧、顾祝同等参加的高级军事会议,再次布署所谓的西北联防会议。期间,蒋介石特地两次在台北召见马步芳,面授严守西北的机宜。17日,国民党以蒋介石的名义,为马步芳着加陆军上将衔,使其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受宠若惊的马步芳随即在广州颁布在甘青两省实施的《紧急治罪法》,《紧急治罪法》共八条,触犯者“一律处以死刑”。并提出“破产保产,拼命保命,挽救危局,确保西北”的口号,大肆捕杀革命群众,实行空前的白色恐怖。并命令82军、129军据守兰州,其中248师守营盘山,100师及青海保安团守古城岭、十里山,181师守飞机场,357师守崔家崖及七里店;81军、91军、120军配于左翼,布防靖远、景泰、达拉池一线;以刚凑合起来的新编骑兵军防守临洮、临夏一带,全部守军5万余人。8月19日,马步芳飞回兰州,立即饬令所属各部:“本署(西北军政长官公署)凭天然障碍筑工事,严密部署,以诱敌于有利地形与之决战。如敌来犯,决举全力一鼓歼灭之。”他决心孤注一掷,妄图凭借兰州的险要地形、坚固工事、充足的弹药和后勤便捷的有利条件,以逸待劳,牵制、消耗、疲惫解放军于坚城之下,然后联合宁夏马鸿逵、甘陕边界的胡宗南,以及其外甥马呈祥指挥的新疆骑五军,四面策应,内外夹击,达到消灭人民解放军的阴险目的。
马步芳据守兰州,犹如困兽之斗,正好给解放军以全歼敌军的良机,彭德怀司令员说:“马步芳要死守兰州,这太好啊!我们不怕他守,而是怕他跑掉。如果他真的不跑,就到了我们把他消灭在兰州的时候了。”兵贵神速,8月19日午时,西北野战军司令彭德怀致电毛主席和贺龙、习仲勋,呈送《关于攻击兰州,进军宁夏、青海、新疆的计划》。毛主席说:“马步芳既决心守兰州,有利于我军歼灭该敌。”22日,毛主席复电彭德怀,同意进军宁夏、青海、新疆的部署,并指示“19军团何时向宁夏进军,待占领兰州后看情况决定;入疆部队至少修整一个月,以做好充分准备;入川部队大体上以18兵团适宜。”第二天(23日),毛主席再次致电彭德怀,指示“须集中三个兵团全力于攻兰(州)战役”,并指示:“王震兵团从上游渡河(指黄河)后,似宜迂回于兰州后方,即切断兰州通青海及通新疆的路,并参加攻击。而主要是切断通新疆的道路,务不使马步芳退至新疆为害无穷。”
遵照毛主席的指示,彭德怀司令员于8月4日发布进军兰州的命令。以二兵团和十九兵团5个军围攻兰州;以一兵团(欠第七军)附六十二军进据临夏、临洮,斩断青马右臂;以十八兵团附第七军在宝鸡、天水一线牵制胡宗南;以六十四军在固原一线阻击马鸿逵。
一兵团遵照彭德怀司令员的命令,为迅速解放青海,16日解放了临洮,按照王震司令员的指示,立即动员临洮地区地下党员和知识青年参军,在临洮组建了“西宁工作团”,团长由一军民运部部长王聚贤担任,钱平、牛宏任副团长,随军西进。同时在临洮成立了青海地区的第一个中国共产党党支部,选举钱平为书记,牛宏为副书记,朱友兰为宣教委员,张英江为组织委员,水永涛为支部干事;支部辖四个小组,并召开了第一次支部大会。随后一军团从临洮西进,解放了临夏、永靖,马步芳倚重的守卫洮河的骑兵军全线溃散。
