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汉南
张祖奎在开州教育界就是个传奇。
我这样说并不是夸大其词,他真的就是个传奇。
我年轻的时候在东里中学组织了一次酒王大赛,其实我们并不是要搞什么比赛,更没有什么自诩酒王的意思,纯属东里中学太偏远,又没有什么娱乐。看电视没有信号,听收音机杂音太重,一群年轻人灵魂无处安放,喝酒解闷。有人提出把酒喝出個高潮来,于是我就组织了十二个人,上桌一人一瓶极品诗仙,喝完的进入下一轮,可以申请提前退场,结果我喝完两瓶半后成了坐在桌上的最后一个人,也就因此得到了酒王的称号。
后来有个姓朱的老师对我说:“小陈,你喝酒确实厉害,但比张祖奎还差点儿。”
我没有听说过张祖奎,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朱老师说看来你还不是真正喝酒的人,就给我讲了张祖奎的一段传说。据说张祖奎原来是个民办教师,后来当了满月小学的校长,二十多年了,校长现在还是他。他就是因为喝得酒才转了正,当了校长,所以朱老师让我把这个特长要好好发挥,今后前途无量。
“刘杰,你知道不?”朱老师接着说。这人我不仅知道而且还熟悉,他是我高中的语文老师,后来当了开州教育局局长,我大学毕业还准备去找他帮忙,结果我还没毕业他却因为嫖娼被抓了。朱老师说,那人当局长的时候到邻县去调研,其实就是游山玩水,结果被邻县教育局的人灌趴下了,还写了投降书。他回到开州后在校长会上还专门讲到这件事,说要雪耻,于是就有人向他推荐了张祖奎。刘杰见到张祖奎大喜,就带着他奔赴邻县,一见他们的局长直接就说:“今天,我是来取投降书的。”结果是不仅取回了投降书,还要他们写了投降书。回到开州,刘杰觉得脸上无比荣光,张祖奎汗马功劳,一纸任命文,他就成了满月的校长……
过了几年,我终于在东里中学见到了张祖奎,那是东里片区搞篮球运动会,东里中学主办,我负责督办伙食。吃晚饭的时候,朱老师指着一个穿黑西装的精瘦老头儿说那就是张祖奎。听说张祖奎,我一下子就来了兴趣,提起酒瓶子去敬一杯,看他是不是有传说中那么厉害。我们校长也正陪他喝酒,我说:“张校长,我来敬你一杯酒。”张祖奎将半杯剩酒一口而下,说:“倒!”我倒上一杯,他也不管我,端起一饮而尽,对我们校长说:“我有个小要求……”我心中一凉,他却说:“散席后,把你们桌上剩的花生米和你们自己泡的药酒提点儿到我寝室来。”我忙应承:“好的,好的。”
晚上,我喊上朱老师和一个从满月小学调入东里中学的年轻人,提上花生米和酒去找张祖奎,他见到我很高兴,让跟在他身边的副校长去把那几个队员也喊来。一会儿,他的七个队员齐刷刷地就站在了桌边。张祖奎摆上十二个纸杯,把酒满上,喊了一声“喝”,只见他们九个人,加上我们那个从满月来的年轻人就把酒杯举到了嘴边,接着满屋就响起了咕噜咕噜的呑咽声。声音停止,他们一起亮杯。我还真被他们的这种气势镇住了,竖起大拇指,对张祖奎说:“满月小学名不虚传。”张祖奎挥挥手说:“你们年轻人,去玩你们的吧!”
我把酒喝完,也想跟着撤退,但作为东道主,不表示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走,再喝一杯也确实为难,就说:“张校长,感谢你们来东里中学传经送宝,我再敬你一口?”张祖奎说:“啥传经送宝,打扰了。你随意,我满上。”他的副校长站在旁边只是微笑。可这一次他刚把酒端到嘴边,就“哐”的一声倒在了后面的床上,一杯酒都洒在了脖子里,人事不省,我大惊失色,他的副校长还是微笑着,对我们说:“没事没事,他经常这样,睡一觉就好了。”
他没事,我倒有事,那一晚我没有睡好,总担心他死在了东里中学,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我看见他第一个到食堂吃馒头,还喝了一大碗稀饭,才放心。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能吃能喝的人,前不久听说得肝癌死了,可惜的是他还没到退休年龄,很多的优惠政策他的家属都无法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