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厂

2017-08-11 22:32王楚尔
新作文·高中版 2017年7期
关键词:厂子校园生活厂里

王楚尔

好几个星期前,母亲在餐桌上说道:“听说,厂要拆了,据说是有人包下来想要盖商场。”我抬起头,望着母亲,试图从母亲的眼里探到她的一些情绪,但是只看到她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机械地将菜夹入口,咀嚼、吞下。眼睛定定地望着桌上的菜,我应了一声,感情突然复杂起来。是那种妈妈没有按时接我回家吃饭,看着天一点点变暗时孩童的委屈。一瞬间,酸意冲上头脑,我竟抑制不住这情绪,心里只在念:“厂要没了。”

厂,并没有现在看起来落寞无光,像个偎在灰尘里苍颜白发的老人。相反,曾经厂里是很热闹的。

早上,一切浸在温润的风中,厂慢慢苏醒,感觉不到懒倦,一切都恰到好处,连温度与空气的青草香气也积极配合。随着自行车叮叮的声响,年轻人纷纷上班去,交谈声、歌声、车轮轧过水泥地的声音,让厂变得热闹起来,一切都是那样有活力。

再晚一点,孩子们也纷纷出了家门去上学,嬉笑声汇成一片,夹杂着广播里啦啦的歌谣,让人忍不住眼睛弯弯都快流出蜜来。

傍晚,四处溢着饭菜的香味。各种各样的,似乎要把这不大不小的厂放进罐子腌制一般,香气都快漫出厂来了。

晚上,是我最喜欢的时候。饭后人们来到树下,大人谈天说地,老人下棋唱曲,小孩子们互相追逐玩耍。枝繁叶茂的树上是晴朗璀璨的星空,一颗颗都像少女的眼睛一样,明亮纯净。树下,人们发出来自心底的笑声。每次时间都过得那么快,我在凉爽的风中奔跑,多少次我真的以为自己变成了小鸟。多好啊,多好啊,都是让人嘴角情不自禁上扬的回忆。每每从厂里走出的人,遇到别人询问“是哪的人”的时候,总会自豪地说:“我是新厂的。”

厂里的很多小孩跟我一样,在这里出生又从这里离开,来来去去,去去来来。厂里住了一代又一代人。厂房也变得越来越陈旧,最后只有那灰扑扑的楼,灰扑扑的水泥地,灰扑扑的小院。最后年轻人纷纷搬出去,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少,厂也不再热闹。时间让人们口中的“新厂”变成了“旧厂”。现在,就连旧厂都要被拆了。

这几天,听母亲说就要拆了。

拆厂的时候,我还是去了。母亲担心我上学迟到不断催促我,我走在路上还是折返了回去。我躲在角落里,看着厂里的遗老遗少都聚到对面的土方和楼顶上围观,怎么都驱赶不去。年轻人有的双手插兜儿站着,有的蹲着,老人倚着拐杖也不散去,妇人抱着孩子。他们就像静静反刍的食草动物一样,默默地站着,不说一句话,望着渐渐消失的厂区,眼神发愣,看不出悲喜。

远处传来如滚雷般的爆破声,大地也伴随着烟灰腾起,把天都蒙上了一层灰。厂房微微倾斜,像一个老人缓缓坐下,过了好一会儿又是一声巨响,有一座倒下了,之后紧接着几座,似一排跪绑的死囚,随着枪声挨个倒下。

一个星期后,厂子变成了一片望不到头的瓦砾,一直连上跟瓦砾一样的天,让我想起童年那无所谓始,无所谓终的日子。那时青白青白的天,就那么空空洞洞地明亮着。亮了又暗了,现如今厂子就剩一堵红砖墙,就如历史与岁月冲刷过的长城,维护着行将没落的尊严。

不知为什么,看着厂子被推倒的那一分钟,我的心情变得神圣又沉重。在我心里,就像祭奠刚刚去世的外婆一般;另一部分,是对童年生活残留下来的影子感到可惜。以前就真的变成了以前的时光,看似绵長,优柔寡断,而一旦她说将要走了,连酒都不会敬一下,轻易地就变成陌生人了,快得让人花了一辈子也缓不过神来。现如今,厂已经被夷为平地,往日的光辉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群人的生活。日子是历史的骸骨,亘古不变的是柴米油盐,可能人生也不过如此,人们所表达的也仅仅是人生不要浮躁。厂里的人都是那种平凡人物,各种各样的平凡。不过最终,每个人最后都没有选择,接受比白开水还要空白的日子,但是回忆里还是会有过往种种,鼓励也好,警戒也好。厂是没了,还会有新楼,它在教会人如何跟过去挥手又该如何重新开始。

我想,我是该挪一挪人生了。

(指导老师:张 利)

校园生活以外,作为高中生的我们还有更多面对社会的机会。比如,我们从小身处的环境就是一个社会的缩影。我们生活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关注点和情感投放点。总之,即使身处校园,我们也依然是社会人,关注社会的文字与描述校园的文字虽然并无高下之别,但看惯了校园生活,这样的文字自然让评委们眼前一亮。

从写作技巧的角度来看,本文偏重叙述式,少评论式。所以,画面感很强,很容易让我们有情感的代入感。而身处其中的“我”的形象也立体分明。

(肖 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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