8月19日,围攻兰州的解放军各部队分三路追抵兰州郊区,并按原定计划,进入阵地。十九兵团进入兰州东南山区;第二兵团进入皋兰山及沈家岭、狗娃山一带形成对兰州的全面包围。20日晚11时,解放军在兰州东南西三面进行试探性攻击,敌248师谭腾蛟团和敌82军特务营阵地被炮火摧毁。21日,解放军各军以9个团的兵力发起试探性的攻击,战况异常激烈,正如青海《乱弹》里所唱:“兰州有个狗娃山,炮弹打得路不见”,短兵相接,赤臂肉搏,血肉横飞,伤亡惨重,青海保安团团长郑万良、骑兵团副团长马成宝被击毙。通过这场试探性的攻击,基本摸清了敌人的兵力、工事和火器配备,为最后总攻做了进一步的准备。
22日,马步芳将21日防御战况通报宁夏马鸿逵,并催请宁马赶快向兰州靠拢,马鸿逵复电“即准备出兵”,但并无具体行动。马步芳除再电马鸿逵敦促出兵外,同时电请蒋介石,请求他再催令马鸿逵。22日午,马步芳将兰州的一切军政事务全盘交给马继援和刘仁处理,随后带领国民党青海省党部主任马绍武等一行先期溜回西宁。23日,宁夏方面仍然毫无动静,马步芳父子心如火燎,决定派长官公署秘书长马骥携带礼品和马继援给马鸿逵的亲笔信,于当日下午5时从兰州启程,乘吉普车赴宁夏,面呈马鸿逵。马鸿逵当面答应:“当前形势紧迫,合则存,离则亡,我们出援兰州,迫在眉睫,舍此再无它途,电请子香(马步芳字)、少香(马继援字)放心。”马骥在银川苦等了一天,了无下文。西北军政副长官刘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为了便于逃命,24日上午刚下令将长官公署移往黄河北岸庙滩子,下午即乘车西逃。
彭德怀司令员认为,人民解放军屯兵坚城之下,存在粮食、弹药、运输等巨大困难,利在速战,不宜久拖。遂于24日向毛主席和中央军委报告:“攻占兰州有六七成把握。”并下令在25日凌晨发起总攻。
兰州战役,是解放大西北最后的一场著名战役,也是解放军与马步芳军队主力进行决战的一场恶战,战斗之惨烈,非同寻常。阵地上赤臂拼搏,血肉横飞,整个阵地成为一片火海。经过一上午的血战,防守沈家岭、狗娃山一带的敌190师马登霄团的阵地首先被攻破,三位营长全部毙命。到下午1时时,解放军已连续攻克了沈家岭、狗娃山、皋兰山、营盘岭、窦家山等敌人的主要阵地。下午2时,马继援见大势已去,宁夏兵团援兵无望,匆忙与先期已逃回西宁的马步芳用乡土隐语通了无线电话,通话后匆忙召集师长以上军官开会,宣布晚7时开始撤出兰州市区,并当场作出部队撤退顺序:“1、129军军长马步銮在黄河铁桥负责指挥撤退;2、按第 100师、248师、新 1师、357师的顺序撤退;3、190师全力固守沈家岭、狗娃山阵地,最后撤出;4、82军所属各部经永登,过浩门河,到大通、门源集中;5、129军及骑兵第八旅、骑兵十四旅经河口、享堂,到西宁上五庄、三角城集中待命。”撤退命令发布后,布防黄河北岸的国民党120军周嘉彬部、91军黄祖勋部匆忙撇下阵地,逃入河西走廊。而驻守小西湖七里河的357师、东校场的新一师,以及沈家岭、狗娃山的190师,皋兰山的248师却抢先过河,争相逃命。虽然敌100师被安排首先撤退,但100师阵地却远在东岗镇、十里山、窦家山、古城岭,远离黄河上唯一北撤通道铁桥20公里,一时半会儿赶不到兰州铁桥,结果却落到最后;混乱中南岸前线溃退的败兵像潮水一样拥向了铁桥,官兵分离,互不统属,唯一通道铁桥又被击毁的车辆堵塞,通道上人喊马嘶,火光冲天,弹雨横飞,尸体狼藉。25日黄昏前,解放军攻占了市区,26日凌晨控制了黄河铁桥,截断了敌人的退路,正如《贤孝》里所唱:“逃命的刚逃到桥门上,解放军两面架给的机关枪;不要跑来不要逃,眼睛闭上了往黄河里跳,也许还有命一条”,不少人武装泅渡,溺水而死者不少。