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什么代表，想着老百姓就对了

焦若愚出生于1915年，自21岁参加革命并在同年入党，至今已有81年党龄。2012年党的十八大召开时，中组部副部长王京清就曾公开介绍，焦若愚是年龄最大的十八大代表。今年已经102岁的他，很有可能将是十九大中年龄最大的党代表。

谈起自己以近百岁的年龄参加十八大，焦若愚称，“不论是人大代表，还是党代表，不论你多大岁数，只要还想着为老百姓办事就对了。”

南方周末记者 聂辉 发自北京

两个月前，百岁老党员焦若愚当选为党的十九大代表。

2017年6月23日，北京市第十二次党代表大会选举产生了63名出席党的十九大代表名单，原中顾委委员、北京市原市长焦若愚名列其中。

焦若愚出生于1915年，自21岁参加革命并在同年入党，至今已有81年党龄。2012年党的十八大召开时，中组部副部长王京清就曾公开介绍，焦若愚是年龄最大的十八大代表。五年过去，今年已经102岁的他，很有可能将是十九大中年龄最大的党代表。

焦若愚百岁的人生经历非常丰富，在抗日战争八年中，焦若愚长期在晋察冀和冀热辽地区工作；抗日战争胜利后，他曾受命接管沈阳市，担任过沈阳市长；1981年1月，任北京市市长；他还曾是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委员、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

抗战胜利后负责接收沈阳

由于工作关系，媒体人夏莉娜曾多次采访过焦老，也因此与他成了朋友。

2010年，夏莉娜第一次采访焦若愚时，95岁的老人身体还很硬朗，走路不用搀扶，不戴老花镜就能看清楚名片。两个小时的采访时间里，焦若愚几乎一直在讲自己的经历，中气十足，思路清晰，语速也很快。

焦若愚回忆，他1936年参加革命，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从华北大学政治经济系投笔从戎。卢沟桥事变爆发以后，焦若愚家经营的万源裕商号投身抗日。北京地区第一个抗日民主政府——宛平县政府就设在了万源裕商号内，焦若愚也被委派做了三年宛平县县长。

此后的五年里，焦若愚又分别担任了晋察冀第十三专署专员和中共冀热边第五地委代理书记兼冀热边第五专署专员，在山海关一带组织地方武装力量打游击。

1945年8月，刚刚30岁的焦若愚领到接收沈阳市的任务后，穿着军装，带着一个战士就去了沈阳。伪满市政府大楼的七八百名工作人员站在楼下，焦若愚就全部接收了。第二天，苏军管会主任对焦若愚说，“这么大个城市，你们怎么能接收啊，管得了吗？就你一个人，还不是一个班子。”

焦若愚都照实说，苏军管会主任建议他把沈阳市长的印拿到手里。后来，焦若愚找了几十个可靠的工人，组成“沈阳工会筹备会”，在红绸子布上写“感谢苏联红军解放沈阳”送给他们。苏军管会写了个回函，焦若愚就把回函原文翻译成中文，放到镜框里一挂，“沈阳工会筹备会”就迅速建立起来了。

当时，沈阳的局面很复杂，小说《林海雪原》就讲述了东北这一历史时期的局势。伪满军摇身一变，成了国民党的“地下先遣军”，汉奸土匪等反动武装蠢蠢欲动。沈阳工会成立不到一个月，就组织了5000人的工人纠察队，保护工厂里的机器、材料，维持治安，初步控制了沈阳市的局面。

1945年10月10日，召开由地方社会名流参加的市政府会议，苏联的军管会主任在会上宣布：由当地著名民主人士白希清担任市长，焦若愚任副市长。1946年3月，国民党军队又进驻沈阳。直到1948年11月2日，解放军占领沈阳，成立了沈阳特别市政府，焦若愚出任沈阳市副市长兼秘书长，后又担任沈阳市市长。

在沈阳工作了20年

全国解放以后，焦若愚一直在沈阳任市长，到1954年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前夕，他又担任了沈阳市市委书记。

