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宝玉
旅顺口,一个历经沧桑的海军基地。一百多年来,它经过了日本侵略、中国赎回、沙俄强租、日俄争掠、日本占领、中苏共用、接收回归七个时期,这在世界海军史上实为罕见。这里至今保留着近代战场的遗址,那肃穆的山峦、残存的炮台、堡垒、墓冢、石碑,伴着阵阵阴凉的海风,似乎都在向人们诉说着往昔岁月的一切……
历史的脚步跨进了公元1949年,中国发生了惊世巨变。蒋介石做梦也没想到,他挑起内战以图消灭人民武装力量,也好名正言顺地成为大国领袖,谁知800万美式装备的国民党军队竟全面崩溃,他只能率残兵败将退到了台湾岛上。
狡兔三窟,仅得免其死耳。蒋介石心里明白,解放军可以乘木船打过长江,但打到台湾就没那么简单了,没有强大的海军、空军,陆军雄师百万也鞭长莫及。
当毛泽东主席登上天安门城楼,向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时,他是否想到,旅顺口这历经沧桑的海军基地该如何收回呢?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政治纲领——《共同纲领》,是毛泽东、周恩来亲自组织起草的,第一次政治协商会议一致通过的。《纲领》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必须坚持奉行和平外交政策;“必须取缔帝国主义在中国的一切特权”,“对于国民党政府与外国政府所签订的各项条约和协定,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应加以审查,按其内容分别予以承认,或废除,或修改,或重订”;一定要把中国和外国的关系建立在完全平等的基础上。
苏联是第一个承认新中国的,但与国民党政府订有《中苏友好同盟条约》,而这个条约包括《旅顺口之协定》及其附件却是《雅尔塔协定》的翻版,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不平等条约,是否也在审查之列?
谈判
早在开国大典前的1949年7月初,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刘少奇就率中共代表团访问莫斯科,同以斯大林为首的苏共中央代表团举行了五次会谈。
在第二次会谈中,斯大林承认了他在中国革命问题上的错误。斯大林问刘少奇:“我们妨害过你们没有?”接着自己回答说:“妨害了,妨害了,我们对中国不大了解。”态度非常严肃、诚恳。
刘少奇谈到国民党政府与苏联政府签订的《中苏友好同盟条约》,提出或废除、或修改、或代替的处理意见。
斯大林稍作思忖说:这个好谈,等毛泽东同志来访时决定。
开国大典事毕两个月后,毛泽东就启程访苏。12月16日,莫斯科北站的时钟敲响12点,专列正点抵达。站台上舉行了由苏联部长会议副主席莫洛托夫主持的隆重欢迎仪式。布尔加宁元帅、莫斯科卫戌司令西尼洛夫将军等一大批高级官员参加了欢迎式。毛泽东身着中山装,步履稳健地走下车厢,与苏联官员一一握手。
毛泽东以及陈伯达、汪东兴、叶子龙和警卫机要人员等被安排在郊区一座斯大林在卫国战争期间居住过的别墅下榻。
当晚10时,毛泽东前往克里姆林宫会见斯大林。
以斯大林为首,莫洛托夫、马林科夫、贝利亚、布尔加宁、卡冈诺维奇、维辛斯基等站在门口迎接。斯大林紧握着毛泽东的双手,端详着这位中国共产党的领袖说:“你还很年轻嘛!”
毛泽东时年56岁。这确实是一次独特的历史性的会见。
斯大林说:“伟大、真伟大,你对中国人民的贡献很大,你是中国人民的好儿子,我们祝愿你永远健康、健壮!”
他不等毛泽东答话,又称赞说:“你们取得了伟大的胜利,祝贺你们乘胜前进!”
毛泽东对斯大林说:“我是长期受打击、受排斥的人,有话无处说……”
斯大林自知其中原委,急忙接过话题:“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胜利就是一切,不能谴责胜利者,这是一般公理。”
斯大林知道毛泽东肚子里有气。他明白中国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后期的王明“左倾”冒险主义、抗日战争初期的王明右倾机会主义,都是从他斯大林这里来的。背着中国签订《雅尔塔协定》,在中国划分势力范围,并答应同美国一起支持蒋介石的统治;内战初起,又不让中共反击……这一切直到刘少奇访苏,他才不得不说了句检讨的话。
毛泽东很想痛快地向斯大林说说肺腑之言,斯大林却以主人的身份请大家入座,然后亳不客气地坐在中间,请毛泽东和翻译师哲坐在他左侧,莫洛托夫等人坐在他的右侧。
斯大林说:“中国革命的胜利,将会改变世界的天平,加重国际革命的砝码。你们获取的全面胜利是无疑的,但敌人并不会甘心,也是无疑的,然而今天敌人在你们面前是无能为力的!我们全心全意祝贺你们的胜利,希望你们取得更多更大的胜利!”
斯大林挥动着手中的大烟斗,侃侃而谈,妙语横生。毛泽东也海阔天空纵论天下,但他的脸上没有那轻松的笑容。
斯大林说:“你来一趟不容易的,那么我们这次应该做些什么?你有些什么想法或愿望?”