26日上午,解放军攻占白塔山,同时肃清了市内残敌,缴获战马3400匹,各种炮120门,机关枪550挺,其他枪支6000余支及大量的弹药和军用物资,遂使西北第二大城市,甘、青、宁、新的交通枢纽,祖国的地理中心兰州市回到了人民的怀抱。解放军虽然歼灭和俘获了27000多名敌人,但自己也付出了重大代价,“仅四军就壮烈牺牲和负伤者即达3000多人,其中包括13名团级指挥员。”经此一战,马家军即土崩瓦解,一蹶不振,完全丧失了组织任何战役的能力,而我军则以革命先烈殷红的鲜血,浇开了解放大西北的胜利之花,同时也敲开了进军青海、解放西宁的大门。
解放军攻克兰州的消息迅即传到西宁,马步芳魂飞魄散,面如土色,他匆忙召集亲信训话,命令马步銮留守西宁,并指示赵遂等毁掉重武器,精选一些心腹,各自携带枪马,潜伏牧区,等待时机。并命令炸毁民和享堂铁桥和循化古什群峡木桥,烧毁黄河上通往西宁各渡口木船,以阻止解放军进军西宁。当此风云突变的27日,国民党政府行政院院长阎锡山派国防部长徐永昌突然飞至西宁,指责马步芳未能坚守兰州,应负临阵逃脱,擅离职守之责。马步芳则以中央未履行诺言,宁夏军又不服从指挥为自己申辩。之后,马步芳则带着搜刮来的黄金31箱(3.1万两)、白银121箱和贵重物资,慌忙从西宁乐家湾机场乘坐美国空运大队的B-29飞机逃往重庆,同机外逃的还有其兄弟马步青、马步瀛,国民党省党部主任马绍武、西北军政长官公署秘书长马骥等,这也是兰州解放的第二天。
8月29日,奉命驻守化隆黄河沿岸的马全义在获悉马步芳已飞逃重庆、解放军大军压境的消息后,慌如丧家之犬,急忙从化隆甘都逃回西宁,守卫河岸新编步兵师两个团随即闻风溃散;129军军长马步銮也从享堂急忙逃回西宁。从兰州前线西逃的马继援本想把残兵败将拉至河西走廊,等待骑五军进关,然后重振旗鼓,伺机图存,但与马步芳联系后,匆忙挑选了40名贴身卫士,避开大路,选取小道,从甘肃永登、岔口驿,逃至天堂寺。31日,从互助北山郎士当峡逃回西宁,直奔乐家湾军营。据已故李文实先生生前回忆:“马继援快进乐家湾兵营长胜门时,岗楼上的哨兵不知何故,忽然开了一枪,子弹从马继援车顶上呼啸而过,这使他更加心惊胆战,不敢在乐家湾久留,随即返回馨楼。”马继援回馨楼后,看到人去楼空,一片狼藉,百感交集。当晚他蜷卧床上,让随从找来一张熊皮铺在地上,陪自己度过难熬的一夜。据史料记载,第二天早晨,他绕馨楼转了数圈,之后“上午在西宁街上整个转了一遍,下午从省政府步行出东稍门才上汽车,由司机曹德发送到了乐家湾飞机场。飞机上除了给他留的位子外,全部坐满了马氏家族的要人,其中包括129军军长马步銮、新编步兵军军长马全义、骑八师师长马步康、省政府代秘书长冶成荣、高文远等。马继援满眼含泪,一语不发,眼看着十二师师长杨修戎被手执手枪的129军新编第一师师长马璋赶下了飞机”。马继援等乘坐的是美国陈纳德航空队最后两架飞机离开的,他也是最后一个登上飞机的马氏家族的要员。马继援临逃前,分别给所部高级将领写了9封应变信。信中嘱咐他们要“军马变耕马,枪支埋地下”,待机而动,妄图卷土重来。随着他的黯然离开,马氏家族三代统治青海四十年的历史,到此才算画上了一个惨淡的句号。
