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语
自电影艺术诞生之初,乔治·梅里爱就在卢米埃尔兄弟的纪实风格之外开辟出一条电影戏剧化之路。从此,戏剧性与源自摄影技术的纪实性并驾齐驱,共同成为电影艺术的本体属性。电影创作者从未停止从各种形式的戏剧艺术中汲取营养,世界电影史上很多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电影名作都是由戏剧改编而成,其中包括伊利亚·卡赞执导、改编自田纳西·威廉斯同名剧作的《欲望号街车》(A Streetcar Named Desire,1951),乔治·库克执导、改编自萧伯纳剧作《卖花女》的歌舞片《窈窕淑女》(My Fair Lady,1964),黑泽明执导、改编自莎士比亚戏剧《李尔王》的《乱》(Ran,1985)等不一而足。
在中国,戏剧主要包括萌芽于先秦、兴盛于明清的传统戏曲和19世纪末开始由西方传入的话剧。我国早期电影创作受戏曲影响颇深,第一部电影《定军山》(1905)即取材自京剧传统剧目。新中国成立后,话剧艺术得到迅速发展,诞生了如《龙须沟》(冼群,1952)《茶馆》(谢添,1982)《雷雨》(孙道临,1984 年)等经典作品。与此同时在电影理论界,也产生了 “戏剧性与纪录性”“假定性与逼真性”等争论。质言之,这种争论的核心是:话剧本性与电影本性能否在话剧改编电影中妥帖融合?如果可以,那么创作者对这两种综合性视听艺术进行怎样的 “再综合”,才能使电影焕发出崭新的魅力。
随着九十年代以来大众传媒时代的莅临,话剧趋于小众,而电影在产业化、商业化的进程中愈加重视内容的通俗、景观的炫目和明星阵容的强大,相对严肃的、舞台感强的话剧改编电影并不多见。直到近年来,《十二公民》(徐昂执导,2015)《夏洛特烦恼》(闫非、彭大魔执导,2016)《驴得水》(周申、 刘露执导,2016)《你好,疯子》(饶晓志执导,2016)等一批话剧改编电影相继登场,或票房飘红、或口碑载道、或斩获国际奖项,这标志着新一波话剧改编电影浪潮的到来。
细化来说,《十二公民》翻拍自美国经典法庭片《十二怒汉》(Sidney Lumet,1957,改编自同名话剧),亦对俄罗斯版《十二怒汉:大审叛》(尼基塔·米哈尔科夫,2007)有所借鉴,属于对西方“舶来品”的跨文化改编和本土化重构。而《夏洛特烦恼》《驴得水》等影片改编自在小剧场中反复打磨、在坊间具有一定知名度的话剧,电影的主创和演员也基本保持了话剧的原班人马,属于土生土长、原汁原味的跨媒介改编作品。翻拍自西方也好,改编自本土也罢,这批话剧改编电影都在很大程度上摆脱了浮华虚夸的创作风气,奉献了精悍、扎实、有诚意的作品,在嬉笑怒骂之外也不乏深刻的社会批判和人性反思。但即便在一片赞许声中,这些影片也都未逃过“话剧腔过重、电影感不足”等诟病。可见,从话剧到电影的跨媒介、跨文化改编是个常谈常新的问题,在当代语境中兼具艺术理论价值和现实指导意义。
2017年,话剧改编电影热潮迈入第三个年头,也适逢中国话剧诞生110周年。这个重要的时间节点催促着我们,既要客观冷静地对这次改编热潮做出细致分析与阶段总结,又要进一步思考如何持续利用戏剧资源为电影创作输血供氧。
中国传媒大学电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