毛泽东从容回答:“我们这次来,一是为祝贺斯大林同志70岁寿辰;二是看一看苏联,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都想看看。”
斯大林分明感到毛泽东没有讲出心里话。斯大林知道从7月份刘少奇访苏时就想搞中苏条约,他希望毛泽东此时提出这个问题,斯大林见毛泽东未提及此事,抽口烟斗说:“你这次远道而来,不能空手回去,咱们要不要搞个什么东西?”
毛泽东早听明白了斯大林的话,但他生性不求人,含蓄地说:“恐怕是要经过双方协商一下,搞个什么东西。这个东西应该是既好看,又好吃!”
师哲怕斯大林误解了毛泽东的意思,要毛泽东稍作解释。
毛泽东说:“好看,就是形式好看,要做给世界上的人看;好吃嘛,就是有内容,有味道,实实在在。”
中共中央政治局为此次访问确定了三项任务:一是为斯大林祝寿;二是参观苏联建设成就;三是商谈和重订《中苏友好条约》及旅顺、大连等一系列协定,中心是最后一条。毛泽东深知这将是一项艰难的谈判,行前政治局作出决定,届时由周恩来前往担当谈判签约的使命。
一天,毛泽东坦诚地对斯大林说:“我想让周恩来总理来一趟。”
斯大林故作惊讶地反问道:“如果我们不能确定要完成什么事,请周恩来来干什么?”
对此,毛泽东就是不肯讲明。
12月21日,苏联在莫斯科大剧院隆重举行庆祝斯大林70寿辰大会。毛泽东充分考虑到苏联人员的意见,亲自起草了祝寿词,高度评价斯大林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贡献。
庆祝会上,毛泽东坐在斯大林和匈牙利的拉科西中间,神态庄重,不苟言笑。斯大林听了费德林代读的祝寿词,为得到毛泽东的高度评价而兴高采烈。
接着,斯大林把毛泽东请到包厢里观看文艺演出。观众发现两位伟人后,齐声欢呼:“斯大林!毛泽东!”“毛泽东!斯大林!”
毛泽东见莫斯科观众如此热情,举手致意,纵情欢呼:“斯大林万岁!”“光荣属于斯大林!”
一时间,大剧院里欢呼声、鼓掌声响成一片,中苏友好的感情达到了高潮。
然而后来,斯大林对其他要商谈的事就是不主动提出来。
等了一天又一天,毛泽东等得实在不耐烦了。一天,斯大林派科瓦寥夫来看他,他大发了脾气:“你们把我叫到莫斯科来,什么事也不办,我是干什么来的?难道我来这里就是为天天吃饭、拉屎、睡觉吗?”
果然不出所料,原来说是“好谈”的事,在几次谈话中未能作出决定。周恩来来莫斯科的事也定不下来,以致拖而不决达15天之久。
这难熬的15天呵,毛泽东与斯大林都有过许多不眠之夜……
关键是那块“雅尔塔”巨石,它是由斯大林参与竖起来的,现在必须再由他参与推翻它。
改写历史是一件复杂的事。推翻任何一项国际间的协定,必将带来国际关系的复杂变化。
也许斯大林这时才真正地认识了毛泽东,知道了毛泽东是个不解决问题誓不罢休的人。
当时,英国通讯社发表了一条消息:说毛泽东访苏十几天,却毫无中苏关系实质性的报道,造谣说,毛泽东被斯大林软禁起来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斯大林有些着慌了,便命莫洛托夫去请中国驻苏大使王稼祥出个打破僵局的主意。
王稼祥笑着对莫洛托夫说:“这有何难,发个消息不就行了吗?”
莫洛托夫仍摸不着头脑说:“发个什么样的消息?”
王稼祥说:“让毛主席以答记者问的形式,讲明他到苏联来的目的就是了。”
莫洛托夫连连称好。
于是就有了毛泽东1950年1月1日的《答记者问》一
当塔斯社记者問毛泽东,这次访问还要逗留多长时间,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否达到时,毛泽东回答道:
“我逗留苏联时间的长短,部分地决定于解决有关中华人民共和国利益和各项问题所需要的时间。在这些问题中,首先是现有的《中苏友好同盟条约》问题、苏联对中华人民共和国贷款问题、中苏两国贸易和贸易协定问题以及其他问题。我还打算访问苏联的几个地方和城市,以便更加了解苏维埃国家的经济和文化建设。”
《毛泽东答记者问》使帝国主义国家所造的谣言不攻自破。中苏关系僵局终于突破了。
斯大林终于同意周恩来来莫斯科签订新的中苏条约。
塔斯社随之发表了采访毛泽东的谈话。
双方确定1月20日至1月底谈判签约。
毛泽东当即电告周恩来进行周密准备,并说:既然是谈判,就把我们的论点统统摆出来,认认真真地谈嘛。
这就是新中国领袖的口气。这口气,从大清帝国衰败之后一百多年来,可真久违了!
后周恩来在《新中国的外交》一文中说——中国一百年来的外交史是一部屈辱的外交史。清朝的西太后,北洋政府的袁世凯,国民党的蒋介石,哪一个不是跪倒在地上办外交呢?
中国人啊,可千万不能跪下了!
