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夫
英国具有国际声誉的“黑色乐队”三人组“虎百合”(The Tiger Lillies),结合丹麦的“共和剧团”(TheatreRepublique)制作的《虎百合的王子复仇记》(The Tiger Lilies perform Hamlet),是一个保留着莎剧原著中的人物情节,但在手法上和意念上却充满现代意识和信息的莎剧版本。至于提出该制作概念及担当导演的马丁·杜连尼艾斯(Martin Tulinius)设计的舞台,和阿斯特丽德·奥托森(Astrid L Ottosen)设计的服装,却是现代与古代结合,尤其是在灯光配合下,作为舞台背景的城堡,暗藏着大大小小的孔洞(窗户),既是“演区”,亦隐喻了现代社会背后的千疮百孔,为这出深富哲理和内涵精神的莎剧多添了一重现代感的解读。
高涨的情绪高能量歌声
这个制作为观众带来的强烈且富有现代性的冲击力,来自独特的视觉画面与影像以及原创的高能量音乐。此制作被定义为“多媒体音乐剧”,原创歌词及音乐由作为“虎百合”主音歌手的主脑人物马丁·贾克斯(Martyn Jacques)一手包办,他所创作的并非时下流行音乐风格的音乐剧,而是二次大战前现代作曲家库特·魏尔(Kurt Weill,1900-1950)的柏林歌剧音乐,歌词则带有德国现代诗人兼剧作家贝尔托·布莱希特(B.Brecht,1898-1956)和比利时唱作诗人雅克·布雷尔(J.Brel,1929-1978)的影子,加上全剧舍弃历史剧的手法,改用叙事歌曲来交代情节的发展。
全剧由21首歌曲组成,这些歌曲全由贾克斯主唱。从开场序幕后的第一场《死亡面具》,主唱一边演奏着手风琴,一边出场叙述故事由头开始,便用音乐、歌声来推动剧情发展,直到最后一场在两位搭档演奏古大提琴及套鼓的配合下弹起钢琴,皇后亦随着《最终难逃一死》,城堡墙壁慢镜头地翻倒在舞台上……随后五位演员再度出场,在一句“Silent”的歌词后,音乐戛然而止。歌声再起时,进入尾声《没有对与错》,两女六男八位演出者出场谢幕,结束了两个半小时的演出。
其实,两个半小时的演出包括了长达25分钟的中场休息,长时间的幕休并非是因为下半场的舞台转景会变化复杂(实际布景與上半场一样),那完全是因为贾克斯的歌声需要极高涨的情绪与能量,较长时间的中场休息应该是要让他有较长时间的休息来“回气”,好在下半场向更高涨的情绪进发。
更富现代感冲击性更大
就音乐而言,三人组的重心无疑落在贾克斯身上,另外两位搭档司陶特(Adrian Stout)和戈兰(J Golland)分别演奏吉他、古提琴、套鼓与打击乐器;三人均涂白脸(贾克斯更是小丑脸),都以古代服饰登场,扮演了剧中人物的一分子。唱的奏的虽是叙事歌曲,仿若是说书人般在说别人的故事,但那种投入的情感和带着黑色幽默般的疏离,两者并存的矛盾手法——特别是在半场休息后王子于观众席现身,和观众“互动”一番才登台,更直言要观众参与其中——用的正是布莱希特惯用的问离风格,让观众徘徊于戏剧与现实间,去思考戏剧中的现象与背后的问题。
其实,贾克斯的音乐具有强烈的库特·魏尔与布莱希特当年合作的音乐剧(亦有人称为歌剧)的影子。在德国出生的犹太裔美籍作曲家库尔特·魏尔和布莱希特合作的《三便士歌剧》(TheThree Penny,1928),及《马赫戈尼城的兴亡》,都是己写进20世纪音乐史中、具有社会性及控诉性的舞台作品。库特·魏尔那种运用“歌唱说话方式”(Singspiel type)——在对话中加上音乐,节奏活泼,采用强有力且有点刺耳的简化和声创作出一种仿如爵士乐的韵味,将古典技巧渗入流行音乐中的手法,全都可以在这部《虎百合的王子复仇记》的制作中体现出来,略有差别的是,更为现代感的摇滚乐风格让舞台效果显得更为刺激和冲击性更大!
影像疑幻疑真强烈震撼
《王子复仇记》的故事,结合了谋杀、计谋、狂乱、畸恋、乱伦,虎百合版的歌词,基本依循着这些内容,但正如杜连尼艾斯在节目册“导演的话”中所言,观众很容易会感受到“故事的核心是探索生存的意义……它讲述的是你和家人之间的关系、对某些价值的信念;它探讨了何谓坚持所信,还有公义与牺牲”。事实上,剧中各个人物的关系,若套用到现今社会来看,正好是“家庭伦理大悲剧”与“社会情色传奇”的结合。
贾克斯的叙事曲歌声,富有戏剧性变化的能量,即使是演奏过门的钢琴,烘托演员念白的音乐,同样富有戏剧性色彩,确实是位极具表演才华的歌唱演员。其中好几首歌曲,在结合疑幻疑真的多媒体投影场景烘托下,尤为让人印象深刻。如第十场《生存还是毁灭》以原著中名句“Te be or notto be”展开发挥,将整个气氛带至高涨的张力以结束上半场。下半场第十三场配合红光火焰的《火》,第十五场在万虫涌动的投影下所唱的《虫》,第十七场王子在汹涌波涛中翻腾的《海中瓶》,都是音乐的听觉与影像画面的视觉相互结合出强烈震撼性的难忘场景。
不仅如此,单就场景画面设计来说,几乎每场都能塑造出鲜明的舞台形象。如第二场《婚礼》场面,观众眼中所见是倾斜鸟瞰视觉下的餐台;第五场《远离》中,城墙洞中的“怪人”伸出的是长长延伸的一双怪手;第十一场《哈姆雷特的闹剧》,四个高高吊起的类似提线木偶角色,还有其后的决斗场面,都极具感官刺激。
但无论如何,穿插其中为数不多的“黑色幽默”,自然无法(也毋须)改变莎翁原著中的悲剧结局。也就是说,尽管杜连尼艾斯所谓其改编是“激进的”,但结局仍是一样的。或许这正如他所说,“我把焦点放在理解故事背后的意义及如何从故事角色中反映现实中的我们”,那个结局仍然没有改变——现实就是那样的沉重,那样的无奈。