1955年3月，焦若愚在中共全国代表会议中，参加讨论了第一个五年规划草案。1955年7月，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期间，通过了新中国第一个五年计划。

时至今日，焦若愚对“一五计划”的通过和东北重工业建设印象特别深刻。焦若愚解释，新中国发展国民经济的第一个五年计划从1953年起到1957年，突出优先发展重工业，建立国家工业化的基础。但由于当时对中国资源缺乏调查，统计资料也很少，建设工作和编制长期计划的经验不够。国际环境复杂，只能一面建设，一面编制长期计划。所以，第一个五年计划从1951年开始着手编制，直到1952年6月，编制出五年规划草案，最终在1955年才得到通过。

第一个五年计划开始时，中国的工业化水平很低，所以第一个五年计划的重点是优先发展重工业。苏联帮助中国兴建的156项工程大部分都是在东北，特别是这156项里最尖子的两个航空工程项目——111和112都在沈阳。到1956年，国家宣布第一个五年计划提前一年实现。沈阳取得两项重大成果：中国第一个飞机制造厂——沈阳飞机制造厂试制成功第一架喷气式飞机；中国第一个制造机床的工厂——沈阳第一机床厂建成投产。

沈阳拖拉机制造厂原厂长王教福曾撰文回忆，1954年，国家机械19厂开始转向农业机械的生产，工厂也更名为“沈阳农业机械厂”，生产播种机、饲料粉碎机等农业机械。但在五十年代，拖拉机在国内还属于高科技产品，没有一定的资金和高技术，生产拖拉机根本就不可想象。当时大庆、胜利等大油田还没有被开发出来，国家燃油紧缺，拖拉机的动力问题也难以解决。

厂内“万能技工”王宝提出，可以造一台烧柴火的蒸汽拖拉机。利用库房里的废旧料及“斯的佰克”“道吉”等美国报废旧汽车上的零部件，先支起了拖拉机的雏形。借鉴火车蒸汽机原理，制造出了中国第一台蒸汽拖拉机。

1958年五一劳动节，早晨不到6点钟，作为沈阳市委书记的焦若愚就到机械厂，围着蒸汽拖拉机仔细地看，看后他高声地对大家说：“这是你们的创造号，这是工人阶级的创造号”！“创造号”3个金黄色的大字被写在了蒸汽拖拉机的车身上。

三个月后，沈阳农业机械厂更名为“沈阳拖拉机制造厂”，真正开始研制生产拖拉机，丰收-27拖拉机、东方红-8拖拉机、东风-40拖拉机等也相继问世。

焦若愚总共在沈阳工作了20年，从1945年开始到1965年他出任中国驻朝鲜大使时为止。焦若愚也因此对沈阳具有深厚的感情，去年，已过百岁的他还念念不忘，想去再看一下沈阳现在的发展。

很重视北京缺水问题

或许由于焦若愚后来任过北京市市长的缘故，他对第一届人大一次会议时，参观官厅水库的事记忆非常深刻。

1954年7月，永定河官厅水库建成，成为新中国第一座大型山谷水库。官厅水库位于北京延庆县与河北省怀来县交界的盆地内，占地230平方公里，总蓄水量可达22亿立方米。

修官厅水库以前，永定河河水经常泛滥，从汉朝时就有记载，现在的故宫、景山位置都淹过不止一次。北京城区原来都是沙土地，就是永定河发大水冲积起来的。焦若愚记得，“那时看官厅水库感觉十分壮观，水库大坝建于两山之间，将永定河拦腰截断，我们看了很受鼓舞”。

水库的建成不仅在汛期减少了上游下泻的洪峰，而且拦截了大量泥沙，使永定河得到了彻底根治，此外在灌溉和供水等方面也发挥着巨大作用。

等到焦若愚担任北京市长后，他自然对治水问题十分重视。北京城市规划学会原理事、副秘书长曹型荣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称，20世纪80年代初期，华北地区连续几年干旱少雨，北京城市供水水源出现了严重危机。北京有关水的规划、管理方面的事情涉及许多部门，号称“九龙治水”。