1月10日,周恩来、李富春、刘亚楼、伍修权等几十位同志组成的代表团离京赴苏,途中,周恩来多次与毛泽东通电话,了解情况。
周恩来率领的代表团一到莫斯科,很快投入了紧张的谈判中。
斯大林同意不管《雅尔塔协定》,而签订新的中苏条约。
毛泽东见苏方提出的条约草案基本与1945年同国民党政府签订的条约在实质上与文字上都无大出入,又十分生气。在雅尔塔会议上,斯大林背着中国与美英达成了损害中国人民利益的秘密协定,蒋介石屈从于美苏的压力把雅尔塔协定合法化,写进了1945年的中苏条约之中,“承认外蒙古独立”“共同使用旅顺口海军基地”“大连为自由港”。好不容易盼到日本投降,苏联又将东北许多工厂的机器设备几乎全部拆走,甚至连日本高级职员家的钢琴、沙发和好家具都搬运一空,这怎不使毛泽东感到气愤?
说到底,是斯大林害怕触犯《雅尔塔协定》,得罪美国人,这意味着苏联的基本战略要做局部调整。
对此,毛泽东着重强调,新中国的诞生和推行“一边倒”的外交政策,使亚洲和世界形势发生很大变化,签订新条约不会影响苏联的利益。
周恩来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中国革命的胜利使苏联得到“一笔巨大的意外之财”:在与美国的冷战高潮中,中国作为盟友将在客观上保护苏联的亚洲边界,使苏联能集中精力对付西方帝国主义。
斯大林被毛泽东与周恩来的一番话说得高兴起来,他同意以友好合作的原则处理两国关系,在新条约中明确规定:“遵照平等、互利、互相尊重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及不干涉对方内政的原则,发展和巩固中苏两国之间的经济与文化的联系。”
斯大林不想一下子彻底解决历史问题,关于旅顺、大连等问题,他还是巧动心思留了一条尾巴:
1945年8月苏联和国民党政府缔结的有关条约与协定均宣告失效,苏联在这些问题上取得的租借使用权和共同管理权宣布全部交还新中国,但以尚未签订对目和约为名,打了折扣,做出了如下具体规定——
大连行政管辖权完全由中国行使,旅顺口军港一俟对日和约缔结,立即全部交回,驻扎旅顺口的苏联海军也立即撤退,但不迟于1952年末;而于交回以前改为中苏共同使用。中国长春铁路苏联所有的部分权利也要等对目和约缔结后,才立即交回,但也不迟于1952年末。
2月14日,新的《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在克里姆林宫答署。
当周恩来、维辛斯基分别代表两国签字时,毛泽东和斯大林就站在两位全权代表的身后。
两位伟人的身后,是墙上悬挂的列宁的巨幅画像。这位伟大的革命导师,微笑着看着这重要的历史性场面。
摄影师及时按动了照相机的快门,拍下了这珍贵的历史镜头。
同时双方还签署了《关于中国长春铁路、旅顺口及大连的协定》等文件。
两国外长并互换了三个照会,声明1945年8月14日苏联政府同旧中国政府签订的《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及各项协定失效,承认蒙古人民共和国已经独立的现实,决定苏联经济机关在中国东北自日本所有手中获得的财产以及东北原苏联兵营的房屋均无偿地移交给中国。
2月17日,毛泽东、周恩来启程回国。
毛泽东发表告别演说,宣称“业已固定下来的中苏两大国人民的团结是永久的,牢不可破的,没有人能够分离的。”
毛泽东的莫斯科之行,从1949年的12月6日到1950年的2月17日,70余天之久的这种国事访问举世罕见。压在中国人民心头的那块“雅尔塔”石头终于推翻了,中苏之间的障碍基本消除了。
中国沸腾了,旅顺、大连沸腾了!所有城市和乡村都举行盛大庆祝集会和游行。
《人民日报》发表社论指出:“长期存在于中苏两大国人民之间的友谊已经由《中苏友好互助同盟条约》的签订而巩固下来了。在这个新的历史时期所建立的拥有全球人口三分之一以上的中苏兄弟同盟,是反对帝国主义侵略的不可战胜的同盟。”
《真理报》发表社论——《中苏友谊万岁!》:
“这些条约和协定使得苏中两国人民友谊的发展与巩固进入一个新的纪元,标志着国际关系发展的新阶段,对于巩固全世界和平与民主事业是一重大贡献。”
东欧社会主义国家也热烈祝贺中苏关系取得重大发展。
法新社说:“这个条约必然成为反殖民主义的强有力的武器。”
华盛顿则认为:“这是最黑暗的噩梦。”“世界局势的巨轮在莫斯科——北京轴上旋转。”
旅顺啊,旅顺,这古老的海军基地,快快顺利地回到母亲的怀抱吧。
共和国海军正值初建时期,准备好了么?
组建
历史从来不喜欢沿直线发展,它突然发生的事件和故事是再伟大的传奇作家也无法想象的。当中苏两国欢呼新的《条约》及协定的签订,正着手做交接旅顺口海军基地的准备时,朝鲜战争的战火直烧到鸭绿江边,美国派海军第七舰队侵入了我国的台湾海峡,并扶植日本军国主义的复活。
刚刚诞生的新中国再次面临战争的威胁,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能容忍么?