马步芳父子逃离西宁后,马氏家族的统治顿时崩溃,各地官吏有的竟相保命,有的静观事态变化,西宁城内散兵游勇大肆抢劫;82军骑兵马英第八旅残部窜入城内后,在省府焚毁文卷,抢掠财物,后又砸开中央银行西宁分行金库后,抢劫一空。参议长马元海带领亲从逃往都兰,参谋长马文鼎等逃奔湟中上五庄,新编骑兵军军长韩起功逃往祁连,一时青新和宁张公路上达官显宦、太太小姐,摩肩接踵,络绎不绝,争相逃窜,狼狈不堪。正如《乱弹》里所唱:“大脚的婆娘们跑了个一溜风,三脚两步出了个西城门。尕脚的婆娘们跑不动,尻子上‘咔嚓咔嚓’地两桦棍,我看你跑动哩吗跑不动?跑动哩啊跑动哩,尕脚儿疼得要命哩。”地痞流氓趁火打劫,四街之内,乌烟瘴气,天昏地暗。当此时混乱之际,原西宁市参议会议长张昌荣召集西宁社会名流和头面人士,在北斗宫街省参议会会议室开会,商议成立了西宁临时治安维持会,主要任务是在西宁即将解放之际,开展维持社会秩序、保护公有财物、粮煤仓库、学校、工厂,以积极欢迎解放军入城等。参加会议人员有原参议会部分参议员、警察局负责人、社会知名人士和工商界士绅等,其中有赵珪、赵安邦、李育棻、冯如玺、洛桑香趣、沈海珊、马师融、祁宝山、田生兰、骞清、张鼎文、张景胜、张松山、马延岭等。在维持会的努力动员和宣传下,有的工人自动组织起来击退散兵游勇的抢劫,保护了工厂、设备、仓库资材的安全,有的组织临时机构,维持地方治安。
解放军在循化用木排、皮筏强渡黄河
解放军在循化用木排、皮筏强渡黄河
8月26日兰州解放,第二天,解放军第一兵团即奉命进军青海。司令员王震亲率二军经循化、化隆一线直指西宁;一军军长贺炳炎、政委廖汉生率部由甘肃永靖抢渡黄河,取道民和、乐都西进。28日,解放军翻越大力加山,解放了青海第一座县城——循化县。为了防止已经溃退的青马残部重新集结反扑,一军首长曾指令军侦察科科长孙巩率领先遣骑兵侦察部队600余骑披星带月,昼夜兼程,轻骑疾进。据孙巩回忆,1949年 9月 3日拂晓,他们沿着兰青公路疾驰40里,于十时前后分两路包围了西宁东郊乐家湾,并占领了飞机场,敌机场人员全部投降,还缴获了三架不能起飞的飞机。下午2时,侦察部队占领西宁东关,紧接着分组占领西、南门地区和小桥工矿区。
解放大军进军青海时,一路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军行所至,解民倒悬,因而处处受到各族人民的大力支援和热烈欢迎,人们纷纷走出家门,箪食壶浆,以迎解放军。当司令员王震亲率二军行进至循化时,马步芳早已指示由马全义指挥的3500人组成的河防部队将两岸积存木料、木船和古什群峡的“握桥”全部焚毁,给解放军渡过黄河天险造成了极大困难。循化撒拉族乡亲闻讯在极短的时间里绑扎了千余块木排和大量皮筏,支援解放军渡河。清水村20多名群众在黄河激流中抢救了一船渡河遇险的解放军指战员。9月2日,解放军二军第五师解放了甘都和化隆;同日,从永靖强渡黄河的六十二军进入了民和县境,2日解放了民和,县长马瑜率县政府全体职员投诚。9月3日,乐都解放。当解放军进入化隆、民和时,维持会曾派出马辅臣、田生芳、洛桑香趣、马乐天、沈成元为代表,分别前往化隆、民和迎接中国人民解放军。据史料记载,1949年9月5日,西宁民生汽车公司工人和希贤等人就驾驶着13辆卡车,来到平安驿接运子弟兵的,解放军先头部队的一部分就是乘坐维持会派来的汽车,从平安进入西宁城区的。也就是从这一天起,西宁开始了新的纪元,揭开了历史的新篇章。新华社以《西北前线六日急电》发布了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青海省会、青马巢穴西宁,已于兰州解放后的第十日,即9月5日午获得解放。自青马精锐主力在兰州战役中遭受惨重歼灭性打击后,残余马匪即向西北抱头鼠窜,沿途抛弃枪械弹药颇多,士气一落千丈,官兵纷作鸟兽散。西宁各族人民于马匪逃窜后,当即派代表远道前来欢迎解放军。”
