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热气球

梁旅珠

8月20日刚从东非回来，23日就有两则跟我此行相关的新闻报导吸引了我的注意。一是22日一架小型飞机在肯尼亚的马赛马拉国家公园坠毁，至少造成四人死亡；另一则是22日当天稍早在中南欧国家斯洛文尼亚，发生热气球坠毁并起火燃烧的事件，造成四人丧生、二十三人受伤。

在遥远国度的意外事故竟也受到台湾媒体的关注，我想主要是因为近年在旅行社和媒体的宣传下，肯尼亚成了相当热门的新兴观光点，8月份，光是我的朋友中，安排肯尼亚旅行的就多达四组。热气球，则或许由于台东连年举办的“热气球嘉年华”大受民众欢迎，体验热气球俨然成为台湾近期最夯的观光活动，据说一位难求到必须漏夜排队，因而屡登媒体版面。

我在东非的肯尼亚和坦桑尼亚待了两周，两处都地广人稀，基础建设也十分缺乏，因此只要是乘车超过三小时的长途行程，我几乎都把12人座的轻型飞机当巴士在搭。大家对这种小飞机的危险性虽然心知肚明，但爱玩就只好当鸵鸟，不去想它。至于热气球容易受天候和气流影响，危险性也不低，火烧或坠落事件时有所闻。不过这次能在马赛马拉国家公园搭乘热气球，总算让我重温了二十几年前在南非草原上第一次乘坐热气球的回忆。

热气球的飞行需要较为平坦宽阔的地形，人口密集和建筑物过多的地方并不合适，多风雨的潮湿气候也不利飞行。台湾的平地面积不足，台东的热气球活动提供的是所谓“系留”体验，将热气球以绳索与地面连系，只有原地升空，并没有真正飞行，因此台东的系留体验一人一次只要500元台币，价位与其它地区一趟动辄上万元的热气球活动差距很大。

热气球利用的是热空气比冷空气轻的原理，借此让搭载乘客后整体重量超过一吨的庞然大物得以顺利升空，所以清晨或傍晚的冰冷气温最适合飞行。在马赛马拉的第三天，我早上四点半起床，五点就乘坐四轮传动车离开住宿的帐篷旅馆，摸黑颠簸近四十五分钟，前往热气球的出发地点。在驾驶员的安全解说后，还必须等候约十二分钟的球囊充气，待气球和吊篮竖立起来，才能在指令下爬入吊篮。其实充气过程非常好玩，工作人员必须利用强力风扇將气球灌风撑开，才有办法以燃烧器加热气球内的空气。可惜众乘客不能像我当年拍摄电视节目时那样，利用灌风时间“滚进”球体内部参观，因为唯有那么做，才可以深刻感受到宛如马戏团帐篷的气球有多么巨大！

当天共有四个热气球一同起飞，我很幸运地搭乘了第一个出发的带领气球，也会最后降落，飞行时间最长。来自英国的驾驶员马肯经验丰富，只要世界各地可以飞热气球的地方，他几乎都挑战过，但他说马赛马拉是他的最爱。我问他为什么，他说：“等你看到这片土地有多美，就知道了。而且，这里没有暴怒的农民，只有友善的动物！”我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听了忍不住想笑，因为多年前我曾问过南非那位热气球驾驶员皮耶：“风向气流每日不同难以控制，热气球如何选择降落地点？降落在私人土地上没有问题吗？”没想到他竟然调皮地回我：“农庄主人没有枪的话都可以！”

只要天候状况良好，热气球的飞行其实非常平稳。一开始马肯刻意低飞，几乎掠过树梢，让我们可以清楚看见并听见移动中的斑马和牛羚。我也看到了蜿蜒的马拉河，以及泡在水中的大尼罗鳄和河马群，还有正在啃树叶的长颈鹿好奇地抬头看我们呢！

当气球飞过一片湿地时，马肯语带得意地说：“我最喜欢带你们来这个区域炫耀，因为车子无法开进来。”后半段天色渐亮，马肯刻意从60呎的高度上升到1500呎，原本平原上一个个的圆树丛，从高空俯瞰，竟像极了鸵鸟皮上的小疙瘩。眼中的非洲大地，美得让人屏息。

最后，马肯预告我们将在数以千计的牛羚群中降落。我们赶紧背对前进方向坐下，双手紧握篮边绳索，篮子在着地后顺风倒下，一群人躺着被拖行约60米才停下来。大约三十分钟的飞行，竟如眨眼般就过去，让人意犹未尽。

肯尼亚的热气球体验，以马赛马拉原野中丰盛的香槟早餐划下句点。经过这一次的“复习”，我更加确定了我的心得——人类最初的飞行梦想，因热气球而实现。但在飞行工具与技术日新月异的今天，我发现，热气球依旧是最优雅浪漫的飞行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