周恩来总理发表了《关于美国武装侵略中国领土台湾的声明》,对美国发动不义战争进行了强烈谴责。
毛泽东主席下达了组成中国人民志愿军,进行抗美援朝的命令。
1952年8月,中苏两国在莫斯科就旅顺口海军基地交接一事举行了会谈,鉴于抗美援朝和日本出现危害远东和平的情势,我国政府提出了关于延长中苏两国共同使用旅顺口海军根据地期限的愿望。苏联政府同意这一提议,双方进行了换文,发表了《中苏莫斯科会谈公告》。
这一推又是两年。当朝鲜战争结束,越南奠边府战役胜利,越法签订了停战协定,恢复了印度支那和平之时,为加强人民海军建设,接收旅顺口海军基地一事才提到了中央军委的议事日程。
那是1954年10月,共和国迎来了五周年大庆,苏联代表团应邀来华访问。这时,斯大林已溘然长逝,赫鲁晓夫成了首脑,成员有:苏联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布尔加宁、副主席米高扬、全苏工会中央理事會主席什维尔尼克、文化部长亚历山德罗夫、《真理报》总编辑谢皮洛夫、莫斯科市委书记福尔采娃、乌兹别克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建筑材料工业部长纳斯里金诺娃、苏共中央委员会负责工作人员斯捷潘诺夫、苏驻华大使尤金等。
访问期间,政务院总理兼外交部部长周恩来、副总理陈云、彭德怀、邓小平、邓子恢、李富春,与苏联代表团成员就中苏关系和国际形势等问题举行了会谈。共和国主席毛泽东,副主席朱德,书记处书记、人大委员长刘少奇参加了会谈。
中南海颐年堂里气氛友好、热烈,中苏双方就很多问题坦诚地交换了意见。
为此,双方发表了《关于中苏会谈的公报》《关于中苏关系和国际形势各项问题的联合宣言》《关于对日本关系问题的联合宣言》和《关于旅顺口海军根据地问题的联合公报》等四个联合公报及一系列协定。
关于旅顺口的联合公报全文如下:
中苏关于苏联军队自共同使用的中国旅顺口海军根据地撤退并将该根据地交由中华人民共和国完全支配的联合公报
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苏联政府鉴于朝鲜战争停止和印度支那和平恢复以来远东国际形势所起的变化,并且注意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力量的巩固和根据两国间已经建立的日趋巩固的友好合作关系,现议定苏联军队自共同使用的旅顺口海军根据地撤退,并将该地区的设备无偿地移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
有关苏联军队撤退并将旅顺口海军根据地地区的设备移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的措施的进行,双方议定交由根据一九五〇年二月十四日的协定而组成的旅顺口中苏联合委员会负责。
苏联军队的撤退和旅顺口海军根据地地区的设备移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应于一九五五年五月三十一日前完成。
一九五四年十月十二日
就这样,1955年的春天成了接收旅顺基地的日子。这迟来的春天呵,从1894年那个严寒的冬季,到共和国成立五周年的金秋,历经了大清王朝的坍塌,沙皇罗曼诺夫王朝的覆灭,军阀政府的倒台,日本天皇的惨败,蒋家王朝的崩溃……中国人民等了多少年啊!现在她终于回归了,怎能不令世人为之瞩目,国人为之欢呼!
旅顺口海军基地的接收是顺利的。因为这时的中国已不是过去的中国,是在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考验后的新中国,是与强大的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携手并肩的新中国。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人民已经巨人般站了起来。
中苏联合委员会是由中苏两个代表团组成的,苏方军事代表团的主席是当时驻大连的苏军司令官别洛博罗多夫上将,中方军事代表团主席是当时任国防部副部长的海军司令员萧劲光。中方代表团成员有贺晋年、欧阳钦、韩光、张学思等。
接收旅顺口海军基地,还有谁比海军司令员萧劲光更高兴的么?
萧劲光在回忆海军初建时的情景说:“国家底子薄,经济非常困难,拿不出多少钱来搞海军建设。我从长沙来到北京,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不得不在旅馆里歇宿。两个月后,我到了威海,要过海到刘公岛去察看,但是没有船,只好向当地渔民租了一条小渔船。渔民说:‘你是个海军司令,还要租我们的渔船!这话对我刺激很大,可当时有什么办法呢?我这个海军司令,真是两手空空啊!”