9月6日,逃往湟中上五庄的青马残部经解放军劝降团中临夏士绅马丕烈和军代表卢德等的劝降,派出原82军参谋长马文鼎和100师参谋长马元庆等为代表,从上五庄来西宁投降,在湟中大厦二楼正式向中国人民解放军一军副军长兼二师师长王尚荣递交了投降书;第三天,解放军一军二师颜金生政委、杨琪良副政委派出以该师保卫科科长李鸿恩为首的5人受降组,奔赴上五庄,青马82军副军长赵遂、参谋长马文鼎等320余人缴械投降,交出长短枪123支,轻机枪22挺。李鸿恩命令降敌中正团级以上军官到西宁报到,下级官兵就地遣散。之后,逃往海晏的青马190师师长马振武、骑八旅旅长马英等人在海晏三角城表示“归顺”。直到西宁解放18天后,青马参议长马元海才从都兰到共和向当地人民政府缴械投降。
9月6日,十世班禅额尔德尼·却吉坚赞从都兰分别致电毛泽东主席、朱德总司令和彭德怀副总司令,表示衷心拥护中央人民政府。9月7日,解放军西进的第二路大军黄海部到达西宁,西宁举行了隆重的解放军入城仪式,整个西宁城内张灯结彩,欢声雷动,人们欣喜若狂。湟中佐署村75岁的老人胡锦云在大张白纸上书写“马到青海四十年,人民苦死万万千;解放大军来征剿,至时拨云见青天”,站在欢迎队伍里,表达了得到解放的青海人民的欣喜心情。
解放军占领马步芳乐家湾军营,图中为军营大门“常胜门”
进军西宁的解放军首长,前排左三是赵寿山,左四是张仲良
9月8日,西宁市军事管制委员会正式成立。冼恒汉、张国声分别任正副主任,下设民政、文教、卫生、财经、公安、民族、军事、交通等处;同日,中国共产党西宁市委员会和市人民政府同日成立,刘枫任书记兼市长,钱平任副书记兼副市长。
之后几日内,马步芳地方官员也纷纷致电或赶赴西宁向解放军投诚,如玉树专员马峻发出通电,宣布起义;兴海县县长马腾和同德县县长李成德先后来宁表示脱离马步芳反动统治,向解放军投诚。至此,投诚、遣散散兵2821名,投诚的军官中包括82军副军长赵遂、参谋长马文鼎、100师师长谭呈祥、100师副参谋长马元庆、357师师长杨修戎、副师长马生智、190师师长马振武、副师长马子俊、骑兵军 248师师长韩有禄、129军1师副师长冶有禄等在内的校级以上军官167名。缴获各种炮77门,重机枪66挺,轻机枪307挺,步马枪5000支,冲锋枪 128支,各种炮弹22388发,各种子弹2444232发,手榴弹46000颗、火箭弹151发和汽车70辆等其他一些物资。
此后几日内,一些牧区的部落头人、宗教领袖和群众代表也纷纷前来西宁向解放军领导表示祝贺,前前后后达586人,其中包括玉树29族千户扎喜才旺多杰、河南蒙旗女王的代表黄文源、都兰蒙旗王爷齐雨民、芒拉千户华日旦、刚察千户华宝藏,宗教领袖丹德尔、夏日仓活佛的代表格勒嘉措等。
1949年12月2日,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第九次政务会议通过,并提请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第四次会议批准,青海省人民政府于1950年1月1日正式成立。赵寿山任主席,张仲良、廖汉生、喜饶嘉措、马朴任副主席。久美、王尚荣、扎喜旺徐、本巴、周仁山、马乐天、马峻、陈思恭、张国声、喜饶、贺炳尖、赵全璧、赵锦峰、薛克明、薛宏福、魏敷滋等16人为委员。
青海的历史终于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