时任北京市长焦若愚称，“北京水资源就这么多，农业要三十亿（立方米），工业要二十亿，生活呢……结果还差几十亿水！九龙治水不行，必须统一起来，成立‘水资源委员会。”很快这个委员会就建立起来，焦若愚任主任委员，全面监督管理北京市水资源。

焦若愚对解决北京水资源问题有过许多设想，包括从黄河中上游引水到北京。1982年春天，一天下午的四点多钟，曹型荣带着图纸到市政府焦若愚的办公室。曹型荣将规划图纸摊在办公桌上，简要汇报了从黄河引水的早期规划。焦若愚还不时问他几句话，并且安排曹型荣等人到山西了解引黄情况和问题。

当时，山西已经在吕梁山打了山洞，要将黄河水引到大同。因黄河水源当时有限，在流域内一次解决地区缺水问题非常困难，便没法再给北京引水，导致这项工作没再继续进行。

三十年后，2012年2月27日，曹型荣编写“北京南水北调六十年规划篇”时，再次走访焦若愚，焦若愚还谈起引黄问题，焦若愚对他说，“我最初研究水的问题，就想北京降雨量‘七下八上（这是七月下旬、八月上旬的简称），降水五百到六百（毫米），如果把这个水全部都利用上，就解决北京水的问题了。”

焦若愚曾设想将一百多公里长的潮白河修成水库，这样淡水问题就解决了。焦若愚还有一个很严密的论证，“水的充分利用和降雨量有关系，关键是对这么多河沟怎么利用。北京市大大小小有八十多座水库，全国大城市哪里有那样的大水库。我有个想法，现在下暴雨的时候，这八十多个水库都有很大的库容，加起来量就大了。”

曹型荣认为，焦若愚对北京水资源问题的设想，对研究解决北京水资源问题也有很多启示。倡导采取些必要的措施，充分利用好本地区降水产生的水资源，这是我们任何时候都必须特别重视的，即便是“南水北调”的水引来，北京也必须立足充分利用本地区的水资源。

在北京郊区休养几乎不见访客

焦若愚在党内外享有很高的声望，在中共十三大时他当选为中顾委委员。

中顾委在新中国历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从1982年到1992年的十年之间，中顾委共产生了两届委员，分别是172人、200人。当选中顾委委员要求很高，除必须具有40年以上的党龄外，还要对党有过较大贡献，有较丰富的领导工作经验等等。

2017年8月14日，随着原中央财经领导小组成员、中顾委委员安志文病逝，目前仅剩10名原中顾委委员健在，其中，同在1915年出生的原河南省委第一书记刘杰和焦若愚年龄最大。

由于年龄已经很大，焦若愚如今大部分时间在北京郊区休养，几乎不接见访客。但是，每次接到夏莉娜的电话，焦老都很开心地让她去玩，“陪他打打牌、聊聊天”。每次见面，焦若愚都会留她在家吃饭，夏莉娜也会跟他开玩笑。

有一次，夏莉娜向焦若愚索要签名，焦若愚不写自己的名字，反而署名为“亚运村村长”。夏莉娜讲，没有人知道亚运村村长是谁，“他就特别激动，说这个亚运村村长就我一个人”。焦若愚是1990年北京亚运会时的亚运村村长，他很少跟他人谈及那一段历史。

随着年龄的增长，焦若愚的身体状况已大不如从前。去年，夏莉娜去看望他时，焦若愚已经需要坐着轮椅出行了，但他每天仍坚持看电视看报纸。他能清晰地回忆起夏莉娜第一次采访他的情景，但经常忘记最近发生的事。

得知焦若愚当选十九大代表，夏莉娜还担心老人的身体状况。夏莉娜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十八大召开时，作为党代表的焦若愚没有参与太多讨论，但他坐着轮椅参加了第一次会议，见到了一些中央领导同志。

在焦若愚的家中，还挂着十八大时的照片，老人聊天时也会非常自豪于参加十八大的经历。谈起自己以近百岁的年龄参加党的十八大，焦若愚说，“不论是人大代表，还是党代表，不论你多大岁数，只要还想着为老百姓办事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