困难还来自当时所处的环境和面临的斗争形势。那时,东南沿海的岛屿尚未解放,撤退台湾的国民党残余势力,利用他们还拥有的海、空优势,对新中国实行严密的海上封锁,同时天天派飞机对大陆进行狂轰滥炸。更为可恨的是,美国操纵联合国机构,通过了有美、英、法、奥等16国参加的对华禁运决定,这就把台湾当局对新中国的封锁扩大到国际规模。
然而,毛泽东并不怕这些,他以大国领袖的气魄说:封锁吧,封锁个十年八年,中国的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实际上,早在1951年3月24日,中苏双方就在大连召开了中苏联合军事委员会的第一次会议,制订了提交两国政府审议的关于交接旅顺问题的措施。1952年9月,双方又草拟了一份《中苏联合军事委员会章程》。后来由于朝鲜战争的影响,致使苏军撤走的日期推迟了,委员会的工作也只好暂且搁置一时。
萧劲光回忆说:“为了处理接收(旅顺)事宜,我方成立了旅大地区接收委员会总会。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邓华和我为总会负责人,日常工作由总参装备计划部部长安东主持。我参加和主持了总会的一两次会议。遵照中央军委关于要‘接收好、团结好、学习好的指示精神,我们讨论、安排了整个接收工作的时间、步骤和方法。当时确定:首先是了解情况,拟订接收装备的具体计划;同时,组织我方人员进行学习,以便了解掌握武器装备的技术性能和使用方法;接着对各种物资和技术装备进行鉴定、评定等级、确定价格;最后清点、移交,举行签字仪式。”
“总会下面设陆、海、空三个分会。海军分会于1955年2月11日成立,由周希汉同志任主任委员,段德彰、罗华生、彭林、邵震、宋景华任副主任委员。海军分会下面,按照驻旅顺口苏军的组织编制情况,相应成立了分会办公室和航空兵、快艇、潜艇、岸炮、防空部队、水警总队、通讯勤务、海道测量、后方勤务、工程、防险救生、工厂等十二个接收工作委员会,负责各个方面的具体接收工作。”
那时,人民海军刚刚成立不过四五年的时间。东南沿海的华东海军装备主要是国民党海军起义的一些舰艇,中南军区海军不过是广东军区江防部队的一些破旧舰艇。偌大的北方海域也只有一个青岛基地,而且直到1951年初才有了一支小小的巡逻艇大队,从华东海军调来了一艘教练船“楚谦号”还是北洋水师的旧船。后来又从华东海军调来了一艘登陆舰和两艘护卫舰,'T~kA上海招商局购买了三艘中字号登陆舰。当时的新装备,只是苏联赠送给快艇学校的六艘鱼雷快艇。1953年2月,毛泽东先后乘“长江”“洛阳”舰从武汉到南京,航行了四天三夜,连续5次题词,都写下那一句话:“为了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我们一定要建立强大的海军。”毛泽东的心情是沉重的,因为那时空军也是初建,还没有制空的能力,那些舰艇只能在长江里游弋!正是那年的6月4目,中苏签订了《海军订货协定》,简称“六·四协定”,据此协定,我们从苏联购进一批战斗舰艇,其中有四艘驅逐舰,还有潜艇等。到1955年接收旅顺时,那些订购的舰艇就陆续列入人民海军的战斗序列。
旅顺口海军基地的接收,对刚刚成立不久的人民海军来说是多么重要!
下面,让我们记下担负接收旅顺口海军基地的几位主要领导X-——
接收委员会海军分会主任委员——周希汉,时任海军参谋长;
副主任委员——段德彰,曾是1950年青岛基地成立时的首任政委,1952年调海军政治部任副主任;
邵震——原是参加解放舟山群岛海战的131师副师长,后任华东海军第六舰队司令员,拟任旅顺基地副司令员;
宋景华——是从海军青岛五海校调来任基地副政委的。
罗华生、彭林——分别是铁道公安部的司令员、政委,将肩负旅顺基地司令员、政委的大任。
1955年3月中旬的一天,旅顺火车站迎来了第一批接收旅顺海军基地的组建部队。当那列火车喷着白烟终于在站台停下时,继而响起的是雄壮的军乐——那是驻旅顺口的苏联海军专门组织部队在车站迎接他们。列车的各车门相继打开,涌下来的是身着陆军棉军装的官兵,他们都背着背包、胸前挎着冲锋枪,看上去与电影上身着冬装的抗美援朝志愿军十分相仿。他们个个兴高采烈,与身穿呢制服、头戴大檐帽的苏联海军官兵握手,虽然听不懂对方说的什么,却亲热得如同久别重逢的战友,他们多么希望立刻换上一身跟苏军官兵一样漂亮的海军装。
接收部队分三批先后到达旅顺口。
这些从陆军调来的接收部队官兵,听说干海军,多数同志很是高兴,不说海军人员素质高,待遇好,就凭那身漂亮的海军服,也使年轻的官兵十分羡慕。笔挺的蓝呢子服一穿,锃亮的黑皮鞋一蹬,走在街上那多神气!那才是告别了当年的老八路呢。
然而来到旅顺口,却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浪漫。
旅顺的三月寒意未消,春暖花开的景象迟迟未来。营区多建在山沟里、山坡上,入夜静得像座孤岛,给人以荒凉感。从这座营房到那座营房,眼瞅着近在跟前,却要爬坡转弯步行老远。苏军还没走,营房都占着,我们的部队大部分在澡堂、仓库、地下室打地铺,有的部队只好住在透风露气的帐篷里。苏军吃的是海灶,面包、西餐,可我们陆勤官兵吃的是发涩的高粱米。到码头、舰艇上转一转,再听听年轻的翻译跟大鼻子军官呜里哇啦一介绍,多数人都蒙了。
这海军哪是咱干的!
这是一个痛苦的转折,偏偏让这些文化不高的官兵们赶上了。现在的人们,不要埋怨他们缺乏献身海军事业的精神,不要嫌他们决心和勇气的不足,他们面对的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这世界如同大海一样神秘莫测,就像一个有生第一次来到雾海茫茫的海边的人,远处连一条清晰的海平线也没有,挡在眼前的只有一堵高不见顶的灰色大墙,他们能不迟疑、发怵吗?
海军不好干的想法不仅部队有,就连即将担任基地司令员的罗华生也有同感。
来到旅顺后,他随周希汉参谋长与苏军驻旅顺海军基地司令员库德良夫切夫见了面,然后到码头、舰艇、岸炮阵地转了转,看了看。每到一处,苏军官兵彬彬有礼地欢迎,敬礼、报告、介绍情况。苏军官兵的军事素质是没说的,那高高的个头,挺直的身材,高耸的鼻梁,炯炯有神的眼睛,无不显示出军人的威严。罗华生觉得,在苏军面前,自己这个陆军转来的司令真是土老帽了。特别是介绍情况,大鼻子军官呜里哇啦半天,他一句也不懂;年轻的翻译翻成中国话,也多是术语,什么舰桥、车钟、磁罗经、定位仪之类的玩意儿,他根本见都没见过,头回听说。
踏上舰艇,随舰在附近海域巡视一下,稍遇风浪的颠簸摇荡,他很快就晕了。人像站在秋千上,晕头转向的,这怎么打仗?
本来,他知道这个基地司令不好当,他从内心里不想来。海军兵种技术性太强,文化浅了不行,不懂技术不行,真像大海一样没个头绪。可军委、海军的命令要执行,听说又是司令接司令,政委接政委,接收是大事,不能耽搁。从清末到现在,旅顺口让外国人占了半个多世纪,中国人盼的就是这一天哩。
然而一接触实际,他总觉得这海军基地的司令重任难当。
当陆军司令他从没怵过,他可以指挥若定,可以亲临前线、甚至冲锋陷阵。可干海军两眼一抹黑,怕是老牛掉进水井里有劲使不上啊。
接连几夜,他没有睡好。
基地初建,人员来自四面八方,尤其不少人来自陆军,对海军业务生疏,加之接收的武器装备和技术器材复杂,于是海军决定留聘苏军顾问专家120人,以备接收后能进一步指导军事技术的学习。
为照顾苏军顾问专家的工作,方便生活,分别在基地、航空师和修船厂成立了专家招待所,先后调用大小车辆21辆。对负责招待的职工进行了严格的政审。
苏军顾问专家的待遇在当时来说是很好的——招待所食堂的菜谱三天一更换,采取记账式就餐,一月一结。专家的文娱生活,每周放电影三次;基地购买了乒乓球台4架、台球桌2张、钢琴1架、小提琴和二胡等乐器若干、电唱机1台、音箱16个。还从水兵俱乐部借扩音机1部,建立了广播站。为照顾专家的孩子上学,基地协助大连总领事馆在望海街找了一座房子,并派了保卫人员,集中接送。
尽管有专家、顾问指导教学,这些从陆军转海军的官兵们还是经历了一个痛苦的转变过程。为加强学习技术的针对性,教学中采取形象化的方式。如有的机器零件用硬纸、木块、泥土做成模型来讲解。比较抽象而难以结合实物的,就运用生活中常见的现象来解释。比如用水龙带接上自来水射出一个抛物线来说明弹道的原理;用儿童玩的陀螺来说明炮弹飞行是定向旋转的。有的还将操纵要领编成快板、顺口溜,便于加强记忆。
教室搬到了甲板、机舱、炮位、炮阵地等现场上——凡是能拆开的部分,在讲构造原理时就把实物拆给大家看,教员边讲边做示范动作,然后让大家轮流操作。这叫“边教边做,边做边学”。
最苦的是那些轮机兵,他们不怕脏不怕累,钻进舱底,把全舰粗粗细细的各道管路一根一根摸个清楚。
学航海的,有天文航海和地文航海。那时,为了给茫茫大海中的舰艇定位把方向可不是件简单事儿。要熟悉天文星体,什么季节、什么时间,从哪里出来,在星座的什么位置,都要一一熟记。有时为了弄清一颗星星的运行规律,他们有的在深夜一观察就是几个小时,累得脖颈都酸痛了。
学舰艇操纵的,先由专家顾问操纵,站在一边看着学;然后才手把手教、亲手操,由专家顾问站在一边保驾;直到最后独立操纵为止。
当时,彭林政委明显感到,接收部队各方面的工作都有了新的起色。一次,他和罗华生司令员到部队检查工作时,听到有个干部汇报说:“原先有人发牢骚,说再吃高梁米我就开小差,后来不少官兵认识到接收旅顺的重大意义,说一想到接收任务的光荣,高粱米吃得也香了。”
彭林、罗华生禁不住笑了。
据宋景华将军回忆,当时苏军驻旅顺的部队还有潜艇基地,苏军提前把潜艇开走了,只有基地。但在此之前,他们给我们搞了一期潜艇训练队……
1954年6月,我海军潜艇独立大队已在青岛宣告成立。应毛泽东主席的请求,苏联政府移交给中国海军两艘潜艇。两艘潜艇分别被命名为“新中国11号”和“新中国12号”。那年6月24目,在旅顺苏军潜艇基地举行了潜艇移交签字和升旗仪式。
在整個接收工作中,接收有偿的苏军装备是件繁琐的任务。负责这项工作的干部们,既要照顾到与苏军的团结,不能吹毛求疵,又要坚持少花钱多接收东西,价格合适。
苏军有七八十架飞机,接过来要花不少钱。作为海军参谋长的周希汉当然想接收过来,但花钱太多不敢作主。正巧国防部长彭德怀和人大副委员长宋庆龄带慰问团来旅大慰问苏军,周希汉直接找彭老总请示。彭老总说,海军的飞机,得由海军司令说了算嘛,让邓华去征求一下萧司令的意见。
萧劲光当然同意了。
周希汉给库德良夫切夫写信说:“鉴于今年将有六架苏式新的水上飞机来装备中国海空军(航空兵),这是在中国海空军历史上第一次。为能掌握此项装备,建议将旅顺水上远程侦察飞机全部移交给我们……”
库德良夫切夫同意全部有偿交给我们,由此基地组建了航空师。
在整个基地交接中,萧劲光对库德良夫切夫印象很好,他生前回忆说:“库德良夫切夫少将是移交海军装备设施的苏军方面主持人(以后曾任我海军参谋长顾问),他和周希汉同志合作得不错,互相尊重,有事在一起磋商,对于武器装备的价格也定得较为合理。但不久,从莫斯科派来了一个代表团,夺了库德良夫切夫的权,把他撂到一边。新派来的这些人,实际上是一伙军火商。他们把原先制定的比较合理的评级定价方案全部推翻,要重新评级定价,一些破烂的东西都想卖个好价钱。于是双方讨价还价,时有争执。”
从基地装备部部长离休的康凤池老人,当年曾与苏军一起参加解放东北的军事行动,接收旅顺时负责接收炮艇大队的工作。他回忆说:“当时在一些设备的价钱上发生过一些争执,但仅仅是各自为了本国的利益而争执,我们只是向他们叫叫苦,说我们刚刚建国,国家没有钱,经济条件有限,请他们把价钱定得合理一些,还是商量着办。尽管在有些装备价钱上费了一些周折,但整个接收工作是顺利的,最终在预期的时间内达成了所有的协议。”
交接
当我们接收旅顺、大连时,屯集在日本和南朝鲜的美国飞机、舰艇活动频繁。据情报显示,早在1950年,美国军方已经把旅顺、大连列为投放原子弹的候补目标城市,只是后来不久,那位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麦克阿瑟被杜鲁门总统解除了职务,这一恶毒的计划才未能实施。
中央军委和海军指示,接收旅顺、大连,不是和平接收,要以战备姿态进行。
为此,基地于4月1日向部队下达了接收防务命令,这时基地尚未正式命名成立,是基地自组建以来下达的“司作字001号”命令:
根据中苏联合军事委员会第三次会议协议:苏军于1955年4月15日将旅大地区防务全部移交我军,在中苏两国军队同驻期间,4月15日以后,如发生情况,按我军备战计划实施……
为确实完成保卫旅大地区的任务,有效地打击敢于向我进行挑衅之敌,各部队、编队、各部门应抓紧时间积极向苏军学习,加强战备训练与备战工作,并深入的向部队进行战备教育,克服和平麻痹思想,提高警惕,俾于4月15日以后,有力担负起防卫旅大地区的作战任务。各项准备工作统限4月15日以前完成……
经过两个月艰苦、细致的紧张工作,中苏双方按期完成了各项交接任务。对接收的器材、装备和设施提前打印好了清单,各接收小组是按编号的清单逐项进行清点、签字、接收的。
据当时统计,我方共接收有偿部分一一护卫艇11艘(堪用5艘),快艇39艘(堪用17艘),飞机78架(其中依尔一28水鱼雷轰炸机64架),各种岸炮、高射炮、铁道炮156门,对空、对海各种探照灯44部,炮瞄、环视、对空等各式雷达11部,牵引车54台及各类零星器材设备,计2.7亿卢布。
无偿部分——码头、机场、阵地、营房、仓库、俱乐部、军官之家、医院、修理所等固定设施,及缴获日本战利品布雷舰一艘,护卫舰2艘,护卫艇2艘,各种辅助船41艘(其中10艘待报废)……
这些东西,虽然算不上先进装备,且数量也不算太多,可在当时来说,组建一个海军基地还是可观的,在我人民海军成军初期,也是一支不可小视的战斗力量。
到旅顺基地接收后的1955年底,我人民海军已拥有战斗舰艇500多艘,辅助船340多艘,共860多艘,各种飞机500多架。旅顺基地的接收,为人民海军发展打下了一定的物质基础。
4月15日上午,旅顺口东西各港的舰船上都挂了满旗,迎风招展,古老的军港犹如焕发了青春的世纪老人,在碧海、蓝天和朝阳的衬托下分外好看。
水兵俱乐部前的基地大操场彩旗飘飘,布置一新,如迎盛大的节目。中苏两国海军官兵军容严整,列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队,威武壮观。
高高的旗杆上,苏联国旗还在迎风飘扬。旗杆旁挺立着两名苏军武装水兵和两名中国武装水兵。一名中国水兵双手端着国旗。
军乐奏响,庄严的旅顺防务交接签字仪式宣告开始。
“降下苏联国旗——”
乐队奏响了苏联国歌,旗杆旁的苏军水兵解绳降旗。苏军部队向慢慢下落的国旗行注目礼。两名苏军水兵将降下的国旗叠好,向中国水兵敬礼道别,迈着庄重的正步护旗而下。
“升起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
雄壮的义勇军进行曲奏响,鲜艳的五星红旗徐徐升上旗杆顶端,迎风飘扬。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记住这个日子,1955年4月15日,新中国的国旗第一次从旅顺基地上空飘舞。这是自大清帝国的龙旗从这里落下的50多年后,第一次升起中国的国旗。周希汉、罗华生、彭林和参加仪式的所有中国海军官兵,能不为这庄严的升旗而激动,为这历经沧桑的基地回归而感慨么?
当然,库德良夫切夫将军和他们的官兵也会很有感慨的。他们这些部队,虽然在此驻扎了仅10年,也自有他们的留恋……为了这个基地,沙俄时代就与日本人争斗;二战末期,又是苏联红军赶走了这里的日军,有1400名红军官兵长眠于此。
旅顺口防务交接开始签字了。
库德良夫切夫将军和罗华生司令员坐在了插有中苏两国小国旗的签字桌前,在《辽东半岛协议地区海军防务交接证书》上庄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至此,旅顺口防务接收工作全部结束。
就在这天下午,旅顺市各界人民及驻军在旅顺火车站举行了隆重的“欢送苏联海军回国大会”。古老的车站彩旗飘扬,装饰一新。人们举着小彩旗、标语牌集聚到这里,向苏联海军官兵们道别。小学生们穿着漂亮的新衣且歌且舞,有的向苏军叔叔们敬献鲜花。锣鼓咚咚,军乐阵阵,更使苏军官兵和欢送的人们激动、兴奋……
周希汉代表中国海军向苏军致辞:
“旅顺口是我中国的一个重要军事港口,1894年以来,先后两次被日本帝国主义所侵占,1945年英勇的苏联军队在击溃德国法西斯军队后,出兵东北,帮助中国人民战败了日军,收复了旅顺。
“5年前,因为美国侵略集团阴谋缔结片面的对日和约,以便于复活日本军国主义并策动日本军国主义重新进行侵略。因此,当时中苏两国决定共同防御旅顺口根据地。1951年9月,美国公然签订了排斥中国和苏联的片面对日和约,并且同日本签订了所谓美日安全条约和美日行政协定,把日本置于美国的长期军事占领之下,并且企图使日本成为美国侵略亚洲的帮手。事实上,美国正是以日本为基地进行侵略朝鲜战争的。中苏两国在1952年9月同意延长共同使用旅顺口海军根据地的期限。其后,由于中苏两国和其他爱好和平国家的努力,朝鲜和印度支那的战争先后停止,国际紧张局势因而有了一定程度的和缓。日本人民争取祖国独立、民主、和平的斗争也同时有了新的高涨。另一方面,中国在苏联的帮助下,大大地加强了自己的国防力量,中苏两国的友好合作关系也更加巩固。这一切就促使中苏两国在1954年10月议定苏联军队在1955年5月31日前撤出旅顺口海军根据地。
中国人民解放军和苏联军队一样,有力量来保卫这个港口,保卫远东和世界的和平!
“中苏两国人民和军队兄弟般的友谊万岁!”
接下来,苏军代表库德良夫切夫将军作了告別讲话,旅顺市市长林沛作了热情洋溢的送别讲话。
大会结束,雄壮的军乐再次奏起,激动人心的锣鼓敲打起来,欢快的爆竹噼叭炸响。人们纷纷涌到列车车窗下,与苏军官兵作最后的道别。这动人的场面,使不少苏军官兵热泪滚滚,模糊了双眼。列车轰鸣启动,缓缓驶离欢呼的人群……
至此,苏军驻旅顺部队除留下柯尔德滨等顾问、专家140人外,全部回国。
5月24欸,中苏联合委员会在大连进行了总签字仪式。
新华社北京五月二十五日电根据1950年2月14日的协定组成的旅顺口中苏联合军事委员会,已于1955年5月24日,就苏联军队自共同使用的中国旅顺口海军根据地撤退并将该地区的设备移交中华人民共和国事宜,签署了最后议定书。
中苏联合军事委员会实现了有关苏联军队撤退并将旅顺口海军根据地地区的设备移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的各种措施的工作,是在彼此完全谅解和友好合作的空气中进行的……
早在5月14日,国防部就下达了正式成立海军旅顺基地的命令:罗华生为司令员,彭林为政治委员,刘昌毅、邵震为副司令员,宋景华为副政委,邓可运为政治部主任。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旅顺基地”番号,隶属海军建制,代号为——中国人民解放军1006部队。
6月1日,海军颁发了《海军旅顺基地直属机关、部队编制表》;并指示基地官兵,“由突击的工作方式转为正常细致的工作方式,巩固提高现有成绩,抓紧思想领导和战备训练,进一步打好基地建设基础,纠正松劲现象,树立长远思想,为基地建设作长期的不懈的努力!”
从此,基地官兵协同驻旅大的陆军、空军,正式担负起了旅大地区的防务,结束了半个多世纪以来一直由外国人统治和管辖的历史。
那些为保卫旅顺、大连而献身的爱国兵勇们可以瞑目了!那些战争中不幸遇难的旅顺人民可以安息了!那些在敌人进攻时临战而逃和拱手让敌的贪官、政客们,将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